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腿的記憶裏,一九九一年發生了兩件事:第一件是他抱了鄰村的一個女人,第二件是他入獄了。其實在別人看來兩件事不過是一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老腿堅持看作是兩件事。

    老腿因強奸罪入獄三年。

    剛出獄時的老腿頗有幾分狼狽。他早年喪妻,有一女兒叫小蘭,一直住在老丈母娘家。原本有些破的房子在三年無生氣的光景中顯得越發破落。房中遍布灰塵和黴斑,院中也是雜草從生。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是待在家中,想三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三年的牢獄生活使他的精神有些萎靡,記憶也在長期的冥思苦想中發生了混亂,這使他無法清晰的迴憶起三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為何要抱住鄰村的那個女人。於是他常常拿起判決書,讀那段對他行為的界定。而對於那天下午發生的事,法庭在下達的刑事判決書上是這樣描述的:

    “經審理查明,被告於1997年7月5日下午在其承包的魚塘邊遇到獨自放養的被害人,見四周無人頓生歹意。被告突然上前抱住被害人企圖強奸,但是在被害人的極力反抗下,被告強奸未遂。”

    這段描述讓老腿依稀記起了那個叫李玉玲的鄰村女人發出的驚聲尖叫,以至於他慢慢相信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在度過了最初的那段陌生感後,老腿重新融入了村裏的生活,這個原本開朗健談的農村漢子恢複了以前的樣子。在大家的閑談中他總是會被問及三年前的那件事。老腿並沒掩飾,而是用一句相當有水準的話作為迴答:在一個適合犯罪的地點,遇到了一個長著誘人犯罪胸部的女人。單身漢張守文對此給予了積極的迴應。在他看來,這個曾經在無數個夜晚困擾著他、讓他無法安然入睡的鄰村女人,的確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誘人犯罪的騷勁。兩個因不同原因而成為單身漢的人在這件事上產生了共鳴,以致在很長時間裏村裏人經常可以看到這兩個年屆不惑的老男人侃侃而談。但是他們之間的這種友好關係最終因張守文的喋喋不休而瓦解。那個晴朗的中午,張守文又一次向老腿問起了導致了他入獄的那件事。他對老腿單是抱了李玉玲一下的說法表示懷疑,而他對李玉玲的極大興趣又使他迫切想知道事情的細節。老腿對張守問的懷疑並沒理會,仍然說了那句:

    “就是抱了下,愛信不信。”

    “抱了下叫強奸啊,還判三年,那娘們有那麽金貴嗎?你跟我說實話,我保證不外傳。我可聽說那天她衣服都被扒光了。”

    “放你娘的屁!”

    老腿的突然翻臉使得張守文的浮想聯翩戛然而止,這讓他也大為惱火。在老腿轉身離去後,他朝他走的方向吐了口口水,並罵了句:

    “我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這次鬧掰使老腿陷入了暫時的孤獨,因為此時許多有關老腿的傳言又被提起,就像三年前一樣。老腿的出獄使那些在茶餘飯後苦於無事可做的男女老少,找到了共同的話題,他們對老腿產生的極大興趣,讓他們晚飯後、樹陰下、田地間,交頭接耳,樂此不疲。那些事情像水波一樣,在向外擴散中慢慢背離了最初的形態,又加上傳播者缺乏嚴謹的學者態度,使得每個人的講述都在真偽之間徘徊。

    有關老腿的傳言,其實主要圍繞在三件事上:1。據說老腿遷迴本村之前就曾因強奸罪入獄;2。老腿老婆李桂蘭的死是因為老腿的需求無度,把她的身體拖垮了;3。老腿與寡婦劉彩英的曖昧關係。這三件事無一例外的印證了老腿是個色鬼的說法,而老腿在麵對這些傳言時所表現出來的不屑一顧,又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那些傳播者,使他們在對老腿色鬼形象的塑造上更加肆無忌憚。幾年後當老腿麵對哭泣著的小蘭時,他才為了自己不予理睬後悔起來。除了老腿,全村隻有兩人沒有參與到這些流言的傳遞過程中來,其一便是作為傳言當事人之一的寡婦劉彩英。這個喪夫多年、獨自拉扯兩個女兒的可憐女人,在麵對流言蜚語時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堅強與冷靜。在她看來這些與早年她的酒鬼丈夫王富貴所帶給她的屈辱和淚水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而另一個人是老周,一個把一生的憤懣都寫在臉上的老知青。老周的不予理睬並非是對老腿的同情或理解,用他的話說,流言止於智者。而他也無時無刻不在以斑白頭發襯托下的標準知識分子相,來顯示他特立獨行的智者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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