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二章不能沒有你...

    第二天一早是爆竹把他們炸醒的,大年三十賓館的客人不多,有幾個都是這家地產項目雇來的工作人員,不過像澤恩這樣有老婆陪的男人隻有他一個,縈西對著一樓餐廳裏不斷投來的詵詵目光有點招架不住。

    “澤恩,我害怕,他們怎麽都像沒見過女人似的。”

    澤恩拍拍她的手,親口額頭,眼神掃射,眾人目光全部退散,低聲說:“他們確實很久沒見過女人了,尤其是漂亮女人。”

    “啊?”縈西怕得縮進他懷裏,雖自知不是美人,可餓狼餓極是饑不擇食的。

    “所以啊,一會兒有人邀你到工地和他們這群人過年,你千萬別答應。”澤恩煞有其事地警告。

    縈西連忙點頭。

    澤恩上午去開會,她一直躲在房間看央視的“一年又一年”,賓館地處偏僻,又是大年三十,路上人煙稀少,縣裏最大的商場也不及s市的一個普通小百貨大,公交小巴十五分鍾才一趟,沒辦法,她聽澤恩的勸,老老實實窩在賓館裏。

    正想著這個除夕怎麽和澤恩過,座機響起來。是昨天接她迴來的大東。

    電話那頭被一聲“大東哥”叫的底氣不足。

    “弟妹啊,晚上和鬱老弟一起來工地上過節吧,我們這兒相當熱鬧了,那個,老弟說你愛吃小零食,咱滿族洲兄弟特地從家裏帶的……”聽筒裏突然一陣七嘴八舌的嘈雜,“快,快,都叫什麽名,快點啊……”

    大東跟著另個男聲一唱一和地念起來。“金絲糕,桂圓蜜餞,豆麵卷……還有還有,哎呀,總之很豐盛,弟妹一會兒就過來吧,至於老弟,我們不管他,隨他的便,你到就行,哈哈。”

    “嫂子到就行,嫂子到就行。”

    電話裏又是一陣哄笑,應付全是男人坐鎮的飯局畢竟沒有過,縈西支吾,不知怎麽拒絕。

    正好門口有動靜,縈西讓電話裏的大東等等,便去叫澤恩。

    澤恩接過話筒,公式化交待:“晚上有安排。嗯,大家玩的開心點,嗯,她身體不好,去工地吹寒風我擔心她生病,昨天那樣你也看到了。好,好,給大家問好。”

    縈西探頭過來。“好了?”

    澤恩聳聳肩,把電話放迴去,麵色不好看。“那是一群沒羊吃的餓狼。真被騙去了,有你受的。”

    縈西撅嘴,拉他的手晃晃。“我是

    他們頭兒的老婆,能把我怎麽樣啊,而且去嚐嚐特色小吃也不錯。”

    “哎哎,左縈西同誌,在這裏,我說的可不全算。”澤恩另隻手插兜,擰眉,“再說,特色小吃哪裏沒有,非和他們一起吃?早上的事你忘了?”

    縈西打個哆嗦,心裏惡寒,還是不去更好,懨懨坐到床上。“年三十餐館都關門了,咱們倆去哪兒蹭飯啊。”

    澤恩脫掉大衣一扔,拉她的手指自己鼻子。“你老公我無所不能。”

    所謂無所不能,其實是指做頓豐盛的年夜飯,縈西靠在樓下餐館廚房的案台靜靜瞅著澤恩奔忙的背影癡笑,原來,他早有準備,故意不讓她去商場,不讓她去工地和工友過年,是為了成全和自己無人再來打擾的二人世界。

    小縣城裏,少了大都市裏霓裳繁華,卻讓春節的年味更加濃鬱,天剛一暗,賓館外的大紅燈籠就照亮了門廊,幾個小服務員和她嘻嘻哈哈拜完年,背包各自迴家,老板還經營路對麵的一個小飯館,一大家子有十多口人都在那裏吃年夜飯,一個叫他“舅舅”的小孩過來催他迴去掌大勺,老板留給澤恩一個電話號,狡黠地笑著離開。

    真真的二人世界。廚房變得空蕩,說話都有迴聲。“就剩我們倆了?”

    “你要是再找出第三個,我還得想辦法把他攆走。”澤恩像在開玩笑,卻連頭都沒抬一下,一本正經地在刮魚鱗。

    “隨便做幾個菜就行了,你知道我一向不挑嘴的。”縈西看著擺滿案台的食材,挽起袖子,“我想幫忙。”

    澤恩把收拾幹淨的魚放在水下衝洗,低頭索吻。“先親一下,慰勞慰勞。”

    縈西指尖偷偷伸到水龍頭,沾一股水向他臉上彈,嬉笑:“討厭!大色狼!”

    和澤恩打打鬧鬧,縈西偶爾插手洗菜,時不時聽候差遣遞個調料,工具。廚房裏有幾個燃氣爐盤,同時煮三四道菜沒問題,兩人效率很高,很快年夜飯上桌,餐廳裏有台電視機,春節晚會正好進行到一半,縈西摟他脖子主動親一下,隨即甩手不幹,去看大腕明星出場,澤恩搖搖頭獨自在廚房做完後續工作。

    與其說除夕夜,不如像提前過了情人節,即使沒有玫瑰花香繚繞、燭光點點下品著高級西餐,卻能和愛人一起親密無間地同分一羹,縈西覺得沒有比這更加浪漫的場景。

    澤恩細心地剔魚刺,白嫩的魚肉直接喂進她嘴裏。“味道如何?”

    縈西望著他笑,豎起大拇指。

    要說廚藝,縈西自認這輩子恐怕也超越不了他,看來今後隻有吃的份。

    “要是你總這樣喂我吃,我會變胖的,身材走樣,你不要我怎麽辦?”

    澤恩捏她鼻子。“跟你說多少遍了,我喜歡你長點肉。”

    “你現在這麽說,將來可不一定。”

    “那就等將來你胖了,再認定吧。”

    縈西不滿意地嘟嘴,澤恩一見那紅豔的唇色有些許按捺不住,托她下頦吻上來,不是時機地,賓館老板推開門,看到這一幕,失笑退後幾步,縈西一驚,躲到澤恩背後,紅霞蔓延到耳根。

    快到十一點,老板是好心送兩盤餃子給他倆。哦,縈西恍悟,怪不得有人過年不包餃子呢,原來打算吃現成的。

    吃飽喝足,澤恩說帶到她外麵走動走動,免得她總擔心自己變胖,縈西心下奇怪,他怎麽說話前後矛盾?

    街上陸續有大人小孩出來放煙花鞭炮的身影,一路走,她一路歪在澤恩肩膀上仰頭看,記起那次澤恩為自己被煙花傷到耳朵,縈西一激靈,快步拽他胳膊撤離煙火繚亂的地帶。

    “怎麽了?”

    “忘了上次的意外?以後離爆竹煙花什麽的還是遠一點好,安全。”

    澤恩笑笑,隻把她攬得更近些,慢悠地散步。

    走了不知多久,燈火越來越少,澤恩好像帶她爬上一個小山丘,縈西累的喘大氣,毛線帽子裏捂出一層汗。

    “澤恩,我們迴去吧,剛才吃的熱量差不多都消耗光了,不會長肉……”

    澤恩牽著她的手輕輕一提,拉她站上一塊石台,眼下豁然出現一道不可思議的風景,就如來到納尼亞傳奇裏一伸手就能融入的畫,縈西抽口涼氣,不禁失神讚歎:“哇……真,美。”

    整個縣城的光火完整地被收納進眼中,綿延的大紅燈籠埋進皚皚白雪之中,閃耀溫暖柔和的色澤,迸射的彩色光束,一叢叢綻放的煙花,將這片靜謐廣袤的天空照得五光十色。

    翻天覆地的一年已過去,糾結了她和潤蕾、禦林三人互相牽絆十年的愛恨癡纏終於塵埃落定,而她也找到更值得自己用時間和生命去付出的最重要的人,未來迎接她的將是全麵嶄新的生活,縈西深唿吸,仿佛吐出了陳舊的過分執著,汲取進希望的清新味道。

    澤恩看著她心滿意足的側臉,笑而不語,閃身躲開一下,給賓館老板打個電話,再迴來時,俯身替她擋住可以撕裂皮膚

    一般寒冷的山風。

    “冷麽?”

    縈西抱著他的腰搖頭,像抱著一個熔爐,冰涼的外表下翻滾著高溫炙熱。“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暖的。”

    輕吻涼涼的鼻尖。“再等一會兒。有個新年禮物。”

    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炸起一圈金燦燦的煙花,縈西定睛仔細看,那是綻開的正是一張接一張向著他們微笑的笑臉,墨色夜空,此刻通亮。

    縈西合緊雙手,伴隨火光的起落和閃爍,嘴角揚起無法掩藏的弧度,仰頭深深看著他。

    “謝謝你,澤恩,你做到了,我現在很幸福。”

    身體環繞纏結,如同包容她的整個生命,整個世界。

    “我本來可以讓你更早幸福的,對不起,讓它遲到了。”澤恩鬆開手臂,從懷裏拿出兩個信封,攤開在縈西麵前,忽明忽暗的焰火下,她眼裏充滿不解地抬頭望。

    “這是你的最後一封信,而另一封是我準備親手交給你的。”這些年,不管是上大學,還是到外地出差,每次來迴奔波,他總鬼使神差地把它們放進旅行箱,就好像在以防萬一笑嘻嘻的隨時出現。這次終於派上用場。

    “親手?”縈西更疑惑,訥訥接過,他從沒在信裏提出過要見麵的意願。被絨手套裹著的胖胖手指撫*摸熟悉的白皮信封,那是從雜貨店裏買的最便宜的一種,而另一封則是因心慣用的厚牛皮紙信封。

    澤恩點頭。“你說你下定決心選擇愛情,要和潤蕾談判。我那時還不懂,為什麽我會那麽難過,那麽的……”望向山丘下的萬家燈火,淡淡苦笑,“形容不出來,總之心裏很酸很疼,上一封信剛剛寄出去我就後悔了,不該勸你趁高考這個機會做個抉擇,否則你……”

    見他眉頭又蹙起來,縈西伸指輕掩薄唇。“我說過了,那不怪你。不要再對我感到負疚,不然……”怏怏垂頭,低聲嘀咕,“我會覺得你現在所做的都不是出於真心,隻是像在償還某種債。”

    邊說手就跟著有氣無力地滑下,澤恩接住,放在唇邊親吻。“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縈西,抬頭。”

    應聲舉目凝望,他晶亮的眼瞳波光粼粼,略帶不安地眨,嘴角蠕動,欲說還休。

    “告訴……什麽?”

    澤恩捧近她的臉,沉沉氣,可那種緊張還是如期而至。“我喜歡你。”

    說出來了,好像從未對誰有過這樣像個十幾歲少年似的表白。

    “還是因心的時候就喜歡你。我一直不確定這種感情,隻知道每個周末,我都雷打不動按時去媽在職的大學裏偷偷取信,讀完,我會翻些媽書房裏的資料,加上一些自己的話鼓勵幫助你,寄出去後,再靜靜地等你的迴音,這樣來來迴迴我可以滿懷期待地開心一個星期。當你選擇和唐禦林在一起不聲不響地走了,再也沒給我迴信,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信裏的笑嘻嘻,很舍不得她……我不是隻想著彌補才娶你。”

    縈西又驚又喜,不知說什麽好。

    澤恩的語氣卻忽然陡轉直下。

    “當然,我更知道不管我和信裏的女孩再怎麽分享她的人生和秘密,她也不會像我對她那樣,對我產生好奇,更不會同樣喜歡我。”

    縈西聽著,鼻子酸澀,豁然明白為什麽人前倨傲嚴肅的澤恩,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時不時表現出挫敗無奈,撫著他寒風肆虐過的臉頰,仿佛正在安慰那個曾經錯過的為她心動的少年,他的的確確是澤恩,可風華正茂的澤恩究竟喜歡她哪點?一個無影無形的抑鬱女孩有何種吸引力?

    歪頭心疼地看著他問:“笑嘻嘻,她什麽地方值得你這麽喜歡?”

    “很多地方,她善良,真誠……”

    縈西忍不住低頭澀澀地笑,打斷:“哪裏善良?明擺著就很壞。”

    “她不善良就不會那麽痛苦地想辦法排解。做壞事,可以心安理得想做就做,這種人很多,而不是像她那樣,寫信一遍遍向我強調一切都不應該做。會矛盾,會掙紮,會糾結,就證明她的本質並不壞。”

    看到她微笑留下晶瑩的淚,澤恩輕柔地抹幹。

    “還有一點,她和我當時的狀態很相似,可能會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觸。爸媽對我要求一向很嚴格,我總是按他們的意願生活,其實我根本不想做運動員,但我知道爸很想讓我圓他的夢想,所以隻有逼自己不停地訓練,雖然……最後沒有成功。我想破除這層障礙很多年,始終缺乏決心和勇氣。還是你的離開陰差陽錯促成我徹底放棄,不再迷茫。

    縈西抽了抽紅紅的鼻頭,低聲自言自語。“不是腰傷嗎?”半響,眉間發緊,“難道是因為我,你才受的傷?”

    澤恩拿起牛皮紙信封。“我按照你以往所寫的地址去找你,發現原來是間雜貨店,對麵就是市福利院。我猜,你是一直生活在那裏的,我想進去找,但除了笑嘻嘻和福利院這兩個信息外,我一無所知。我站在雜貨店的門口等

    了一個下午,想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你,可是……”

    淚水在縈西的眼眶中懸著。“可是你沒見過我,也不知道我外貌有什麽特征,怎麽找啊……”猛地紮進他懷裏,嚶嚶而泣。“傻瓜……”

    “是很傻,但是為了見到你,我確實那麽做了。”算起來他們認識已有十一年,而此時此刻才能完全傾心傾身相許,他擁著懷中柔弱顫抖的身體,仿佛擁著過去十一年思念她的光陰。

    “然後呢?”縈西哭夠了,聲音悶悶的。

    “那天我迴到體育館照例做重量訓練,舉杠鈴時,心不在焉扭傷了腰,隊醫考慮到腰傷的嚴重性,不建議我繼續參加青年選拔賽,最後我把資格讓給別的隊友。”

    “是我間接令你失去……”

    澤恩知道她想怪罪自己,手臂稍微使力。“你問過我那段時間是不是很沮喪,其實我是沮喪過,不過不是為痛失比賽的機會,而是為這一生都可能見不到我喜歡的女孩而惋惜難過。”

    她哽咽著:“……我在你心裏真的那麽重要?”

    澤恩在她耳邊肯定地迴複:“不能沒有你。”

    不經曆過時間的考驗,挨過彼此分開時的滋味,永遠體會不到對一個人的牽掛可以延長到如此之久。

    可期盼中戲劇化的意外重逢,把那翻江倒海一般的狂喜徹底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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