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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返京


    讓慕容英武咬牙切齒念念不忘的郭家小子,這時候正在永濟渠的龍船上。


    離京已經有四個月了,雖然郭煒在行營一樣處理政務,留守東京的官員也做得井井有條,但是皇帝和幾個重臣遠離京畿重地,終究是有諸多不便。等到幽州等地的防務安排初見眉目,天氣又正好入秋轉涼,郭煒總算是帶著隨行大臣和錦衣衛親軍、殿前軍迴返。


    樞密使同平章事王樸和宣徽南院使昝居潤、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張美這三個重臣留守東京,東京和行營兩邊的公務往來有太多的不方便,所以郭煒也沒有做出太多的人事調整――雖然他一直想這麽做,而且現在他已經很有資本這麽做。


    小的人事調整還是有的,畢竟已經光複了幽薊地區,這些地方都需要安排守臣,禁軍將領可以臨時負責守禦,卻不可能一直這麽安排下去。好在安排幾個守臣也就是少數節度使、刺史的調整,並不涉及朝官的大變動,郭煒的行宮中自有隨行宰相和樞密使,這點事還是辦得妥當的。


    就在郭煒離開幽州之前,右羽林統軍李繼勳趕赴潞州就任新的昭義軍節度使,原昭義軍節度使李筠奉調幽州,就任新設立的範陽軍節度使,並且兼任北平府尹,節製幽州北平府和順、檀、涿、薊、景五州。


    幽薊一下,滄州就不再是邊境重鎮而是轉運中樞了,雖然涉及到橫海軍節度使魏仁浦的更大的人事調整還需要郭煒迴到東京再去做,橫海軍節度觀察留後王全斌卻可以騰出身來,前去平州就任盧龍軍節度使,節製平、灤、營三州,這也是郭煒對王全斌的酬功之舉。


    有兩個月時間的整訓,範陽軍和盧龍軍的州郡兵終於完成了整編。就像當初淮南的州郡兵是由效順軍和原先南唐的州郡兵混編一樣,範陽軍和盧龍軍的州郡兵則是由懷德軍和一部分義武軍與原契丹南京道的漢兒軍混編而成。


    至於駐屯禁軍如何安排,郭煒將這個問題完全交付給了侍衛親軍司。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率領的侍衛親軍還會在幽薊地區留駐一段時間,等到長城防線完全整固下來,他才會從侍衛親軍中留下一部分駐屯禁軍,之後再率大軍返迴東京。


    所以陪伴郭煒迴京的是錦衣衛親軍和殿前軍,不過錦衣衛親軍副都點檢潘美和都指揮使曹彬、殿前都指揮使高懷德自然各自隨部隊行動,並沒有待在龍船上或者其左右的船隻上。在龍船前後隨駕的,除了宰相、樞密使和翰林學士等朝官,還有靜難軍節度使劉重進、保信軍節度使趙匡讚、武勝軍節度使宋延渥和亳州防禦使郭廷謂以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漁政水運司都點檢張永德。


    當然,和郭煒同船的,還有幾個特別的客人……


    “閑夢遠,南國正清秋。


    千裏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


    笛在月明樓。”


    唐國告哀使吳王李從嘉的這一聲漫吟,將郭煒的思緒從腦海中的那一幅中國地圖拉迴到了身邊永濟渠中的船隊。暫別了宅男對著地圖混一宇內的意境,看看周遭的實際景色,聯係方才李從嘉吟唱的這一闋詞句,郭煒頭上不禁冒出了黑線。


    此時正是白露已過未到秋分的時候,永濟渠兩邊的田地當中,成熟的穀子和豆子正泛著金黃,一些沙性較重的灘塗地則是紅紅的高粱,郭煒甚至在紅高粱叢中還看到了一兩塊棉花地,農夫們穿梭其中采摘得不亦樂乎。


    雖然早已是入秋的時節,離開中秋都已經不遠了,但是日上三竿曬在人身上還是暖洋洋的,郭煒都可以想象得到在田間忙碌的那些農夫揮汗如雨的樣子,這又哪裏有一點“清秋”的意味?還沒有到寒露霜降,那“寒色”就越發的不必提了。而且瞧瞧永濟渠當中舳艫相連的壯觀景象,蘆花固然是得見的,卻又從哪裏去尋“孤舟”的意境?


    終究是脫離了基層的貴胄公子哥啊……沒有了做國主以後親身體會到的沉重責任和國運艱難,沒有了失國的沉痛,沒有了違命侯的窘境,那些真正奠定他詞壇地位的佳作看樣子是出不來的了。


    自己掀起的這股蝴蝶風暴,對於李從嘉來說到底是福是禍?


    “重光果然是文采風流,這才一出艙就是文思泉湧,步曲填詞更是脫出花間詞人的窠臼,大氣了許多啊。”


    雖然郭煒不太懂得詩詞,想抄襲應和李從嘉都想不起來應該抄襲哪個,能夠應景的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但是曆代文評對李從嘉詞作的評價,郭煒還是略知一二的。


    刨去對於他後來那些佳作的高評,李從嘉早期詞作就已經超越了花間派,把詞的題材從閨樓歌館的豔科拓展到了社會人生,文筆雖然沒有花間派那麽華麗,少了一些雕詞琢句,卻多了一股自然率真的氣質,開創了新的詞風。


    這時候郭煒按照這樣的基本精神對李從嘉的新作進行點評,雖然有些流於空泛,卻也不算離題,一句話居然說得李從嘉有了知音之感。


    “臣不敢當陛下誇讚,隻是陛下不僅文治武功當世無匹,於詩詞一道居然也有所涉獵,果真是能者無所不能,臣等拜服。”


    郭煒微微一笑,這人一旦掌握大權,那是什麽人什麽馬屁都會拍上來啊:“重光謬許了,朕固然是收取了幽薊,其實不過是承先帝餘緒,卻哪裏敢說‘文治武功當世無匹’。至於詩詞一道,朕更是隻知道欣賞而不懂得作的,重光在這方麵完全不必過謙了。”


    “世宗皇帝宏規大度,對敝國推誠盡言,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敝國上下自然是感懷至深的。不過陛下親冒矢石攻克幽州,一改唐末以來中國之頹勢,河北黎庶皆仰賴陛下護佑,如此功勳實不下於太宗,文治武功都是當得起的。”


    龍船的甲板前端,南唐進奏使陸匡符緊跟在李從嘉身後,那個幽州的倔翁範含也在一旁,此時一起麵向郭煒躬身為禮,李從嘉更是迅速接口道:“陛下身當牧民之任,詩詞隻是小道,陛下無有空閑去作也是正常。不過陛下方才的辨析評點切中肯綮,顯見得隻是不曾用心於這種小道而已。”


    “嗬……”郭煒擺擺手,這種……馬屁拍起來還沒完了,偏偏自己又不能嚴厲申斥,也就隻能由他去了,好在自己心裏麵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重光的詞作,文思和遣詞布局都是一流的,題材也比花間派廣闊不少,朕相當喜歡,不知還有沒有新作?”


    李從嘉又是一躬身:“承蒙陛下青眼,此次出使行在,北國風光與江南有許多不同,倒是讓臣有些感觸,隻是塗鴉之作不敢有辱聖聽。”


    “朕已經說了重光不必過謙,你的詞作多是好的,朕很喜歡。”


    “陛下既然這麽說,前幾日離開幽州的時候,臣倒是作過一闋《長相思》……


    一重山,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


    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


    一簾風月閑。”


    看著李從嘉在自己麵前恭敬地吟出新詞,郭煒的嘴角就是一抽。好嘛,“菊花開”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什麽“菊花殘”,這也就是如今文壇還沒有受到什麽汙染,若要是落到後世那可就真的慘了……已經被後世的網絡文學熏陶過的郭煒,現在碰上“還來就菊花”之類的句子就不由自主的會想歪了。


    不過……


    “重光的新詞甚是清麗可人,隻是朕聽了總感覺其中思鄉之情頗重,是不是離開江南久了,又是見到北國的肅殺,重光想迴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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