在華東醫院，經過兩天救治，董綱達已經脫離了危險。正處於休息恢複期間。
既然這樣，心情也就好了起來。因此所思所想，路子即發生根本變化。而不再自輕自賤。本來嘛，此次事件的確純屬偶發，微不足道。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就是清風吹過，沒有任何結果。而他就大不相同了。因為有王洪文關懷，所以就能夠把芝麻，做成西瓜那樣大。情況完全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自己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或者心虛理虧，怕承受各種壓力呢？
因此暗地裏，董綱達大為竊喜，變得慶幸還來不及。這不就是因禍得福？否則的話，作為低而又低的工段長的自己，長期生活在下九流圈子裏麵，土頭土腦慣了。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見見世麵，領略上層社會的風采呢？
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開了葷口重腥。董綱達心裏麵，充滿了幸福的感覺。甚至忘乎所以起來。
醫院裏的硬件軟件，方方麵麵，整體氣氛，都使董綱達激動不已，享受到了夢寐以求的高幹待遇。尤其是護士們的服務，熱情、親切、細致、周到、精確、規範，個個就似仙女下凡入俗一般，美不勝收。
雖然，護士們的工作從來都是這麽幹的，並沒有特別賣力氣的表現，或者給予什麽額外的照顧。但在董綱達看來，卻是那樣新鮮，極其富於刺激。因此不斷地胡思亂想，產生出邪惡念頭來。她們是那樣年輕、漂亮、優雅。要是自己變成了賈寶玉，該有多少精彩啊？！隻要能和其中一位，或者幾個，有點交往，最好勾搭成奸，哪不就完全徹底地變為人上人了？
而自己之所以要造反起事，追求的就是封建社會那一套。先拚拚殺殺，求個功績顯赫。再金銀堆積，帶上成群妻妾。骨子裏是打倒有產階級，目的並非在於消滅剝削製度，解放社會生產力。而是本身也圖謀有權有勢。因為這樣做，才可以作威作福。動機非常成問題。幹的就是拉大旗作虎皮的勾當。
現在，得到了王洪文的優惠照顧。可以知道，投靠工總司的好處已經非常明顯。因此作為大狗腿子之一，理應知恩圖報。必須立即行動起來，加緊使勁出力，把新舉措拿出來，爭取再立戰功。
於是，董綱達虛妄地自以為是，認為境界很高，做到了坐懷不亂。且以工作為重。即使仍在病中，就已經與始終陪伴左右的許文才，商量開來。決定提前返迴廠裏。明天先做好相應的準備。後天一上班，就抓緊時間搞突然襲擊。召集大型會議，再次公開批鬥袁重民。
關於整治袁重民，是有著非常巨大的現實背景的。因為解放前夕，上海地區的中共地下黨員有8600多名。建國以後，許多人都擔任了領導職務。所以對這批老同誌進行肆意迫害，就成為張春橋等實施“改朝換代”的重要步驟。上個月，《薄一波、劉瀾濤、安子文、楊獻珍等61人的自首叛變材料》轉發後，很快成立了“抓叛徒查線索小組”，為在全市範圍內，開展所謂的專項鬥爭，做好了充分的前期實施準備。
而最近，《關於“抓叛徒”問題的通知》下達後，有關地下黨不是“白皮紅心”，而是“白皮白心”、“紅皮白心”；“地下黨和國民黨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等不實之詞，更是鋪天蓋地而來。一時間，黑幕重重，血腥味濃。共建立39個重案，845個小案。有3675人被立案審查。就是這樣，市革會舉起大棒，製造了上海地下黨特大冤案。
袁重民曾經進行過10幾年的地下活動。是個經驗豐富又卓有成效的老字號。所以，當然也就上了黑名單，在劫難逃啊。
尤其是現在，該項運動正處於高峰期。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任何口實，隻要東方紅想到捉弄，就可以隨心所欲，且能夠肆無忌憚。
道理十分明白，就是通過撻伐，東方紅可以使袁重民創巨痛深。從而無需多費力氣，就可以打開缺口，多添加保皇派罪責法碼，提高打擊的速度和力度。狠狠刹一刹聯司的囂張氣焰和對抗勢頭。
雖然，聯司每每進行保護，卻很難做到氣勢強盛，旗幟鮮明。主要是整個大環境，都差不多是這樣。幾乎每個單位的負責人，均已遭到衝擊，很難避免逃脫。因此，顯而易見，更大的災難不久又會降臨。
因為搞得太厲害了。所以如果講，已是久經沙場，便沒有什麽好擔驚受怕，那就不實事求是了。應該說，誰碰到這種事情，都會頭痛心跳，甚至血壓升高。加上東方紅再三發出非議、辱罵、攻擊，使批判鬥爭的規模越來越大，且曠日持久，還愈演愈烈。到了這個份兒，袁重民被折磨得夠慘，有些難以熬忍了。
這天早晨7時30分，像往常那樣，袁重民提前半個小時，來到廠門口。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每天都是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至於有關部門為他常年配備的小轎車，是早就被東方紅搶去占用了。
袁重民頭發斑白。臉龐小。膚色皚皚。皺紋比較多。現在顯得很清瘦。五官端正。一雙眼睛大而有光澤。上瞼有好幾層。透露出書生意氣。具備揮斥方遒的風骨。身板硬朗挺拔。步履矯健。
穿著舊的藍色工裝和破的淡黃球鞋。這倒絕對不是袁重民，想追求什麽時興革命化。而是根據東方紅的要求，每天下午，必須參加幾個小時的監督勞動。生活當然是又重又累。因此就必須擺出苦幹的樣子。
廠門口前麵的空地上，有百來名東方紅成員，在安排桌子、椅子、旗幟、標語、電線、話筒、喇叭等物品，很像是在布置著什麽會場。
袁重民當然是小心翼翼，推著車子，穿過忙忙亂亂的現場。已經沒有人敢公開招唿問好。即使想有所表示，也隻能通過麵部表情，閃爍其意。相反，許多異樣的目光，則紛紛射將過來。且有不少人在指指戳戳。還伴隨著髒話罵聲響起。氣氛明顯壓抑。似有什麽東西馬上就會爆發出來。
“實屬意料之中啊。又要出事情了！”袁重民腦海裏閃出這個念頭。暗暗鼓起鬥誌，敦促自己堅強起來。勇敢麵對又一次迫害。
很快，袁重民剛剛從傳達室後邊的車棚裏走出來，就被七八個家夥團團圍住。
這夥人不容分說，就粗手重腳，對袁重民動起刑來。戴上高帽子，掛起大木牌，反剪著雙手，人被撳壓得很低，押解了出去。小跑著奔向會場。
一邊，“打倒叛徒、漢奸、特務袁重民！”“走資派袁重民必須低頭認罪！”“袁重民妄想抵擋文化大革命沒有好下場！”種種口號，到處響起，洶洶轟然。形成了鋪天蓋地的勢頭。
眼目下，東方紅就是通過這樣亂做，來顯示威威勢勢的。更想取得如此效果：隻要他們揚起指揮棒，袁重民就必須老老實實，做到“君叫臣亡，臣不得不死”。從而徹底顛倒翻轉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一吐心中長年累月所沉澱鬱結。把大權奪過來。過過發號施令的癮頭。從而把革命造反推向極限。
現在，東方紅的人正在演繹野蠻，推推搡搡，夾以拳腳，連拖帶拉，一直把袁重民，往前台右側拽過去。
袁重民剛剛被推到位置，就隨即被罰跪在地上。隻好稍事喘息，再進行反擊。
東方紅似乎已經做好大事，就準備敲鑼打鼓，唱起革命歌曲，大喊造反口號，然後切入正題，開始全麵攻擊，給予狂轟亂炸了。
哪曉得，袁重民仍然非常強硬。像往常那樣，造反派剛剛鬆開手，他就又勇敢地站立了起來。昂首挺胸。
這一下，惹急了造反派，馬上發怒撒野，拳腳相加，並且死死地往下壓迫，不再放掉。過了一會兒後，以為沒事情了，便暫停懲治。
事實上，袁重民並沒有屈服。而是咬緊牙關，再次站好，堅強地挺直了身軀。
接下來的步驟是可想而知了。因為造反派早已準備好，如果遇到專政對象進行反抗，應付的辦法就是手段不斷升級，施加高壓重典，直至徹底製服。所以，更為瘋狂的摧殘在不斷地出台著。
但袁重民任憑損毀虐待，卻始終沒有屈服。因為共產黨員鋼鐵意誌不可動搖。
這樣七八個迴合較量下來，批鬥者既氣急敗壞，又色厲內荏。因為被批鬥者實在頑強，太難對付。而如果再繼續毆打下去，很可能要出事情。
就袁重民來說，雖有武功在身，但畢竟耆艾年紀。加上盡數挨揍，連自衛都不能開展。已經造成臉部和身上傷痕累累。再堅持下去相當困難了。
此時，觀看者越聚越多。有東方紅的。也有少量聞訊前來的聯司成員。尤其是途經的行人，占了多數。雖然鬥爭成為風氣，批判已經司空見慣。但人們還是普遍認為，太過火了！大都麵對慘景，實在不忍目睹。
而最為關鍵的還在於，聯司知道後，是絕對難以容忍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啪的一聲，袁重民頭上戴著的、用粗鐵絲做框架、厚紙板糊成、高約一米的東西，被小石子兒擊中，哐啷掉落在了地上。
爪牙們很是驚詫。轉而在暗地裏叫苦不迭。知道因為是胡作非為，引起了公憤。拔刀相助者開始行動，幫助袁重民解脫圍困。但考慮到眾怒難犯，所以，也隻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從地上撿起來後，重新罩了上去。但不到40秒鍾，那物件再次遭受到同樣的待遇。這下，可真叫人難堪了。
有個家夥終於忍耐不住，本性暴露，狠巴巴地大叫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們東方紅作對？要知道，你想叫板鬥法，你就是現行反革命啊！！！”
下麵許多地方，有聲音用譏諷的口吻，重複著這些話語，夾帶奚落嘲笑，大大嗤之以鼻。老實不客氣地予以迴敬。
這家夥看看沒有什麽辦法，又下不了台階，隻好硬著頭皮，站在旁邊，用手按住那貨色，以防止第三次被敲掉。算是在克盡職守。
哪知道，更厲害的招兒馬上就來了。一堅硬大顆粒竟然直接彈射到他的手上，以致馬上皮綻血流。真是精彩至極！
“哎喲，痛死我了啊！” 這家夥哀嚎起來。一邊不停地搖晃著那隻受傷的手。
這迴，引來上百人叫好。還響起不少掌聲。有些腳用鞋子踏著地麵，發聲比較整齊，加強了喝倒彩。顯示出明顯的抗議意思。
遭到起哄，嘍囉們滿臉茫然，不知所措，束手無策。開始觀察頭兒們的神色。
董綱達、許文才等人，現在很難再神氣活現。而開始感到問題嚴重起來。原本，之所以要移師轉戰，不把主陣地放在廠內，是自認為作為工總司的勁旅，名氣響，市麵大，口碑好。如果再主動接近外界，就能夠不斷地提升影響，以便招搖撞騙，迅速擴充隊伍，製造出更多的傳言輿論。從而把聯司在全社會範圍內，搞臭搞糟搞爛掉。
很可惜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事實與願望相違背。仗剛剛開打，壞兆頭就已經顯現。反對派不依不饒，捅了他們的漏子，叫他們狼狽難堪。反而露出了差勁的醜態。
但形勢的發展，真得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未必是這樣。也不可以到此，就打退堂鼓。那可不是東方紅的風格。因此，隻好硬著頭皮，把自己人馬的精神調動出來，使之激動振奮，發揮出高度熱情，再把會議繼續開下去。
於是，許文才連忙舉手高唿，聲調高亢激越，尾音顫顫抖抖：“袁重民頑抗到底，死路一條！”
這次造勢，由於聲嘶力竭，配以相當動作，因此具有足夠的煽情性。手下們真得隨即跟著狗起勁了。很快，口號連續不斷。有許多還屬於原創。並非亦步亦趨。且口號過後，熱血沸騰起來。動作力度增強了。較快地恢複了開始時候的氣勢。使尷尬的局麵，有了明顯的改變。
既然這樣，心情也就好了起來。因此所思所想，路子即發生根本變化。而不再自輕自賤。本來嘛，此次事件的確純屬偶發，微不足道。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就是清風吹過，沒有任何結果。而他就大不相同了。因為有王洪文關懷，所以就能夠把芝麻，做成西瓜那樣大。情況完全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自己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或者心虛理虧，怕承受各種壓力呢？
因此暗地裏，董綱達大為竊喜，變得慶幸還來不及。這不就是因禍得福？否則的話，作為低而又低的工段長的自己，長期生活在下九流圈子裏麵，土頭土腦慣了。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見見世麵，領略上層社會的風采呢？
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開了葷口重腥。董綱達心裏麵，充滿了幸福的感覺。甚至忘乎所以起來。
醫院裏的硬件軟件，方方麵麵，整體氣氛，都使董綱達激動不已，享受到了夢寐以求的高幹待遇。尤其是護士們的服務，熱情、親切、細致、周到、精確、規範，個個就似仙女下凡入俗一般，美不勝收。
雖然，護士們的工作從來都是這麽幹的，並沒有特別賣力氣的表現，或者給予什麽額外的照顧。但在董綱達看來，卻是那樣新鮮，極其富於刺激。因此不斷地胡思亂想，產生出邪惡念頭來。她們是那樣年輕、漂亮、優雅。要是自己變成了賈寶玉，該有多少精彩啊？！隻要能和其中一位，或者幾個，有點交往，最好勾搭成奸，哪不就完全徹底地變為人上人了？
而自己之所以要造反起事，追求的就是封建社會那一套。先拚拚殺殺，求個功績顯赫。再金銀堆積，帶上成群妻妾。骨子裏是打倒有產階級，目的並非在於消滅剝削製度，解放社會生產力。而是本身也圖謀有權有勢。因為這樣做，才可以作威作福。動機非常成問題。幹的就是拉大旗作虎皮的勾當。
現在，得到了王洪文的優惠照顧。可以知道，投靠工總司的好處已經非常明顯。因此作為大狗腿子之一，理應知恩圖報。必須立即行動起來，加緊使勁出力，把新舉措拿出來，爭取再立戰功。
於是，董綱達虛妄地自以為是，認為境界很高，做到了坐懷不亂。且以工作為重。即使仍在病中，就已經與始終陪伴左右的許文才，商量開來。決定提前返迴廠裏。明天先做好相應的準備。後天一上班，就抓緊時間搞突然襲擊。召集大型會議，再次公開批鬥袁重民。
關於整治袁重民，是有著非常巨大的現實背景的。因為解放前夕，上海地區的中共地下黨員有8600多名。建國以後，許多人都擔任了領導職務。所以對這批老同誌進行肆意迫害，就成為張春橋等實施“改朝換代”的重要步驟。上個月，《薄一波、劉瀾濤、安子文、楊獻珍等61人的自首叛變材料》轉發後，很快成立了“抓叛徒查線索小組”，為在全市範圍內，開展所謂的專項鬥爭，做好了充分的前期實施準備。
而最近，《關於“抓叛徒”問題的通知》下達後，有關地下黨不是“白皮紅心”，而是“白皮白心”、“紅皮白心”；“地下黨和國民黨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等不實之詞，更是鋪天蓋地而來。一時間，黑幕重重，血腥味濃。共建立39個重案，845個小案。有3675人被立案審查。就是這樣，市革會舉起大棒，製造了上海地下黨特大冤案。
袁重民曾經進行過10幾年的地下活動。是個經驗豐富又卓有成效的老字號。所以，當然也就上了黑名單，在劫難逃啊。
尤其是現在，該項運動正處於高峰期。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任何口實，隻要東方紅想到捉弄，就可以隨心所欲，且能夠肆無忌憚。
道理十分明白，就是通過撻伐，東方紅可以使袁重民創巨痛深。從而無需多費力氣，就可以打開缺口，多添加保皇派罪責法碼，提高打擊的速度和力度。狠狠刹一刹聯司的囂張氣焰和對抗勢頭。
雖然，聯司每每進行保護，卻很難做到氣勢強盛，旗幟鮮明。主要是整個大環境，都差不多是這樣。幾乎每個單位的負責人，均已遭到衝擊，很難避免逃脫。因此，顯而易見，更大的災難不久又會降臨。
因為搞得太厲害了。所以如果講，已是久經沙場，便沒有什麽好擔驚受怕，那就不實事求是了。應該說，誰碰到這種事情，都會頭痛心跳，甚至血壓升高。加上東方紅再三發出非議、辱罵、攻擊，使批判鬥爭的規模越來越大，且曠日持久，還愈演愈烈。到了這個份兒，袁重民被折磨得夠慘，有些難以熬忍了。
這天早晨7時30分，像往常那樣，袁重民提前半個小時，來到廠門口。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每天都是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至於有關部門為他常年配備的小轎車，是早就被東方紅搶去占用了。
袁重民頭發斑白。臉龐小。膚色皚皚。皺紋比較多。現在顯得很清瘦。五官端正。一雙眼睛大而有光澤。上瞼有好幾層。透露出書生意氣。具備揮斥方遒的風骨。身板硬朗挺拔。步履矯健。
穿著舊的藍色工裝和破的淡黃球鞋。這倒絕對不是袁重民，想追求什麽時興革命化。而是根據東方紅的要求，每天下午，必須參加幾個小時的監督勞動。生活當然是又重又累。因此就必須擺出苦幹的樣子。
廠門口前麵的空地上，有百來名東方紅成員，在安排桌子、椅子、旗幟、標語、電線、話筒、喇叭等物品，很像是在布置著什麽會場。
袁重民當然是小心翼翼，推著車子，穿過忙忙亂亂的現場。已經沒有人敢公開招唿問好。即使想有所表示，也隻能通過麵部表情，閃爍其意。相反，許多異樣的目光，則紛紛射將過來。且有不少人在指指戳戳。還伴隨著髒話罵聲響起。氣氛明顯壓抑。似有什麽東西馬上就會爆發出來。
“實屬意料之中啊。又要出事情了！”袁重民腦海裏閃出這個念頭。暗暗鼓起鬥誌，敦促自己堅強起來。勇敢麵對又一次迫害。
很快，袁重民剛剛從傳達室後邊的車棚裏走出來，就被七八個家夥團團圍住。
這夥人不容分說，就粗手重腳，對袁重民動起刑來。戴上高帽子，掛起大木牌，反剪著雙手，人被撳壓得很低，押解了出去。小跑著奔向會場。
一邊，“打倒叛徒、漢奸、特務袁重民！”“走資派袁重民必須低頭認罪！”“袁重民妄想抵擋文化大革命沒有好下場！”種種口號，到處響起，洶洶轟然。形成了鋪天蓋地的勢頭。
眼目下，東方紅就是通過這樣亂做，來顯示威威勢勢的。更想取得如此效果：隻要他們揚起指揮棒，袁重民就必須老老實實，做到“君叫臣亡，臣不得不死”。從而徹底顛倒翻轉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一吐心中長年累月所沉澱鬱結。把大權奪過來。過過發號施令的癮頭。從而把革命造反推向極限。
現在，東方紅的人正在演繹野蠻，推推搡搡，夾以拳腳，連拖帶拉，一直把袁重民，往前台右側拽過去。
袁重民剛剛被推到位置，就隨即被罰跪在地上。隻好稍事喘息，再進行反擊。
東方紅似乎已經做好大事，就準備敲鑼打鼓，唱起革命歌曲，大喊造反口號，然後切入正題，開始全麵攻擊，給予狂轟亂炸了。
哪曉得，袁重民仍然非常強硬。像往常那樣，造反派剛剛鬆開手，他就又勇敢地站立了起來。昂首挺胸。
這一下，惹急了造反派，馬上發怒撒野，拳腳相加，並且死死地往下壓迫，不再放掉。過了一會兒後，以為沒事情了，便暫停懲治。
事實上，袁重民並沒有屈服。而是咬緊牙關，再次站好，堅強地挺直了身軀。
接下來的步驟是可想而知了。因為造反派早已準備好，如果遇到專政對象進行反抗，應付的辦法就是手段不斷升級，施加高壓重典，直至徹底製服。所以，更為瘋狂的摧殘在不斷地出台著。
但袁重民任憑損毀虐待，卻始終沒有屈服。因為共產黨員鋼鐵意誌不可動搖。
這樣七八個迴合較量下來，批鬥者既氣急敗壞，又色厲內荏。因為被批鬥者實在頑強，太難對付。而如果再繼續毆打下去，很可能要出事情。
就袁重民來說，雖有武功在身，但畢竟耆艾年紀。加上盡數挨揍，連自衛都不能開展。已經造成臉部和身上傷痕累累。再堅持下去相當困難了。
此時，觀看者越聚越多。有東方紅的。也有少量聞訊前來的聯司成員。尤其是途經的行人，占了多數。雖然鬥爭成為風氣，批判已經司空見慣。但人們還是普遍認為，太過火了！大都麵對慘景，實在不忍目睹。
而最為關鍵的還在於，聯司知道後，是絕對難以容忍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啪的一聲，袁重民頭上戴著的、用粗鐵絲做框架、厚紙板糊成、高約一米的東西，被小石子兒擊中，哐啷掉落在了地上。
爪牙們很是驚詫。轉而在暗地裏叫苦不迭。知道因為是胡作非為，引起了公憤。拔刀相助者開始行動，幫助袁重民解脫圍困。但考慮到眾怒難犯，所以，也隻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從地上撿起來後，重新罩了上去。但不到40秒鍾，那物件再次遭受到同樣的待遇。這下，可真叫人難堪了。
有個家夥終於忍耐不住，本性暴露，狠巴巴地大叫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們東方紅作對？要知道，你想叫板鬥法，你就是現行反革命啊！！！”
下麵許多地方，有聲音用譏諷的口吻，重複著這些話語，夾帶奚落嘲笑，大大嗤之以鼻。老實不客氣地予以迴敬。
這家夥看看沒有什麽辦法，又下不了台階，隻好硬著頭皮，站在旁邊，用手按住那貨色，以防止第三次被敲掉。算是在克盡職守。
哪知道，更厲害的招兒馬上就來了。一堅硬大顆粒竟然直接彈射到他的手上，以致馬上皮綻血流。真是精彩至極！
“哎喲，痛死我了啊！” 這家夥哀嚎起來。一邊不停地搖晃著那隻受傷的手。
這迴，引來上百人叫好。還響起不少掌聲。有些腳用鞋子踏著地麵，發聲比較整齊，加強了喝倒彩。顯示出明顯的抗議意思。
遭到起哄，嘍囉們滿臉茫然，不知所措，束手無策。開始觀察頭兒們的神色。
董綱達、許文才等人，現在很難再神氣活現。而開始感到問題嚴重起來。原本，之所以要移師轉戰，不把主陣地放在廠內，是自認為作為工總司的勁旅，名氣響，市麵大，口碑好。如果再主動接近外界，就能夠不斷地提升影響，以便招搖撞騙，迅速擴充隊伍，製造出更多的傳言輿論。從而把聯司在全社會範圍內，搞臭搞糟搞爛掉。
很可惜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事實與願望相違背。仗剛剛開打，壞兆頭就已經顯現。反對派不依不饒，捅了他們的漏子，叫他們狼狽難堪。反而露出了差勁的醜態。
但形勢的發展，真得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未必是這樣。也不可以到此，就打退堂鼓。那可不是東方紅的風格。因此，隻好硬著頭皮，把自己人馬的精神調動出來，使之激動振奮，發揮出高度熱情，再把會議繼續開下去。
於是，許文才連忙舉手高唿，聲調高亢激越，尾音顫顫抖抖：“袁重民頑抗到底，死路一條！”
這次造勢，由於聲嘶力竭，配以相當動作，因此具有足夠的煽情性。手下們真得隨即跟著狗起勁了。很快，口號連續不斷。有許多還屬於原創。並非亦步亦趨。且口號過後，熱血沸騰起來。動作力度增強了。較快地恢複了開始時候的氣勢。使尷尬的局麵，有了明顯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