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獄中的老腿,時常會想,如果當初那十年從未離開過村子,又將會怎樣呢?或許張守業會因為多了他這個玩伴而沒有成為一個流氓,也或許他和李玉財一樣跟著張守業成為一個流氓;或許他不會成為村裏第一棟瓦房的主人,也不會成為魚塘的主人;或許他不會和李桂蘭結婚,或許李桂蘭也不會死;或許他不會陽痿,抑或是根本不會入獄。往事中的一點改變就能改變現在,但現在無論多大的改變卻都無法撼動過去的任何,當然可以去彌補,但前提是知道過去所需要改變的地方才能。而老腿苦惱的是,他不知道需要改變什麽。當監獄長認為表現良好的許一山具備減刑的條件時,他把他找來問:

    “你對自己所犯的罪有深刻的認識了吧?”

    “是的。”

    “那你說說自己當初錯在哪裏了,怎麽去彌補啊?”

    “我不該抱住李玉玲。”

    “你當然不該抱住她,但問題不在這裏。你犯的是強奸罪,你應該對你的犯罪動機作出檢討來。”

    “犯罪動機?”

    “對,就是你為什麽要去強奸她。”

    “但是我沒強奸她,就是抱了她一下啊。”

    “你這是什麽態度?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有個正確的認罪態度,你不想強奸你去抱住人家幹什麽。好了,你迴去吧。”

    老腿並不知道自己就這樣錯過了一次減刑的機會,他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他是沒想強奸李玉玲,但問題是他真的抱住了她。當老腿為抱住李玉玲的事困惑的時候,單身漢張守文卻清楚的知道他錯誤的開始。張守文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聽從李玉寶的建議,說自己被張守業踢得陽痿了。

    張守文第一次公開講述的是與李玉寶商量好的事情經過:那天他去廁所小便,冷不丁被隱藏在裏麵的張守業踢中了下麵。但是他沒有倒下,而是堅持著跑了出來,告訴大家要對敵對分子的報複行動保持時刻警惕。眾人聽了他的講述後,個個義憤填膺。會場氣氛立刻高漲,大家一起喊起口號:打倒地主階級!打倒敵對分子!張守文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也跟著喊起來,仿佛他真的陽痿似的。一段時間後,張守文想起李玉寶對他的承諾,於是去找李玉寶。李玉寶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張守業越來越猖狂,革命事業還需要你繼續陽痿下去。張守文覺得既然是革命需要,就沒再說什麽。

    幾年後文革結束了,連張守業的父母都平反了,而李玉寶卻還沒給他恢複正身,他十分著急。他要求李玉寶跟村裏說明他沒有陽痿。李玉寶說,現在他們都平反了,你要是說當初你假裝陽痿,豈不是陷害他們嗎?再說陽不陽痿,等你結婚生了孩子誰還會認為你陽痿啊。張守文覺得有道理,於是他開始為自己的婚事費起心思來。他想憑自己的貧農出身,怎麽還找不個好媳婦啊。他選中的第一個目標是李菲菲,也就是李春草的妹妹。但是李菲菲對他的殷勤表現出明顯的厭惡來,張守文很知趣的放棄了。繼而開始尋找第二個目標,一個叫王美玲的女人。王美玲對他的殷勤全部接受,但是當張守文表示出結婚的意思後,她便當即表示了拒絕。張守文隻能繼續尋找新的目標。與此同時,他的父母也在托媒婆給他介紹。張守文相過幾次親,有些在當時雙方覺得都還可以,但是沒多久就改變態度了。張守文追問原因,原來是對方聽說他陽痿。於是他又挨個找到她們,向他們解釋,當初是為了革命需要才說自己陽痿的,但是實際並不陽痿。張守文在解釋時全然沒有注意對方早已漲紅的臉。當他表示可以脫褲證明的時候,對方沒等他解下腰帶便跑開了,並表示再也不想看到他。之後再相親,張守文就首先表明自己不是陽痿,並表示可以證明。但是依舊沒有哪個女人願意看他的證明。這讓張守文很惱火,他覺得自己當初是為了革命事業,怎麽她們都不能理解呢?於是他找到了李玉寶。李玉寶聽了感覺苦笑不得,他對張守文說,你幹嗎非得脫褲子證明啊,你不會到醫院開個證明嗎。張守文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他又去了鎮醫院,不過鎮醫院說他們開不了,就是開了也沒權威性,最好去縣醫院開。張守文又跑去了縣醫院。不識字的他看見一間有醫生的房間就進去了,裏麵的醫生看到問他做什麽的,張守文支支吾吾一會才說是開證明的。人家又問開什麽證明,他說開不陽痿的證明。那幾個醫生聽了全笑了,說,你走錯地方了,這裏是婦產科。張守文問,那我去哪裏啊。一個醫生對他說,建議你去泌尿科吧,5樓。張守文在他們的笑聲裏退出房間,匆匆跑去了5樓。泌尿科裏就坐著一個老醫生,他問張守文幹什麽的。張守文就說了。老醫生說,哦,那你先去交了費再來做個檢查。張守文跑去交了錢又跑迴來。老醫生讓他脫了褲子檢查,張守文就脫了。老醫生撥弄了一會,說,不錯,一切正常,就給他開了張證明。張守文拿著那張證明,如獲至寶。雖然他不知道裏麵寫著什麽,但他相信這張證明將給他帶來好運。再相親的時候他都會出示醫院開的那張證明,平時也會拿出來給村裏人看。張守文說這是全縣最好的醫院裏最好醫生開的證明,是最有權威性的。村裏大多數人都看過那張證明,許一山也看過,很小的一張紙,上麵寫著:

    證明茲證明張守文同誌檢查後顯示生殖係統一切正常,完全具備正常的性行為能力。

    證明人:李國炎醫生

    單位:縣人民醫院

    1984年9月6日

    事實顯示,這張證明並沒起作用,還是沒有哪個女人看上他。她們都覺得動不動就在女人麵前脫褲子,簡直是個無賴,自己怎麽可能嫁給一個無賴呢?張守文是個無賴的說法被傳開後,就是答應和他相親的女人都很少了,連老流氓張守業都表示了對他的鄙視。他對手下的那些小流氓們說:“我們是流氓不錯,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無論做什麽都講規矩,即便是打架,也要講規矩。否則你隻能是個和張守文一樣的無賴,永遠也成不了流氓。”張守業的“唯規矩論”在南河一戰得到了明顯的體現,因而常被那些新生代小流氓們多引用。 幾年後,張守文的父母也去世了,再也沒人為他的人生大事操心了,張守文無奈的接受了成為一個單身漢的現實。單身的生活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在誘惑他,而他又不得不去麵對這些誘惑。在張守文腦海裏他麵對的最大誘惑是老牌迷王保國老婆帶給他的。有一晚他去找王保國打牌。進了院子剛想喊,卻聽到透著燈光的房子傳來撩水聲,憑直覺他認為是人洗澡時的聲音,於是他趴到窗子邊去看個究竟。果然,他看到王保國的老婆正站在一個大盆子了洗澡。她豐滿的身體讓張守文感到血脈賁張。他想:這娘們膽子可真大,敞著門開著等就敢洗澡,不愧是母夜叉。他看著水從王保國老婆的頭流到胸部,流過腹部,然後是私處,再到大腿,最後又流迴盆裏。這是個讓張守文在夢裏無數次迴想起的場景。聚精會神的他已經忘記了外在的一切,所以當他不小心弄出聲響後連自己也嚇了一跳。當他看到警覺的王保國老婆要穿衣出來後,立刻開始了驚慌失措地逃跑。他的慌不擇路讓他在拐彎時撞到了許一山。許一山罵了他一句:趕著去投胎嗎?張守文匆匆迴了句“去打牌”就沒了影了。沒一會許一山聽到遠處王保國老婆發出的吼叫,但他沒聽到她叫些什麽,心想:這母夜叉,大晚上的發什麽神經啊。在那之後張守文對女人變得越發感興趣,他喜歡在下麵帳篷支得很高的時候往女人紮堆的地方湊,喜歡在別人的婚禮上趁亂揩油。總之他用各種很無賴的行為使他的無賴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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