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曦握著路笙的手,一直盯著她蒼白的臉看。他接到路優哭著打過來的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他還記得上次,路笙這麽跟他說的。

    ——“嗬嗬程兆曦,可是難道你不知道我頭疼起來有多痛苦麽?那種全世界都變成刺眼的白色,就像是白光刺進雙眼的感覺,什麽都想不起來,除了痛感還是痛感,你有感受過麽?嗯?你說我不聽你的話,可是你一定要讓我一個人留在那種恐懼裏那麽久?”

    這次,她一個人,頂著她所說的那麽可怕的頭痛,昏了過去。

    想到這裏,程兆曦幾欲落淚。如果可以,他想要掐死那個中醫,明明路笙一直被他逼著吃那中藥味兒濃的讓人想吐的藥,明明路笙一直說不願意吃卻聽說吃那個可以不再頭痛就捏著鼻子盯著反胃按時吃了,為什麽她疼起來還是那麽可怕?竟然疼到昏死過去……

    忽然,程兆曦感覺到手中的小手微微動了動,他瞪大了眼,盯著她的臉目不轉睛的看。

    果然,她醒了過來。本以為她醒來一定會哭著說他混蛋,可是沒有想到,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竟然笑了,還笑的那麽陽光明媚,那麽燦爛如夏。

    她轉過來,很得意的用她嘶啞的聲音說。

    “程兆曦,我這次沒有吃止痛藥呢!”

    是啊,圓圓你好厲害,好乖。“難受麽?”

    “還好啊,當時感覺挺難受的,不過昏過去就沒感覺了。這樣吧,以後我疼了,你就一個刀手劈我後頸把我給劈昏過去,這樣我就不疼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笑,說完甚至還“咯咯”的對著他張大嘴了笑,她的臉還是蒼白,唇更是幹枯裂開,臉上的笑卻依舊明亮,程兆曦幾乎被那笑刺得眼淚都出來。

    “瞎說什麽呢你!”

    “沒瞎說。”路笙掙開他握著自己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程兆曦,以後我頭疼的厲害的話,一定想辦法把我弄暈了吧。不然我疼的難受,你也不想看我痛苦,是不是?”

    說完,路笙閉了眼睛。

    “沒有辦法,我不能再吃止痛藥了。我想生孩子,克服了生理上的問題再來克服心理上的阻礙吧。要等我,給我時間。”

    程兆曦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多希望路笙還是那麽任性,為了自己一時的頭痛,繼續吃止痛藥。為了自己心理上過不去,不再懷孕不生孩子。為了自己不遷就任何人

    。

    偏偏是她那麽懂事,倒讓他程兆曦覺得難受。他怕她委屈,他怕她不開心。

    她要生孩子,是為了大家的。為了不讓他程兆曦家裏人不開心,為了他程兆曦喜歡小孩子,為了她自己家裏人不再擔心她會搶走路謙。

    程兆曦俯□子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說。

    “嗯,我等你,你慢慢來。”

    ***

    過了會兒,路笙便又睡了。這一覺睡的格外踏實。隻是又醒的時候遭了罪。

    因為身體消耗了太多能量,這下醒來竟覺喉嚨幹啞腫痛,渾身又虛弱沒力,難受的緊。因為有些渴了,路笙便爬起來喝水,剛一站起來,還沒能站穩,就又跌向床上。

    路笙苦笑,痛昏過去果然比吃止痛藥辛苦多了。

    坐在床沿邊上緩了好久,路笙才又試著站了起來。雖說雙腿發軟,卻還算能走路。她走下床,去客廳倒了杯水喝,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過了不一會兒,程兆曦從外邊迴來了。

    “醒了?感覺怎麽樣?”他走近時問道。

    “……”路笙卻不說話,隻是沉默地盯著他。盯得他倒有些渾身發麻了。

    “怎麽了,不舒服?”

    “嗯!”路笙嚴肅而篤定的點頭,卻在他擔憂的皺起眉頭的一瞬間,笑靨如花:“餓了。”

    程兆曦先是一愣,而後低低地笑:“淘氣。”

    語畢,他舉了舉手中的東西:“餓了來吃,是燕窩粥。”

    路笙剛剛惡作劇得逞,此時笑的開顏:“好啊!”

    兩人這頓倒是吃的開懷,說說笑笑的,就好像所有問題都解決掉一般。路笙不止一次在想:若撇開這麽多紛紛擾擾,他們兩人必定幸福若仙。

    程兆曦忽然向路笙提起了嚴安澄剛打電話到她這兒,說要來看她的事。路笙吞了一口粥,搖頭。

    她不想看到嚴安澄,她不想聽到嚴安澄提起她有多可憐,她沒必要得到同情。

    本以為程兆曦會隨她意,卻沒想到他竟出言阻止:“她對你是真心,槍斃之前,先聽申訴吧。不算申訴,呈堂證供也行的。”

    路笙一愣,而後“撲哧”一笑。他是裝幽默來逗她開心嗎?

    既然冷麵大人都裝幽默了,為了獎勵他的用心,路笙笑著答應了。

    嚴安澄來的時候,路笙正在工作。知道她不能打擾,

    嚴安澄坐在客廳看電視看了很久。等到路笙出來的時候,嚴安澄差點兒在沙發上睡著了。

    程兆曦看了一眼路笙,沒有找到會引起倆人大戰的苗頭,放心的進了書房工作,留兩人好好談。嚴安澄也確實挺爭氣,開門見山。

    “路笙,你到底在介意什麽?”

    “介意?”路笙抬頭瞥了她一眼:“我介意你們查我,我介意你們用那樣的方式給了我一巴掌之後還說跟我是朋友!”

    嚴安澄皺了眉:“就是因為是朋友,才會聽到你姐姐說到你的時候,知道很多人騙你的時候找到事情的真相,讓你別一直被蒙在鼓裏。”

    “我需要麽?我求你們了麽?我的事關你們何事?停止吧,嚴安澄!別拿你當我是朋友的幌子背地裏調查我!”路笙幾乎有些憤怒了,說這些話的時候小臉全憋紅了。

    “我們隻是想幫你而已,我們幫你不是為了別的什麽,更不是為了要同情你,可憐你。你何必要這麽生氣,氣到連見都不想見我一麵?”

    路笙猛地抬頭:“誰需要你們同情了?”

    嚴安澄先是被她吼得一愣,然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微微一笑,終於明白她在介意什麽。

    “我雖然知道了,可你在我心裏仍是你,我們是朋友,何來同情這類感情!”

    她說的輕鬆卻萬分篤定,路笙盯著她,愣了半晌,無言的閉上眼。

    她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把自己的刺亮出來呢?

    ***

    程兆源出院的當天,路優迴了酒廠,整天沒出來。程兆源也不能待多久,準備去找路優的時候,卻接到若身體好就立馬歸隊的任務。當時路笙在現場,看他毫不猶豫的接下任務,心裏一陣黯然。他果然還是奮不顧身的去了部隊,扔下路優。

    “你說,如果是你,工作和愛人,會選哪樣?”在去醫院為路笙治療的路上,路笙這麽問他。卻在問出的一瞬間,自己閉了閉眼。

    程兆曦也是選擇工作的,不是嗎?否則,為何會有他們之前的……複合?

    路笙想到那錄音,唿吸有些顫抖了。她不該提起的,更不該想起的。明明說好忘掉……

    程兆曦絲毫不覺路笙的不對勁,隻是語調格外的輕鬆地道:“我都要!”

    路笙心一涼,他都要麽?

    他都要,他也都有得到。

    路笙一路上低沉了心情沒有怎麽說話

    ,程兆曦也隻當她是因為程兆源的事兒不開心,就沒有理會什麽。

    來到醫院,程兆曦表情很不悅,那個醫生知道他是為什麽表情可怕,也隻是笑了笑:“辛辣、刺激性食物有吃很多麽?我不是說過要有節製?”

    路笙一愣:“你的節製是有多節製?完全不能碰?”

    “那也不是。”醫生敲了敲桌子,“盡量少吧,對身體不好。你又嚴重了?藥吃的如何?”

    說起藥路笙就怒:“你那什麽藥?吃了一點兒用都沒有,還是疼的要命,得吃止痛藥。這次我不能吃止痛藥了,竟然疼的昏過去了!你說你這醫生有什麽用?!”路笙咬牙切齒的看著那醫生,恨不得撲上去撕了他。

    程兆曦抓住欲上前的路笙,皺了眉對那醫生說:“想辦法讓她別疼,價格你定。”

    “不是價格的問題,”那醫生無奈歎氣:“你女朋友不肯紮針,而那藥本就是治根的,突發性頭痛沒法抑製。如果你有好好吃藥,那發病就不會像從前一樣頻繁了。”

    那醫生語氣篤定,路笙想了想,也確實發的少了,想著之後若是再疼成那樣還不能吃止痛藥,心裏就一陣抽搐,她小心翼翼的問。

    “能快點兒治好麽?”

    “按我的方法,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隻要不經曆什麽大的打擊就不會複發。”那醫生笑的特無邪。

    “什麽什麽,您說,多少錢我都治,一定配合!”路笙含了淚,一副舍生忘死的模樣。

    聽了她的話,那醫生笑得眼都眯起來了,在鏡片下,閃爍得路笙眼睛一陣酸痛,忽然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

    果然——

    “紮針加繼續吃藥。”

    路笙兩眼一翻差點兒暈過去,靠著身後程兆曦的支撐,她顫抖著問:“沒別的辦法了?”

    “有啊!”那醫生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那您怎麽不早說?!”

    “疼起來上止痛藥唄,我不支持不推薦這個法子就是了。”

    “……”

    程兆曦對這醫生很不滿意,總覺得他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模樣,自己明明那麽嚴肅,他竟然不怕,依舊那個笑眯眯的樣子。

    程兆曦知道路笙怕打針,更別說這要紮針了,左右為難間路笙卻先下了決定。

    紮!!!

    倒不是有多疼,路笙也隻是單純的怕而已。小時候就

    是看到尖利的東西就聯想到那東西碰到自己皮膚的感覺,然後各種起雞皮疙瘩。

    剛做好決定,那醫生就去簾後準備“工具”去了,路笙在外邊嚇得直哼,卻又不好說出來,隻能急得轉圈。

    上次紮針她就疼得快哭了,那時候程兆曦在身邊,給她的總是不能讓他看扁的想法,所以努力堅持著,可是如今,路笙已經習慣的對程兆曦無法抵抗了,愈是看到他,愈是覺得委屈,便愈是想哭。

    要開始紮的時候,路笙勒令程兆曦滾出了她的視線,但允許他在她的視線之外觀察自己,稍有不妥便衝進來搶救她。程兆曦忍著笑答應,退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那醫生對他擺了擺頭,他很明白的躲到了另一頭,在後麵偷偷的看。

    路笙忍的很辛苦。

    這是程兆曦看了很久之後唯一想說的話,她怕針怕疼,可是這次竟然抗下來了。他心疼,卻也感到萬分慶幸。至少,他的圓圓懂得替別人分擔憂愁,為他人著想了不是麽?

    看著她每被紮一針,下唇的皮兒都會被她自己用牙齒扯下來一快,程兆曦的唿吸就像被遏製住了一般,難以喘氣。

    那醫生還是一臉淡定,紮針的時候會跟路笙說一些有趣的事兒,路笙雖然依舊緊張,卻被他詼諧的話語逗得放鬆不少。程兆曦看著挺欣慰,他終於為她的身體病痛,做了些事兒。

    紮完了,路笙長長的歎了口氣,那些針依舊插在各個穴位裏,雖然沒有疼痛的感覺,她卻是不敢隨意亂動的。

    程兆曦進來,看她眼眶全紅,坐到她身邊。

    “圓圓,疼麽?”

    路笙看他一眼,吸了吸鼻子,不敢幅度太大了扯了扯嘴角:“不疼,紮針而已,沒事兒。”

    看著她明明紅了眼眶,卻依舊扯著嘴角的模樣,程兆曦想起了之前路笙感冒發燒時候,輸液時候的抵死抗爭跟嚎啕大哭,心裏特不是滋味兒。

    “疼就說,怕就喊,我在呢。”

    路笙看著程兆曦,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苦澀。

    疼了怕了,若是她說出來,程兆曦是會讓她停止還是會安慰她讓她繼續呢?

    大概這兩種情況,她都會難過吧。

    讓路笙繼續躺在那兒休息,那醫生把程兆曦叫去了辦公室。

    “其實她的頭痛是神經痛,不好根治,紮針也不過是讓她緩解緊張罷了。她那樣兒的病,一病就是一輩子的,不能生氣不能痛

    苦不能勞累。她的病有些厲害,你得好好照顧著。藥得堅持吃,紮針一到兩個月就夠了,隻要記得,讓她別受刺激別太累,休息時候揉揉腦部各個穴道就行了。”

    “不能治好?你不是說能夠根治麽?”程兆曦皺眉,語氣是有些壓抑著的憤怒。

    “神經性頭疼本就是沒法根治的,都說了,我這麽治,隻要別受大的打擊,別累,多注意點兒,是基本不會出現問題的。有個療程是揉頭部穴道,到時候你倆一起學學,沒事兒的時候摁摁。”

    程兆曦以極慢的速度吐了口氣,問:“這種頭痛一般是怎麽形成的?”

    “可能性很多,壓力大,受大刺激,累得厲害了,或者……有心病了。基本都是跟神經方麵有關係。”

    程兆曦有些懵。

    他們從小在一起,她都一直沒有這個毛病的,有可能的便隻是這離婚的一年半了。

    他給她的傷害,從傷害變成了她的壓力、痛苦、疲憊,終於還是傷了她的身體,到頭來,也傷了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中午應該還有一章很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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