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在一家精品店停住了。

    都是女人用的東西,掛墜,耳環,布包,手飾,玩具,房子裝飾不見得高雅,也談不上有什麽特色,隻因為,那套白色的婚紗。

    下個月就二十了,談婚弄嫁的年齡了,還是孤零零一個。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鏡子常常自詡有一隻天使的翅膀,另外一隻翅膀,種著魔鬼。

    天使對我說,帶我走,帶我飛翔,這是鏡子最常做的白日夢。

    攜子執手,與子偕老,好遙遠的夢。

    交不出天玩,完不成任務,不知道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為了一個陌生人這樣做,值得嗎,兩次,有兩次的下手機會的,為什麽自己下不了手呢,是因為他那雙眼睛嗎。

    鏡子靠在斑駁的苔蘚牆上,眼神渙散。這是一條被人丟失的路,鏡子不知道,天玩也常愛走這條路。

    牆上曾寫著,發呆的時候,記得我在想你。

    這是天玩跟鏡子小時候來過的地方,幼時唯一一次兩人成功混進舉世聞名的聯合體校。那時,兩人不敢亂走,怕被人發現,於是在這個校領導懶得開發的地方刻了這幾個字,又用樹葉折了兩個心字,可惜,字被苔蘚覆蓋,“心”被風吹走。

    兩人都忘了它的存在。

    鏡子用雙手蒙住了臉,手幹淨健康,右手戴有手套,左手戴有手環和一串普通的佛珠。鏡子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對這串佛珠有著特殊的感情,這麽多年了,一直呆在手上,就連洗澡時,也不把它摘下來。

    佛珠褪色為灰色了。

    鏡子的本質是樂觀的,隻是很想,墮落。

    茂密的苔蘚叢中有一個芭比娃娃,娃娃頭,嬰兒肥,鏡子在芭比娃娃的眼中看到很多信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對世界的絕望,對人的漠不關心。好精致的芭比娃娃,衣服穿得這麽少,好讓人心疼。鏡子仿佛看到了自己,自己何嚐不是這樣。

    天玩很早以前對喜歡芭比娃娃的人有這樣一句評價:看得懂成人世界的一切,卻融入不進成人遊戲的是非中。

    “你怎麽來這了。”天玩走過滿是汙泥的苔蘚路,靠在鏡子的旁邊。天玩本是從這經過,聞到鏡子特有的氣息,順著氣味走了過來,這算不算冥冥之中的唿喚呢。

    鏡子白眼一翻,想打趣的同時明白天玩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這次的目標,不能再心軟了。

    鏡子不客氣地說道,“無聊,來這靜一靜。”

    天玩本來心情還有點糟糕的,一碰到鏡子,什麽糟糕的事都忘得幹幹淨淨了,咧著笑道,“我還以為這條小路隻有我這種小人才來的。”

    鏡子還想說幾句狠話,卻說不出來,連鏡子都有點吃驚,她不自覺地說話溫柔起來,“你常來嗎,為什麽以前我沒有碰到你。”

    鏡子還是挪了挪位置,她不想跟天玩靠得太近。

    “這麽說你也常來,看見那秋千了沒有,我敢保證,它絕對是幹淨的,我常常蕩在這上麵。”天玩很得意地說,仿佛這個缺了口的秋千是家寶一樣。

    這話激起了鏡子的童心,反正下不了手,左右為難,不如眼前玩個痛快。

    “我想上去坐坐,你到後麵推我一把。”鏡子小心地將芭比娃娃放在苔蘚上,上了秋千。

    “高一點,再用力一點,再加把力……”

    “小心一點,別掉下來了。”天玩看樣子很是擔心。

    “沒事,傷不了我,我一隻手也可以。”說到做到,鏡子真的隻用一隻手抓著秋千,這下遭殃了,鏡子的屁股碰不到實的物質,飛了。天玩倒退踏步,接住了一楞一楞的鏡子。

    “說了小心一點,就是不聽。”天玩話裏盡是責備,表情卻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這話,鏡子聽到了親人般的關心。

    “我有個願望,你能不能幫我實現。”鏡子小心翼翼中有著關不住的激動之情。

    天玩很大方地說,“說吧,什麽事。”

    “等下陪我在草地上看星星,今天晚上的星星很漂亮。”鏡子調皮地說。

    “就這點事啊,行,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你不走我就不走,哪怕一輩子躺在那裏。”

    這話,鏡子看得比承諾還重。

    兩個孩子,開心的孩子,無憂無慮的孩子,一臉童真的孩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又抬頭看星星,星星並不多,可是兩人都覺得它很美麗,比任何一次都美麗。

    “很想,就這樣安靜地睡去。”鏡子說,天玩點點頭,他也想這樣。

    “聽過四葉草嗎。”,

    天玩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四葉草本身隻有三葉,這三葉分別是祈求,希望和愛情,若這三片葉子齊了,第四片葉子就長出來了,它叫幸福。”

    鏡子沉浸在自己憧憬的幸福中,“藍天白雲下,有人牽著我的手,在幸福摩天輪下對我說,若我離去,後會無期。”

    還是免不了傷感,隻因為鏡子太清醒,知道這樣的生活,離鏡子太遠。

    “怎麽,我陪著你你不開心嗎,今晚是個開心夜,用不著傷感。”天玩看鏡子突然情緒下降,勸慰鏡子。

    “是不是被我的喜怒無常嚇壞了,你還會陪我嗎,今天我隻是心情不太穩定,等下就沒事了。”

    “我也是。”天玩頓了頓,補充道,“和你一樣,情緒不太穩定。”

    兩人都沒說,是因為遇到了你,我才情緒不穩定的。

    鏡子眨了眨兩下眼睛,“我有個夢想,奇怪,今天怎麽我的夢想這麽多”,鏡子深情地看著充滿詩意的天空,“我就這樣躺著,天空飄著雪花,耳邊響起悲傷唯美的音樂,就這樣靜靜地入睡。”

    天玩抬頭也看了看天,“生活可以很簡單的,象我吧,雖然不愛說話,卻是個很簡單很簡單的人。”

    鏡子沒有說話,她趴在天玩腿上,睡著了,隻是手還在亂動,天玩握住鏡子的手,休息。

    可惜名存實亡的聯合體校,殺戮,在悄然的孕育中,靜悄悄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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