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廣看著那斷臂的華盟主離去,後者也隻是借此機會立場而已,否則兩人還真打個你死我活?


    至於這兩顆神珠最終會落在另兩位即將參上的陽魔“金斷水”及“薛白衣”手中,繼續扮演大俠來征伐自己,直到按照商議好的,通過這兩顆神珠來引起席卷整個江湖的腥風血雨,甚至逐漸將周邊全部拉入。


    這是陽魔們的計劃,但卻不是夏廣的。


    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此等密集的殺伐不知道能否引得天道的注意,畢竟現在自己可是站在魔鬼的陣營,時間久了,可能有變啊,畢竟魔鬼們也不是傻子。


    靜默。


    沉思著。


    看著天空越發陰沉,春雨不顧人間紛亂,依然籠罩整個江南,催促著滿地鮮血若紅蛇遊絲,四處蠕動蔓延。


    神武王垂頭,黑發濕漉漉搭在額前,臉頰,他靜靜站在這片似已成了血海地獄的世界裏,神色幽深,完全不似少年的模樣。


    若是其他富貴子弟,怕是這個年齡還在各個門派勤學苦練,或是在學堂裏高聲誦讀,略微緊張的等待著先生抽查,又或者是浪蕩紈絝,沉湎煙花柳巷,一擲千金隻為聽首小曲兒。


    但他不行。


    他是大周神武王,是要在這風雨飄搖裏為天地立心,將動蕩扶定了,然後可以安安穩穩過些逍遙悠閑的日子,陪著親人,育著子女。


    他不是遊俠。


    不是大俠。


    不是孜孜不倦求著長生的道人。


    也不是玩弄手段,爭霸天下的帝王。


    事實上,他雖然不說,但是心裏已經理的很清楚了。


    佛魔交接,之所以玩這種儀式一般,燈下黑的手段,無非是懼怕天空之中那一雙眼睛,姑且算是天道,這是一個管理者。


    按照原本四不言的計劃,皆是挑起這個世界原本的紛亂,它們的親自出手實在是少的可憐。


    而那禪那魔念假扮成國師,從中煽風點火,穿針引線,卻也不去直接殺了一國之君,甚至在最後也不過是用了一種隱晦的寄托於人原本體質虛弱的詛咒,算是落井下石,這才殺死了皇兄。換句話說,風月禪那的魔念也沒有親自出手。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天道不許,或是這事兒已經有些觸及底線了,佛魔拿捏不準,隻能盡可能不越這雷池。


    夏廣很清楚,他現在是站在四不言陣營,所做的一切即便是追根溯源,也是歸結到全體四不言的同意認可。


    所以,他造殺戮,越雷池,同時派遣了二十七護院家丁悄悄潛伏,向著綠蘿禪院及其他禪院而去。


    燒佛像。


    一院留一佛。


    你們要遮遮掩掩,我偏要把這塊黑幕全部扯下。


    少年露出一絲並不溫暖的笑,踩踏著人間的皚皚白骨,托起垂天而落,那若是牛毛繡花的煙雨,溫暖的不似北地的冷冽。


    鏗...


    方天畫戟沉了沉,神武王身形動了。


    他足尖點地,身若遊龍,一步便是數十米外,陌上花開,這衝擊的速度雖快,雖疾,但卻如此溫和,溫和的不會將沿路的花兒摧毀。


    太多太多的重量壓迫在他身上。


    比起諸天神佛,這小小的神武王身份幾乎可以不用去提。


    佛前叩首,管你王侯將相,都是一視同仁。


    魔起殺戮,手起刀落,人頭有幾個不同?


    大勢交接,諸神拋棄,魔影已臨,而人間卻是舉世皆睡一人獨醒,半是瘋癲半是魔。


    不是求救世,隻是希望著釣出的魚兒不會吐出人肉,隻是希望著數十載後,自己的後人不會活在隻有憎惡的殺戮世界裏。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那就趁著此時,將這天地捅個窟窿。


    他默然地迎著風雨。


    扛著大戟。


    七殺也好,貪狼也罷,後代史書上怎麽記載,隨他去吧。


    江南道上,八百亭台樓榭,皆是煙雨之中,扛著長戟,背著棺材的男人與這一切畫麵格格不入,唯獨眉眼之間的溫和,卻是有些入畫。


    數十裏大街小巷,數百數千正道豪傑,邪魔外道,或是持劍衝出,扛著槍發出淩空必殺的一刺,又或是陰毒暗器接連不斷,化作黑暗裏傷人心腸的小箭,一重接著一重。


    無非是殺。


    一路走,一路殺。


    上古奇俠十步殺一人,此時卻是十步殺十人,百人。


    染得一身緋紅如魔。


    蟒袍上那刺金的巨蟒早成了紅胭脂血染的袍子,再辨識不出麵容。


    殺出寂靜的道。


    神武王安置了黃金棺材,忽然停下腳步,縱身一躍便是上了一座孤獨的小舟,皇莆世家坐落在湖心之間,若要前去最好是尋得一座小舟。


    但那舟上船夫顯然也是江湖中人,看到來人,也是硬氣,咬了咬牙便是直接鑿沉了小舟,啐了一口“休想”。


    近百艘湖邊畫舫孤舟,皆是一一沉落。


    夏廣搖搖頭,也不生氣,殺的夠多了,也不少這幾個硬骨頭,他隻是握了握長戟,彎腰放在那煙雨迷離裏,一圈圈漣漪不斷的湖麵上。


    那硬骨頭的船夫隻是冷笑著,他在鑿船的那一刻自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更是嘲笑著:“便是石頭放在水上也會沉沒,你這大周神武王怕不是腦子真的有問題吧?”


    但是,長戟沒有沉入水中。


    而若一葉漂浮,血蟒袍子的少年隻是輕輕彈指,那方天畫戟便是向著遠處蕩漾而去,破開數千重漣漪,瞬間已在數米之外。


    他踏地而起,像是禦風,袍上之血,滴了一路,宛如水中桃花朵朵綻放,而須臾之間,那雙漆黑皮靴卻已是踩踏在了浮著的方天畫戟之上。


    煙雨一絲又一絲,江南風光正美。


    血染的小橋流水,百舟毀盡,那萬頃的西子湖上,卻是披頭散發,一戟獨行,隨長風而去,赴那無人邀請的盛宴。


    船夫雙目瞪大成銅鈴,嚇得一屁股坐倒在汙泥裏,老繭遍布的雙手啪的一聲砸落到泥水坑中,他目光隻是隨著那少年的背影遠去,再遠去。


    此子豈非仙人?


    但為何又染得一身血?


    就如那上古怪談裏,全身燃燒著火焰的惡魔,卻是白衣飄飄,遺世獨立,出塵而去。


    無比的矛盾感充斥在這船夫的心頭。


    似乎正邪,,都無法來定格這一刻的畫麵。


    他就是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當是再無這般人了。


    諸葛村夫,帶著童兒薑天水坐於島嶼之上,殺陣已經布置妥當了,強弩之末不穿魯縞,這神武王就算真是魔鬼,今日也需得折在這裏。


    第一皇莆世家自也是底蘊極厚,八方雲集的強者,高手,大俠也都是匯聚此地,誓將這湖心美如水墨的島嶼,作為安葬那惡魔的墓穴。


    天空沒有風雲,隻是飄著淒迷小雨。


    遠處那站立在方天畫戟上,孤零零的身影宛如仙人,待到戟尖碰及了淺水的沙,神武王便是一步踏出,隨手一招,那染滿碧水的大戟便是應聲入手。


    看著古色院宅外,帶著鬥笠遮雨的群豪站成一排,殺氣衝天,便是連空氣都停滯,便是連風雨都暫歇。


    神武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溫和問道:“聽聞這江湖最豔,最美的花兒便是生在這湖心的第一世家,喝完了酒,便趁著酒興,特來取之。


    想必,諸君定不會令我失望而歸吧?


    唐突之處,還恕小王冒昧。”


    說完,便是一聲豪爽的大笑,整個人拖著那已破千軍,已殺萬人的大戟如低伏黑龍,往著前方不知吉兇的群豪快步而去。


    殺!


    雖千萬人,吾往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敵小皇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剪水II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剪水II並收藏無敵小皇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