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俊傑睡夢中聽到馬蹄聲起,不禁立刻睜開雙眼,往昨夜那個女子休息的地方瞧了過去,卻不見了她蹤影。於是冷俊傑趕緊起身,從斷壁殘垣處往外張望,果然,山穀的道路上,那個女子正騎著她自己的馬兒朝白馬城方向絕塵而去。


    冷俊傑也不耽擱,查看了四周的情況無恙,封住了昨晚發現的暗道,然後拿起包裹,起身上馬也出了屯子,朝白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過了不多會,已到白馬城下,此時已是辰時,城門已開,白馬城內的街市也熱鬧起來。


    泥人風箏糖葫蘆,美食雜耍皮影戲。冷俊傑看到這熱鬧的場景,頓時心中寬慰了不少,之前奇險經曆造成的壓抑情緒也一掃而光,心想:既然自己已經被貶,就暫且在這兒好好活著。


    忽然間冷俊傑到了自己的父親冷逸夫,事出突然,一紙調令,他就必須即刻啟程,連去看一眼父親的時間都沒有,一下子從太仆寺少卿淪落至一個小小的白馬驛城。至於自己的父親冷逸夫,也削官為民,迴老家去了。


    突然街上議論紛紛,很多人將一處圍得水泄不通,冷俊傑感覺奇怪,於是牽馬往裏麵湊了進去。


    原來是一個異族巫師正在給人看病,冷俊傑對此向來不信,但是周圍人卻敬若神靈一般,有的議論說這個巫師來到白馬城已經治好了很多人神通廣大。冷俊傑聽到這話,這才決定看個究竟。


    隻見那巫師麵目畫得五彩斑斕,身披的法袍也與中原術士不同,他的案上放著各種不知名的巫器,點著一個香爐,煙霧嫋嫋,身後立著一個幌子,一名婦女正在案前接受治療。


    那巫師起身在婦女的脖頸處按壓了一會兒,婦女不久便陷入昏迷,然後巫師又在婦女麵前用一塊濕毛巾掩其口鼻,不一會兒,婦女悠悠轉醒,巫師說道:


    “這位大嫂,感覺如何了?”


    那婦女左右晃了一下頭腦,然後欣喜地對巫師說道:“大師真是神了,我這樣一會兒工夫,就不在頭昏腦脹了!”


    巫師也笑了笑,道:“既然沒事了,就請便吧,我再看最後一位,也要收攤迴家了!”


    說著,巫師將幌子卷起一半,然後將香爐滅掉,此時,一個中年男子走近坐了下來,冷俊傑看到這裏,也覺得無非是江湖手法,不足為奇,然後也就牽馬出了人群。


    此時冷俊傑也感到饑餓難耐,於是便牽馬找到一處飯館,掏出自己的所有銀兩,坐下點了幾個小菜和一壺好酒,並且給自己的馬兒也盛上一碗,一人一馬一起用餐,時不時引來眾人奇異的目光。


    酒足飯飽之後,冷俊傑這才起身,準備到白馬驛複職。


    白馬驛雖說隻是個小城驛站,但是卻是四方通衢,又兼毗鄰運河,所以是官府重點經營的驛站,設備不遜於京城的驛站甚至會同館,冷俊傑一眼從門前的兩個威武的石獅子就看出來了。


    冷俊傑拴好馬,進得大門內,一個門子過來問道:“不知道官人有何公幹?”


    冷俊傑說道:“哦,我是接替這兒的新驛丞,不知道你們知道消息沒有?”


    那門子笑道:“早就得到消息了,而且驛丞也特地交代了我們,說新驛丞一到任,要好好招待……”


    冷俊傑笑道:“客氣了。”


    說畢,冷俊傑拿出符驗,交給門子,門子畢恭畢敬地接過來,然後說道:“官人,我們得拿著符驗到書手那裏核實一下,這也是例行公事,怠慢之處還請官人海涵。”


    冷俊傑優勢笑道:“哪裏的話,這是應該,我在這裏等著便是。”


    一盞茶功夫,那門子小步跑了出來,笑著說道:“這位官人,符驗已經勘合過了,的確是真的,想必您就是我們這兒新到任的冷驛丞,請隨我進來吧!”


    說著,門子就出門將冷俊傑的馬繩接下,正要帶著冷俊傑進去,忽然一個聲音說道:


    “喂,你們這兒就沒個有眼力價的人嗎?怎麽沒人上前幫下忙啊?”


    冷俊傑一聽這聲音,不僅大吃一驚,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在十裏屯廢墟中共度一晚的那個美麗少女!


    冷俊傑迴頭一看也就明白了:


    原來,這女子馬背上馱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大大小小的盒子高過馬頭,而自己也是抱著滿滿的貨物,並且疊得幾乎有五尺來高,那女子此時雖說遇到了冷俊傑,但是由於貨物行李已經擋住了視線,並沒有發現前麵的兩人一個就是冷俊傑。


    而冷俊傑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剛才熱鬧的街市上,這女子逛瘋了,大大小小的東西買了這麽多,要不然她一大早便進得城來,想必一定會早來供職的,卻因為逛街,樂不思蜀,這才晚到了一步。


    冷俊傑見那女子還沒有認出自己,於是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道:“《大明律·兵律》早有規定,凡瘦病馬駝,飼養醫療不如法者:不計頭數,笞三十……”


    這句話,讓那女子頓時清醒,伸出頭來,說道:“你看我都這樣了,你還那裏臭貧!還不過來搭把手?”


    冷俊傑無奈,隻好迴身過來,卻不去官女子手中的貨物,隻是將女子手中的馬繩接過來,就要牽進驛站,可是門子卻說話了:


    “這位姑娘,不知道您是有何公幹?”


    冷俊傑笑著道:“行了,快去把書手找來,讓他親自勘合符驗吧。”


    不一會兒,書手出來,冷俊傑從那女子的馬背上找到她的隨身包裹,拿出符驗遞給書手。冷俊傑不禁有些納悶,心想,這書手不知道在哪裏見過,但是卻又不知道是誰,正在納悶之際,書手開口說道:


    “官人,這位姑娘想必是本驛站新來的防夫了,不過,不過……”


    冷俊傑說道:“不過你不知道是個女子是嗎?”


    書手笑道:“官人明鑒。”


    那女子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女子怎麽了?女子就不能管押囚犯,負責治安了嗎?!我就是新任的防夫,你敢質疑朝廷的任命?”


    那書手趕緊鞠躬賠禮道:“不不不,我知錯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沒見過女子做防夫的,恕我孤陋寡聞了!”


    那女子本來就沒有真生氣,隻是見這幾個人羅裏囉嗦就是不趕緊讓自己進去,把行李放下,於是著急道:“行了,符驗既然沒錯,還不快搭把手,幫我把行李分一部分!“


    書手這才注意到女子抱著的眾多貨物行李,於是趕緊上前分擔部分,四人這才進得門來。


    整個白馬驛雖說不大,但是五髒俱全,進門迎麵是一堵山牆,繞過山牆,兩邊是為來往官吏驛卒準備的客房和食堂,整個院子中,花草有致,清雅自然,而穿過廳堂是中院,主要也是鋪房,也有驛站人員的住所。


    冷俊傑邊走邊笑道:“我剛才看了一眼符驗,原來你叫白皎皎啊!”


    那女子說道:“怎麽了?”


    冷俊傑說道:“白玉麟是你什麽人?”


    白皎皎不禁驚奇,於是說道:“白玉麟是家父。”


    冷俊傑道:“原來如此,你是世襲白玉麟的位置,當了錦衣衛,可是總是紙包不住火,沒多久女子身份暴露,才被罰到這兒的?”


    白皎皎見冷俊傑對朝中的事情很清楚,於是答道:“沒錯,你又是因為什麽到這兒的?”


    冷俊傑本來不想說,但是既然白皎皎是朝廷中的侍衛被發配,與自己可以說好似同病相憐,而且還曾有過共同曆險的經曆,於是也說道:“我是因為我爹被削官為民,我也跟著被貶了唄。”


    白皎皎“哦”了一聲,突然問道:“那你又叫什麽?”


    冷俊傑說道:“我叫冷俊傑,也就是你將來的頂頭上司,冷驛丞了。”說完冷俊傑不禁有些得意之色。


    白皎皎不禁大聲說道:“什麽,我的上司!”手中的行李差點散落,不過她又坦然道:


    “算了,自己最近遇到的倒黴事太多了,多你一個也不多。”


    冷俊傑卻哈哈大笑道:“我卻恰恰相反,我最近也遇到不少倒黴事,但是有你這麽一個更倒黴的,我就好多了,少你一個卻不行了!”


    說著,冷俊傑已經跟隨門子等人,從東邊繞過正北麵的大廳,到了馬廄,跟著門子將兩匹馬拴迴馬廄,然後囑咐馬夫照顧好馬匹,然後就跟著門子繼續離開了。


    白皎皎氣憤地啐了一口,卻也沒法,隻好跟著門子聽後安置了。


    幾個人又折迴大廳,書手放下行李就告退了,門子對冷白二人說道:“官人,還有這位姑娘,二位剛來本應安置,但是驛丞一早就出門,說是要去迎應新任的冷驛丞,估計應該是沒有迎到,想必這會兒快迴來了。說來也不巧,昨日彝族使團剛剛到來,所有的客房都已經住滿,在下也不知道如何處置,隻能等馬驛丞迴來再做論處了。至於二位的行李,我看先找庫子來放到倉庫保管,二位隨用隨取,不知這樣可好?”


    冷俊傑笑道:“既然這樣,就全聽您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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