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醫院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往後門下車。”

    由於正值下班高峰,此刻的公交車爆滿,似乎隻要背靠背就能穩站不倒。即使這會兒剛停站,下去一撥人的同時又擁上一打,頃刻間就填滿了全車。

    計劃生育的成效在哪兒呢?

    陶樂原本就滿肚子火,加上車裏空氣不流通,整個人憋的難受。再一瞅身邊站著的某隻叫獸,從容淡定,跟沒事兒人似的。

    哼,那是當然了,她自個兒往火坑裏跳,被丫逼得不得不走這一步,說白了是她自己活該!

    原本請客吃飯其實也什麽大不了,關鍵某人一張口就是路邊攤和小飯館退散,架子倒是端得起勁,臉皮也夠厚。丫真把自己當成個腕兒還是把她當富婆了,她本就一窮學生,口袋裏能揣多少張毛爺爺!

    可陶樂一想到眼下這亂子,得罪不起這人,要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自己想論題是麻煩,而且重新去找資料也來不及了。蘇易文既然願意幫忙那再好不過,如果去一次大館子能解決之前所有的麻煩,那她也豁出去了!

    隻是陶樂萬萬沒料到跟著蘇易文會來擠公交。不是她勢利,好歹丫也是個副教授,還是高薪聘請來的,開不起四輪的,怎麽說也有一電動二輪吧,結果什麽交通工具也沒見著。相比之下她手裏還有輛二手自行車,再次也比他強。

    一個監獄辦公室不夠,還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更別提養家糊口了。陶樂深深歎了口氣,不禁對眼前的男人報以同情的眼光。

    蘇易文似是感受到某人哀怨的眼神,突然轉頭微笑道,“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這麽值得你看?”

    陶樂心虛,被人當場抓包還是頭一遭,忙別過頭,“你眼花了,我剛才在想事情。”

    “是嗎,我還以為你有話要說。”蘇易文接道。

    “怎麽可能,我要說的剛在辦公室都說了。”話語裏帶著點怨氣,陶樂想這裏又不是學校,沒必要對丫那麽畢恭畢敬。

    正想著,一個急刹車猛然襲來,站著的人猶如多米諾骨牌順勢往前倒。在陶樂以為自己必定會和前麵的大叔來個親密接觸時,突地被某種力量一把帶了迴來。

    幸好虛驚一場,卻嚇得陶樂一身冷汗。然而當她低頭瞅到自己正被某隻男性爪子拽住時,眼皮一跳。緩緩抬眼,此爪的主人正是蘇易文,且目前狀況有些不妙,他們身體之間的距離似乎為零。

    陶樂不是第一

    次跟男人親密接觸了,當然,所謂接觸是指在散打班進行男女對打練習,難免有時身體碰撞,但也不至於尷尬。隻不過,現在這樣還真有點不習慣。這麽近,她的個子才到他的下巴,眼前隻有那一小片暗灰色西裝料和外翻的襯衫領子,四周全是陌生男性氣息。她不排斥,隻是心裏有些慌,抬眼望去,不料又和他對視了。

    那雙勾魂的桃花眼微微彎著,雖然平時隱藏在鏡片後麵,可是她卻能發現其殺傷力,試想如果摘下眼鏡那絕對會出人命。陶樂自認平時定力強,可這會兒身子骨也有些酥軟,要是再稍稍抬頭,或許她和他不隻對視吧。

    陶樂猛的閉眼,丫果然是萬年禽獸加妖孽的結合體,不是人!

    蘇易文覺得有趣,“你怎麽了?”

    陶樂巧妙地掙脫他的手,聲音很輕,更像是自言自語,“早知道還不如打車去。”

    “打車太貴。”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硬生生撲滅了陶樂騷動不安的心潮。前一秒她差點被這人迷惑,現在是迴到現實了,因為這才是蘇易文的真麵目。

    陶樂振奮精神,笑了笑,“沒事兒,這點車錢還是學生我來出好了。”她真想告訴全世界,這個看似正派的男人其實質是個陰險狡猾,現在還死摳門的小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易文也不生氣,緩聲道,“你畢竟還是學生,沒有經濟能力,要知道現在掙錢不容易,最好是有計劃開支,不要鋪張浪費。”

    果然不是一個年代的人,他再說下去估計會把江姐繡紅旗的故事翻出來教育她了。

    陶樂心中不平,她當然知道錢的重要性,自己也不是鋪張浪費的人,可為了丫手裏的那點好處,她不惜出賣靈魂,這頓飯好比讓她賣血割肉一樣,更別說什麽計劃開支了。

    正巧車子靠站停下,他們跟著人群終於下車。話說這裏是b市最繁華的休閑娛樂區域,不乏特色館子飯店。商家們更是早早亮起了彩色燈牌,霓虹閃爍,整條街顯得熠熠生輝。

    唿吸到新鮮空氣,陶樂整個人放鬆不少,迴頭看蘇易文正望著自己,那種不安情緒又冒出來了。她故作鎮定,“蘇老師,前麵有家不錯的館子,咱們就去那兒吧。”

    蘇易文原本對這頓飯就是開了個玩笑,哪知這丫頭認真了,而他居然也莫名其妙地跟過來,想想真有些荒唐。他該是什麽樣子的,隻有自己知道。

    他們去的是一家澳門豆撈坊,裝潢格局有種低調

    的華麗,來往顧客也不少。陶樂慶幸那次大表姐升官請客,她隻是跟著去蹭飯,趕上這店做周年活動,表姐那桌湊上酒錢正好辦了會員,她就撿了這個便宜,拿了張九折卡,想以後要是交際應酬就來這兒,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豆撈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火鍋的升級版,用料大多為海鮮一類。隻不過陶樂這會兒哪怕是吃熊掌也高興不起來,一瞅對麵拿著菜單已經端詳了半天的男人,她就冒火,丫點個菜都這麽磨嘰!

    “蘇老師您別客氣,點喜歡的就行。”嘴上這麽說,其實陶樂的內心無比痛苦。

    蘇易文抬眼,勾起嘴角,“那我真不客氣了。”

    陶樂一個寒顫,她似乎又說錯話了。

    蘇易文叫來服務生,“那個鍋底就來個鮑魚養生鍋,配菜的話——澳洲頂級肥牛兩份,大連鮑魚四隻,三文魚壽司一份……”

    陶樂眼角抽搐,說不用客氣他真的一點也不客氣,盡挑貴的點,她的九折卡用了也等於白用,估計等這頓吃完她身上的肉也所剩無幾了。

    蘇易文停頓了一下,望著陶樂,“你吃蝦嗎,我對這個過敏。”

    “點上!”陶樂毫不猶豫,反正多一樣也改變不了她即將成難民的事實,死之前也要做個飽鬼!

    “那就再來一份蝦滑。”蘇易文把菜單遞給陶樂,“你再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

    陶樂哪兒還有心思點菜,她瞅了眼服務生手裏的單子,好家夥,全是海鮮肉類,這男人應該是和尚投胎,現在還俗了,然後拚命開葷。

    最後陶樂隻挑了兩樣蔬菜,她怕自己看著那桌海鮮大雜燴上火,綠色食品非常有必要。

    待服務生離開,氣氛就冷下來了。陶樂挪了挪身子,似是要擺脫纏繞至今的煩躁不安,要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和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單獨吃飯,除開他是老師的身份,似乎就沒什麽共同話題。

    蘇易文笑著看她,“放鬆點,現在咱們不是在學校,沒必要這麽嚴肅。”

    陶樂想說還不如在學校的好,好歹她也有個安全感,可如今前途渺茫不止還搭上了大把銀子,她心裏能舒坦嗎!

    陶樂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蘇老師,我知道錯了,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我在這裏誠心道歉,以後我再也不犯了。”

    蘇易文喝了口茶,狀似漫不經心,“你哪兒錯了?”

    陶樂像是鼓足了勇氣,“我,我

    今天不該在學校裏引起騷動,對樊建動手……”

    “嗯,還有呢?”

    “我不該笑您的辦公室,並且對論文態度不認真……”

    “就這點?”

    “還有,之前我嘲笑您的山寨鈴聲,還有您的生活習慣……”

    蘇易文有一瞬的錯愕,“我的生活習慣?”

    陶樂很老實地點頭,“嗯,因為您的辦公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老娘說這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體現。”

    蘇易文額角浮現三條黑線,他清了清嗓子,“呃,這個先不說。你的錯都說完了?”

    “還有……”陶樂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天的短信是我手抽筋才發出去的,不是故意的,我其實想寫‘老師’來著,可沒想到……”

    “哦,是那條短信啊——”蘇易文打斷,“你不說我都忘了。”

    敢情又是她多嘴了,不說這事就能當沒發生過,現在倒好,有理也說不清了。

    “蘇老師,要是給您造成什麽困擾,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大出血請這頓飯的份上,就別太難為我了。”陶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易文的臉色,想自己這麽有誠意道歉了,丫要是再不給麵子,她都有想死的心了。

    蘇易文沉默了一陣,“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愛跟自己學生較真兒的人?”

    “不較真兒還讓重選論題。”陶樂小聲說道,丫就是找借口,嘴硬!

    蘇易文微笑,眼裏多了份異樣情緒,“我不是說了如果覺得困難會幫你選個論題,這樣還怨我?”

    這句‘這樣還怨我’讓陶樂反應不過來,隻是對著眼前的男人發愣,因為太過溫柔,讓她有種錯覺,好像這樣的語氣不應該出現在他們倆身上。

    這時服務生正好上菜,也適當的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陶樂不知怎的有些尷尬,不敢看蘇易文,拿起筷子撥弄著鍋裏的蔥花。

    “陶樂,怎麽不吃?”蘇易文夾了塊鮑魚往陶樂的鍋裏放,“別跟我說你還舍不得了。”

    瞧瞧,這人就是三分鍾一個樣,說不了兩句好聽的話,不刺激她一下就渾身不舒服。

    陶樂抄起手邊的餐具,不習慣他突然夾菜給她,正色道,“我哪兒舍不得了,這都是人民幣,硬塞我也塞進肚去!”

    蘇易文但笑不語,這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如果告訴她那件事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正想著,一群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陶樂隻顧著埋首啃著鮑魚,沒察覺到有人定在桌邊。

    “小樂?”

    有人喚她的小名,還在蘇易文麵前,實在有些丟臉。陶樂抬頭,不想看到的卻是一張嚴肅的女人臉。

    掙紮了一秒,陶樂笑著招唿,“呃,怎麽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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