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震天不語,可這樣的沉默卻已是變相地承認了。


    一旁的管華目光透著幾分緊張,他看著似乎就快爆發的葉承影,莫名地有些擔憂,卻又有些害怕地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葉承影,問道:「承,承影,你還認得我的吧?」


    管華見識過葉承影眸色變化的樣子,卻沒有見識過他變化眸色後失憶的模樣,可顧雲若說過葉承影那次昏迷前,就是變的識不得人,這一次管華看著葉承影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就不免有些擔憂,他是不是也不認得自己了。


    麵對管華的問話,葉承影斜睨了一眼管華,眼神中的冷徹叫管華直直地打了個冷顫,可管華也從那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緒,說明了葉承影不曾失去意識。


    收迴視線的葉承影目光直直地看向葉震天,語氣冷到極致,「你需要的究竟是一個兒子,還是一條血脈?是不是我留下子嗣之後就可以不在意我了?」


    葉承影的語氣很冷很冷,可莫名地帶著一種悲傷,他沒有想過原來他敬重的父親對他是有企圖的,可為何前世沒有呢?是前世的自己不曾覺醒了所謂的血脈,所以並沒有用武之地?


    而今世的自己覺醒了血脈之後,就千方百計地想要自己留下子嗣,所以設計了自己和顧雲若圓房?


    這是他的父親!他上一世也曾愧疚過想要彌補的父親!


    葉承影突然間覺得很可笑,原來自己隻是一件被人利用的東西,血脈覺醒?留下子嗣?這就是自己全部的用處?


    內心湧起的一股悲傷從心口溢出,順著經脈,流遍了全身,痛得葉承影幾乎無法唿吸。


    「不是,我怎會不在意你!」葉震天立時反駁著,他想要解釋,可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張了張嘴,麵對著葉承影那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黑眸,葉震天竟有些結巴,「我,我隻是……」


    「隻是什麽?」葉承影又上前了一步,他提高著音量,有些期盼又咄咄逼人地看著葉震天,後者的無言讓葉承影發出了一聲冷笑,他勾起唇角,笑容發冷,「父親,我說過,這一世我隻願守護一人,所以你的希望要落空了,我不會留下子嗣讓你們利用的!」


    「承影!」葉震天提高了音量,「你不能抵抗血脈覺醒的力量,否則……」


    葉震天的話沒有說完,葉承影的聲音就再度打斷了他的話。


    「嗬……血脈的力量?」葉承影緩緩地抬起手,他低垂著眸子,看著伸開五指的手心,慢慢地握緊成一個拳頭,而後抬起眸子看著葉震天,說道:「為什麽要抵抗,化為己用不就行了。」


    葉承影輕蔑地看了眼葉震天,話音剛落的同時,抬起手,揮開袖擺,一個強勁的掌風便揮了出去,打在一旁的茶幾上,倏然間茶幾變得支離破碎,甚至成了一堆的粉末。


    而如此駭然的一幕看得管華忍不住地倒吸了口氣,這這這,這葉冰塊的內力怎麽變得如此變態,隔空打物就算了,居然隻是一掌,就成了這樣的粉末。


    「承兒,」葉震天的聲音變得落寞,他嘆息道:「若是可以,我怎會讓你背負這樣的沉重,九華門自百年前失去變色瞳眸後,就失去掌控承影劍的能力,可承影劍是一把好鬥之劍,他需要力量的震懾,否則便會棄主離去,當年九華門的前輩們用盡所有的力量才封印住了承影劍。」


    「可如今,」講到這裏,葉震天就變得更加無奈了,「封印變得鬆動,承影劍隨時有可能會脫離封印,承影劍若是再重現江湖,隻怕天下會再度大亂。」


    「承影認主,武林歸主。」一旁的管華皺了皺眉頭,嚴肅的臉上滿是深沉。


    他雖不是武林中人,可對於承影劍的認知恐怕比起葉承影而言更加明白,不由地嘆息道:「流傳百年的傳聞原來是真的,承影劍竟然真的存在!」


    「承影,自你出生後,你便是我九華門的希望,一雙暗灰色的眸子,它是象徵著極有可能成為變色瞳眸的眸色,所以我給你取名承影,所希望的便是你能夠震懾住承影劍,讓武林避開這場浩劫!」


    葉震天努力地想要解釋清楚,可葉承影那依舊如同寒霜的眸子沒有任何的起伏,他冷漠的眼神讓葉震天變得很是無力。


    書房內陷入了一種沉默中,管華瞧著無聲對視的兩人,隻覺得這樣渾身發顫,實在太過難受了,置身在這樣的氣氛中,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他是誰?」忽得,葉承影莫名地開口向著葉震天問道。


    管華眉梢微揚,不明白葉承影問的是什麽,隻好扭頭瞧著葉震天。


    「他?」葉震天搖了搖頭,無奈道:「他是九華門這一代的長老林鷲,也是肩負這使命的人,承兒,林長老的內力深不可測,為父根本不是其對手,你這次真的太過衝動了!」


    葉震天又是嘆息又是無奈,他看著葉承影,不由地擔憂道:「你,你接下那一掌,現在內息如何?可有不妥?」


    葉承影不想迴答葉震天如此無聊的話題,他負著手,語氣冷漠如斯,仿佛不在意葉震天的問話,道:「這一次我不計較,可若是再有下次,父親,」


    對上葉震天的眼,葉承影目光生冷,薄唇輕啟,吐出一句冷然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自從知道葉震天的目的之後,葉承影便不曾喊過他爹,而是用那生疏的稱謂隔絕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話音剛落,葉承影便已然消失在房內。


    「承兒!」葉震天高喊著,可葉承影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滿滿的無力感,讓葉震天一下子坐迴了位子,精神上變得有些恍惚,唇邊浮現的僅僅隻是一陣又一陣苦澀的笑容。


    房間再度陷入了沉寂中,立在一側的管華凝視著這樣的葉震天,心有不忍,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這麽幹幹地站著。


    「管華。」忽得,葉震天開口,發出一聲低喚聲,「是我做錯了嗎?」


    葉震天的聲音帶著無限的迷茫和落寞,他不知道是他做錯了嗎?九華門的重振是每一個葉家嫡係肩上要擔起的責任,歷年曆代皆是如此,流傳了百年的責任怎麽能說不承擔就不承擔呢!


    「伯父,不是你做錯了,而是你觸到承影的逆鱗了。」瞧著這樣子的葉震天,管華也有些不忍,可他到底是比葉震天更加了解葉承影一些,更別論葉承影曾經如何和自己強調顧雲若的重要性。


    就連上次欲承歡之事,自己被揍成那副樣子,可不就是葉承影氣急了的模樣。


    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唇角,管華忽然有一種這兒還疼極了的感覺,真是隱隱覺得一種蛋疼啊!


    「逆鱗嗎?」葉震天精神有些恍惚,他抬起眼看著管華,語氣有些沉悶,「不論承影是如何想的,血脈的覺醒是無法撇去的責任,若是他不曾覺醒過血脈,就算是拚了這條命,我也一定會讓他隨心所欲逍遙一世,可血脈的力量,是我也無法抵抗的。」


    管華不懂血脈力量的可怕,他看著葉震天,忽然間問道:「伯父,冒昧問一句,若是有人傷害伯母,你當如何?」


    聞言,葉震天臉色一變,冷聲道:「除非那人是找死!」


    管華撇撇嘴,葉家這情深的種子恐怕是遺傳的。


    「所以,承影的執念,伯父難道理解不了嗎?」管華又再度開口問道。


    「……」葉震天一頓,目光中滿是遲疑,他無奈又迷茫地看著一處,眼神漸漸失神。


    過了許久許久,葉震天也隻是抬起手,隨意地揮了揮,「讓我一個人靜靜。」


    「是。」管華也不做勉強,隻是定定地看了眼葉震天,而後轉身朝著書房門口走去,在觸及門把的一瞬間,身後又傳來了葉震天的聲音。


    「管華,多看著點承影,他倔強得太像我了。」葉震天低低的聲音中不知夾雜著怎樣的情緒,有著無奈,有著淡淡的喜悅,更多的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侄兒明白。」管華深吸了口氣,留下這麽一句,便也拉開書房的門,隨著一聲關門的清脆聲,書房的大門再度關上了。


    重新陷入沉默的書房內,書案前,葉震天用手捂著臉,撐在書案上,忽明忽暗的燭光打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孤寂的背影。


    走在外頭的管華,忽得止住了腳步,他看著躲在樹上的,獨自飲酒的葉承影,深夜中的月光打在那人的身上,殘留下的一道身影帶著幾分的蒼涼。


    「葉冰塊,拉我一把。」管華一手搭著大樹的粗杆,一腳蹬著樹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沒法動彈,隻是抬起頭,向著那默默飲酒的葉承影吼了一句。


    後者不冷不淡地轉頭,斜睨了一眼掛在樹上,極為滑稽的管華,已然恢復了暗灰色眸子的眼底,那一種對管華如此無用的不屑顯而易見,看得管華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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