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樹葉掉光;春天又長出新葉來;冬天攔阻不了;狂風也無權幹涉。凡是愛基督的人,都能擺脫陰影的威脅,進入美麗、榮耀永恆的春天。那裏的花卉永不凋謝,春天的彩雲布滿榮耀的天空。”耳旁一遍又一遍的迴旋著這個稚嫩清脆的童音,多麽象兒時坐在老家的那棵大槐樹下,膩在哥哥懷裏的我歡樂輕吟出的曲調啊,可是,一直緊閉雙眼的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記憶裏的幻吟,我確實聽著這輕盈的童聲飛越雲層,來到了另一個國度,如果聽的沒錯,這裏是------維也納!

    我一直知道跟在我身邊的是誰,我也很清楚,“昏迷”的我被精心嗬護著輾轉了數個驛站。他們的用心良苦,我成全。隻是,他們,始終還是把我當成個孩子啊,包括,我的卿越。

    一直懶的睜開眼戳穿這一路的運轉,確實是因為,我真的生氣了!而且,非常生氣!生氣,我所有流下的眼淚。生氣,我傷透了的心。生氣,我,柴元一!一生下來就被人捧在手心裏千寵萬愛的人物,竟然近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當愚蠢的弱智女可憐、同情、欺負!竟然----讓我活生生扮演了我最瞧不起的瓊瑤式的女主角這麽久?!一年啊,整整一年啊------嘖嘖嘖,有人要倒黴了,我發誓,有人要倒大黴了!

    首先,就是這個正坐在我旁邊一臉憂鬱開著車的陶白!!我“親愛的高中同學”,你好出息啊,害我出這麽大個洋相,我該怎麽“報答”您呢?小心翼翼穩住唿吸,千萬不能讓他發覺我已經醒了,要不,現在我真想一下子躍起來咬死他!而且,這會兒也不是“驚動”他的時候,這不,我現在還得靠他把我這個“傷心欲絕,瀕臨死亡邊緣”的可憐妹妹送到柴鶴身邊去呢------柴鶴?!不錯,我確定,我的哥哥活著!他還活著!

    都說過了,我柴元一是個“遺害千年”的妖精,精透了!或許,剛開始,被他們這樣神神秘秘的行為,我也迷糊過,為什麽那天晚宴碰到陶白,卿越會那麽生氣?為什麽迴來後,精神仿若恍惚的卿越會抱著我一夜無眠?為什麽第二天一早,我就莫名其妙地坐上了一架不知飛往哪兒的飛機,而且一直昏昏沉沉,隻想睡覺?為什麽途中,我仿佛還聽到小姑的哭聲,爸爸的歎息------如果當時沒想明白,這一路顛簸,身邊的竊竊私語,我也猜到個大半----他們一直在騙我,柴鶴還活著!

    這是何苦,何苦啊----

    隻可憐了我的卿越,這裏,隻可憐了我的卿越啊!他眼睜睜看著我在噩耗中

    崩潰,看著我在自我欺騙中煎熬,看著我在清醒後重新萎靡,他心疼啊,可是卻無能為力。“她快死了!快死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讓他看著我一天天靠細細的針管維持生存,讓他看著我一天天在淚水與迴憶裏掙紮,可想,當他得知,這一切隻是個謊言,他會是多麽的憤怒,多麽的心疼!難怪麵對陶白,他會如此生氣,難怪,那天夜裏,他會呆呆抱著我守了一夜。我想,就是那一夜,讓他決定把我連日送到柴鶴身邊,就是那一夜,讓他忍痛喂我喝下了輕微的安眠藥,他舍不得我,舍不得分別------可是,我要說的是,佟卿越,你錯了!你真的錯了!

    不可否認,當我領悟到柴鶴有可能還活在這個世間的刹那,我的心為之震顫到幾乎破碎,那種滋味----冷暖酸甜,隻有自己能體會。人的生死隻在一線間,而那一線間的感受卻確如天堂與地獄之分,他活著,他還活著,這就足矣,福矣!那一瞬間,我虔誠的感激上蒼為我留下了他,我會為了這一賜福,感念千年------可是,也不可否認,我真不是個善良安分的女子,我不會為了上天這麽大的賜予而忘掉自己所受的罪,不會為了這仿若“劫後餘生”般的轉折而感恩般的饒過造成這一切的人,更過分的是,我絕對是那種得寸進尺的人,在享受到莫大賜予的喜悅後,可以馬上冷靜下來思索接下來一切的“報複措施”,所以,我安安靜靜地隨他們安排,我老老實實任著他們的劇本走。最後,我會告訴他們,這裏,誰才是真正的導演!

    真不愧有“多瑙河的女神”之稱,維也納的美流轉於山水,藝術和人文所激蕩的悠揚旋律中。在城市裏,昔日哈布斯堡的帝國風情依然嫵媚。華爾茲舞曲,巴洛克王宮,能讓你想象曾經有過的繁華盛景。然而一到鄉村小鎮,曆史仿佛與此無涉,傳統的純樸,親切,千古不綴地傳唱於群山湖泊之間。車窗外,峻嶺環抱,山林幽邃,千山萬岫在縹緲的煙雨雲霧中時隱時現,給人以幽靜、深厚之感。山腰間,星星點點地散落著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農舍或別墅。肥美的草場綠波蕩漾,芳草茸茸,似絨毯、如平湖。而,此時,眼前這些美不勝收的景色都黯然了,它們怎麽比得上佇立在那裏的那個身影,那個任何時空都能夠主宰我唿吸的身影----

    世間的男子,或清脫超拔,或穩重慈良,或智慧淵深,隻取其中任何一樣,就足以為他們喝彩,可是我的柴鶴----他隻是背對著我們靜靜站在那裏,迎著風,就已經是這斷崖上最美麗的風景。且不談他醉人的輪廓和挺拔

    的風姿,這個男人本身就猶如一座富礦,他內心的浩瀚博大才是真正值得探尋的真境界。滾滾紅塵中,他始終不張不揚,身隨心願,不必刀光劍影,一切從容清朗,氣度自生。有如此風神的男人,無論選擇怎樣的存在方式,也無論歲月如何變遷,都令人心儀。“元一,你----”耳邊傳來陶白切切不安的唿喚,他一定以為我定定坐在車上遲遲不動,是被眼前的一切嚇著了,殊不知,我一直在欣賞,一如我降生到這世間,第一次睜開眼看見我的哥哥那樣,永遠是著迷的欣賞----

    “元一----你怎麽了?他是柴鶴呀!他是你的柴鶴呀,他還活著,他----”陶白的聲音已經變成焦急,可是,我依然沒動。隻是定定坐在車上看著那個身影,隻是那樣定定看著,象那個嬌縱犯了錯誤卻還固執等著柴鶴來哄的元一,象那個受了一點兒小委屈就嬌氣的等著柴鶴來安撫的元一,象那個從小就被他慣著,寵著,捧在手心裏愛著的元一,倔強、固執、任性地看著----“陶白,別說了,她隻是在生氣。我的元一生氣了。”終於,他轉過了身,還是那張俊朗的臉,還是那種迷人而優雅的微笑,隱含著高貴,儒雅,寬容,善良的微笑,凡是見過這種微笑的,從來沒有人逃出他的牽引。瞬間,淚水旁落----

    還是定定坐在車上,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咫尺間,朦朧的淚眼裏,我仿佛看見年少時的他,歸國時的他,多少個夢裏的他,重合在此時,直到那個心疼的擁抱,“唉----”我聽見,那是柴鶴的歎喟。終於,再也抑製不住那奔湧而出的思念,我哽咽地抬起雙臂,緊緊守住了這個擁抱,這個仿佛幾世輪迴換迴的擁抱,“哥----”一聲唿喚,一世執戀啊----

    “柴鶴,你的眼睛怎麽----看的見了嗎?!”陶白突然狂喜般的驚喊,讓沉浸在激動中的我猛然驚醒,什麽?!他的眼睛?!----“哥!你的眼睛----”猛然抬頭,攫住那張俊顏,我驚怕地看進那雙眸,依然清澈無痕,依然睿智清靈,依然美麗無雙啊,怎麽會----“沒事兒,雖然看不見了,可是,我永遠知道我的元一在哪兒,永遠知道。”從容的微笑。憐愛地覆上我貼在他臉頰旁的雙手,輕輕摩挲著。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啊,看不見這美麗的世界又算什麽,就算啞了,聾了,癡了,甚至是死了,他永遠知道他的妹妹在哪裏,永遠不會迷失方向!他的眼睛這樣告訴我,他的微笑這樣告訴我,他全身的所有都這樣告訴我!瞬間,再次體味到心疼到空白的滋味,“不要這隻眼睛了,以後,

    我就是你的眼睛,你就是我的眼睛,好不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你就是我的眼睛,好不好?”----耳邊突然一遍又一遍的迴旋出這聲笑語,此時,卻全化做苦澀奔流的淚水。再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了,再也沒什麽好壓抑的了,這是我最熟悉的懷抱,最依戀的懷抱,不是嗎?終於放聲哭出來,我象個找到家的孩子緊緊抱著他,緊緊地抱著,“哥---說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我就是你的眼睛的----哥,我們說好了的----”此時,空曠的斷崖旁,隻剩下我的哽咽呢喃和----柴鶴眼中,漩漩的淚光。

    遠處,靜靜站著一個女孩兒,她穿著墨綠的衣裙,象隻遠離世塵的精靈。可惜,卻被牢牢鎖住靈魂。她所有的牽掛全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身上----我認識她,她叫田蜜。

    沒再多看她一眼,我轉過頭來牢牢盯著眼前的陶白,毫不掩飾眼中的尖銳,象隻正等著叛逆者跪地求饒的小獅王,高傲,冷酷。和我比起來,此時坐在我身旁的柴鶴,則更象個終已華枝春滿,天心月圓的高僧,淡定、疏離。似乎胸中早有丘壑,柴鶴那雙清靈的雙眼分明熠熠有神地睨向陶白,那汪睿智的清潭裏倒映著一個男人最真實的無助與情傷------

    “陶白,相信你一定已經嚐到自以為是的惡果,否則,你不會親自把元一送來。”

    “柴鶴!!你!----你早知道我在----騙你----”

    “還記得在來維也納時,我在機場跟你說的那句話嗎?‘柴家到了我們這輩兒,就算生了兩個不詳之物。自己不順暢時,捎帶著會害死身邊一圈人,讓他們也沒好日子過----’看來,你根本沒在意。”說著,柴鶴唇邊綻放著一朵絕麗的微笑,卻妖逸異常,猶如一瓣黝暗的黑鬱金香,播散著最致命的毒汁。

    “我以為那時你是怕麻煩我們照顧你----難道----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準備----”

    “也許,這場遊戲裏,我唯一愧疚的就是我的元一,讓她置身於絕望的悲傷裏----可是,我已經決定拿命陪她,我說過,我永遠知道她在哪兒,她走了,我追隨!”

    “瘋子!!你這個可怕的瘋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拿兩條命在玩兒!兩條人命呐!你可以不珍惜自己,可是,你的元一呢,她為了你差點兒----”

    “差點死了!你也知道她差點死了?你已經看見過她絕望的樣子,是否真實?是否血腥?是否符合你想象中的

    撕心裂肺?是否----”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我----我錯了----錯了----”

    “錯了?!可憐的男孩兒,你真的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當你執意隱瞞我受傷的真實情況,當你執意在婚禮上宣布我的死訊,當你執意任朵朵一路陪我來維也納,你想過,你的執意都錯在哪裏嗎?自以為是已經很悲哀了,自私的自以為是----終將,你會背負兩個人的悲哀啊!”

    “兩個人的悲哀?柴鶴!你是說----不!!柴鶴!你不能這樣!!我的錯,我的悲哀,讓我一世去承受!可是,朵朵不能!她不能啊!她一心一意為了你,追隨著你,她的命在你身上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這麽自私地想要去拆散你們兄妹,自私地一心隻想去成全朵朵----”

    “惡果是自己種的,就該自己來嚐!我不會再見朵朵,也許,她的悲哀能讓你永遠記住,任何遊戲都會有個公正的結果!你們走吧,我們的緣分,就此盡了吧----”

    蕭索花蔭下,別枝的鳥啼伴隨著真相的層層剝落,我幹涸著雙唇靜立在這一切之外,隻聞,唿吸漸行漸遠------盡頭,是男人悔恨的淚水------

    白皙的牛奶裏遊蕩著晶瑩的冰塊,透過透明的玻璃杯子看起來有一種淒冷的美,而這淒冷之美的背後呢,我看見的是我的哥哥------柴鶴的臉擁有一種完美的魅力,有點像默片時代的明星,帶一點兒不真實,似乎並不屬於這個世界,過分俊朗使他給人一種縹緲的感覺。喜歡這樣隔著杯子看他,仿若魔鬼的誕生,都隔著一層未知的麵紗,魅惑的揪心。

    “哥,你真的看不見我了嗎?”從來不知道,我的嗓音也能如此暗啞,隱暗燈光的曖昧放縱了它的悄無聲息,也讓我看到自己映在玻璃杯上的形容。靈秀的臉蒼白的幾近透明,額前幾縷發絲迎著窗外的晚風舞動著夕陽黯然的影子,那一雙女巫般的眼睛裏綴滿碎鑽的星光,恰如天使的美麗,又有如精靈般的妖冶。仿若一個執意探索的孩童,我癡迷的隔著那盞透明注視著他的眼,那真的是一對很美的眸子,美到讓人驚豔、讓人讚歎,讓人在偶然巧遇時都忍不住要多駐留幾秒,直到將那對美麗無雙的眸子看透為止。但那雙眸子卻是看不透的,盡管明透見底,盡管清澈無痕,但兩汪水潭不知怎地就是教人無法看清,參不透無波水麵下底蘊的到底真是一如表麵的沉靜,或潛藏狂烈風暴。這是一對失明的眼睛嗎?是嗎?我執著的

    找著答案。

    “我知道你現在有多麽的美,真的,元一,因為,你已經深深地印在了這裏,”點了點自己的眸,柴鶴的微笑裏依然是無盡的寵愛,“可是,我看不見你,這雙眼,真的瞎了。”“哥!”我的疾唿,我的心疼,全被他一指點住,寵膩地摩挲著我的唇,柴鶴此時的表情幽遠而寧靜,“眼睛失明一如被黑幕遮蔽雙眼後,我心裏的頭一個念頭是:‘主會怎樣使用一個盲人?’老實說,當醫生宣布我視力全失,此後我必須過昏天暗地的日子時,那時侯心靈的創傷較之肉體的損傷,打擊更大。可是,聖經上的一段話超度了我,‘我要將暗中的寶物和隱密的財寶賜給你,使你知道提名召你的,就是我---耶和華、以色列的神。’藉著禱告靈修,我終於找到新的能力與平安。我的辦法是當我無法成眠時,便默想聖經上的話,結果我竟然學會以往未曾有過的禱告。因此我不再討厭睡不著,我正可以躺在床上與神交通,而獲致平安與自信,等於是讓我發現到暗中的寶物!我沒有閑功夫自艾自憐,也不認為自己喪失價值。正好相反,我確信最好的日子還在前麵。雖然我活在黑暗中,但絕不孤單,因為主與我同行,他能夠使黑暗化為光明。藉著他同在的亮光,使我發現基督那測不透的豐富。這正是暗中的寶物,而上帝造我的主,給我能力在黑暗中歌頌讚美他。”

    緩緩的言語,聖潔的光輝湧動在他的周圍,“砰!”是玻璃碎裂的震響,有如我心湖激烈的澎湃,我突然有種他將要離我遠去的驚慌,“哥!你要拋棄我,去追隨你的神了嗎?”緊緊環抱住!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的神啊!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心心念念全是惶恐,全是無助。天呐!死神沒有奪走他,難道----難道你要搶走他?

    “元一,別哭,瞧,我的小女孩還這麽稚弱,我怎麽舍得拋棄,怎麽可能拋棄?”任我緊緊環抱著他,在那兒無聲的顫抖,柴鶴隻是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耳邊,低低呢喃,象以前無數個哄我入眠的夜晚。“元一,你從出生下來,就在溺愛中成長,你安然的享受著身邊所有的人對你的嗬護,對你的縱容,這是你應該得到的,你天生就該是個被愛包圍的公主,我柴鶴一直這樣認為。可是,你知道嗎,我們家小公主最讓我驕傲的是什麽,她沒有在愛裏麵沉溺,沒有在愛裏麵泯滅,她在愛裏麵依然有她的高貴,有她的主見。我永遠記得,花房裏,她對我說‘帶著我一起腐爛吧!’的勇氣,記得在機場,她說‘哥!我不會賭氣和你出國,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堅決,記得利物浦山頂上,離別時,

    她對著朝陽喊出我名字時的真摯。我妹妹是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知道自己要什麽的聰明女孩兒,雖然她依然稚弱,依然讓人嬌憐的無法釋手。元一,問問你的心,你真的,需要我們的長相廝守嗎?”

    真的----真的需要----長相廝守嗎?貼著他的呢喃,我呆呆地愣在那裏。如果需要,當初為什麽會毅然迴國?如果需要,為什麽我還可以懷揣著炙烈的心嫁給卿越?原來----一切無關長相,無關廝守啊,有種愛,不需要兩兩相望,不需要朝朝暮暮,它就象熱烈燃燒的荊棘,隻在乎絢爛的過程,那份耀眼的妖冶會永遠保存在心底的最深處,最深處------

    “哥,你保證,你追隨那個神,不是為了救贖!”還是那個任性的元一,還是那個霸道的元一,她驕傲的認為,她們兄妹的沉淪過往應該永生,不需要神的救贖與原諒!還是那個張狂的柴鶴,還是那個桀驁的柴鶴,他給了我最不羈的肯定,“世上從來沒有我要追隨的事物,除了我的元一,我的一世不需要救贖!”這是魔鬼的起誓嗎?黑暗裏,是兩張最純真的笑臉。

    思音曾說,一個真正優雅的男人,對於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有著細膩的感受力,他的視覺、味覺、嗅覺、聽覺都蓬勃地伸展著,這是他趣味的源泉,他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天資,就象茶道,他可將一種生理需求的喝水過程升華為一種文化。和這群普通的維也納孩子一樣,支著腦袋,睜著明亮的大眼,我著迷地盯著被圍坐在中間的我的哥哥。儒雅的微笑,沉緩親和的語調,圓活、柔和、連貫的韻茶姿態,處處凝練出舒雅與高貴,如此臻於圓滿的男人,恐怕此時頭上的那三尺神明,也要望之卻步,低首拜膜。嗬嗬,能讓我們家這魔去伺候的神,有福咯!

    “砰!”小木屋的門板應聲掙開,門前靜立一雙人影,四眸裏沉澱的全是晶瑩的憂鬱、悔疚、心疼、不舍----撇撇嘴,和那群孩子交換了一個頑皮的鬼臉,眼都懶得多瞟那兩人一眼,和孩子們一樣又將全神的注意力放在我的哥哥身上。他們還有臉找上門?柴鶴說,“柴家到了我們這輩兒,就算生了兩個不詳之物。自己不順暢時,捎帶著會害死身邊一圈人,讓他們也沒好日子過----”,一點兒也不假!這倆叫陶白和田蜜的,貪著什麽好了?不擇手段,不顧旁人感受,就為成全一己之愛,到頭來,自己受夠良心的譴責,還為人不齒!難怪,失去記憶那會兒,幾次碰到陶白,總覺得這小子眼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原來,那時,他對我的心疼,對我的愧疚,對我的贖

    罪,其實都是對他自己的煎熬,哼!活該!想想,世界上還有什麽樣的報複比折磨一個人的良心更殘酷了?之前來時那憤憤不平的心跡已經平複,一切已經有了交代,因為,我的哥哥早已為我報複了一切!

    “柴鶴,為什麽?你的元一不是已經來到了你的身邊,為什麽,還是要堅持加入這裏的神學院?!”陶白沉鬱深痛的低吼迴旋在小屋,似乎並不為我的輕鄙所侵擾,他是執意要將他的痛苦與疑問傳達給那道沉靜的身影,在他身邊那個泫然欲泣的女子眼裏,我看到同樣執著的疑問。原來,他們的雙眼依然被蒙蔽著。

    突然,想起小時侯柴鶴教過我的一句印度名言,“一切事物是複雜的,隻有上帝最簡單。”不覺輕吟出聲,沒想到,是心有感應嗎,我身邊的柴鶴喃出了同一句話,兩道聲音的重合,竟是我們一至的迴答!璀璨的明媚爬上我的唇角,對上我哥哥輕靈信任的微笑,緊緊握住他的手。這個問題,應該讓我來告訴他們。

    再次抬眼看向他們的女孩兒,相信一定讓他們驚訝,因為她眼中的純真、執著、驕傲、高貴,一切的感情都深刻到刻骨!“‘一切事物是複雜的,隻有上帝最簡單!’,其實,這句話還沒有說完,該告訴你們的是,我們兄妹也很簡單!陶白,幾天前,我哥在這裏一直問你,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你卻一直沒有說出正確的答案。你不是錯在自私的想拆散我們兄妹,也不是錯在隻想成全這個你一心一意愛著的女孩兒,你錯在,並不了解我們兄妹!你向我隱瞞柴鶴失明的事實,甚至慌稱他死了,是害怕我知道真相,不顧一切的迴到他身邊,重覆你所不願見的‘沉淪’,是嗎?錯了!大錯特錯啊,心的相依並不需要一世的相守,一年前,我們既然選擇了分離,就不會再有反悔,你卻把我們最簡單的誠意曲換成如此複雜的痛苦,錯了,真的錯了!我哥說的對,惡果是自己種的,就該自己來嚐!你們和他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話音輕落,逐客令卻下的毫不含糊,再真不值得看他們一眼,我的眼中隻有柴鶴讚許的笑容。

    好象成熟了,其實遺失了單純。

    似乎老練了,其實丟掉了摯誠。

    仿佛精明了,其實扼殺了天真。

    好象世故了,其實接受了汙染。

    似乎穩定了,其實犧牲了創意。

    仿佛聰慧了,其實忽略了原則。

    有些天國的花卉,隻有孩子的嗅覺才能聞到。有些天國的奧秘,隻有孩子能明白。有些天國的精

    華,隻有孩子的心懷才能吸收。元一,告訴他們,我們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孩子!

    維也納的第四天,我再次,獨自迴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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