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深的房間是與於珈共用的,也是所有外出的孩子偶爾迴來時的昨時住處,所以相對狹窄,天一亮羅晴給她在大廳鋪了一個暖暖的地鋪,幾個孩子怕她凍著,又拿了毯子給她加厚,出來就地坐著,背靠著沙發倒還舒適。


    她拿起藥瓶又噴藥劑,歉意地說:“我把整個屋子弄得都是藥味了。”


    媽媽心疼又責備地瞪她一眼,“為什麽這麽傻,那麽喜歡一個人又不說。”


    羅深驚異地瞪大眼睛,“媽媽,胡說什麽呀?沒有的事……”解釋未畢,手機鈴聲又響,她有些緊張地望過去,仍是莫司晨的號碼。


    不能接了,她將手機屏幕反扣下去,朝羅晴倉促地笑笑,“我吃粥,媽媽快去幫我找醫生吧。”不能讓她追問,一心隻想把媽媽支開。


    .


    她不接電話,莫司晨越來越惱火,直到提示對方無應答,他執著地再撥,卻見門被打開,爺爺隨在助理身後進來了。


    他忙將手機扣在桌麵,走出來迎接了爺爺坐下,“爺爺怎麽來了?”


    “開個會,我宣布一個決定,你看是在哪裏方便?”莫振南看看室內,孫子寬敞的辦公室還附著小型會議室,“就在這裏也可以,通知董事們,還有人事部經理。”


    .


    鈴聲持續地響,媽媽已經不在身邊,羅深終是忍不住翻轉屏幕,手指剛要按到接聽鍵上,鈴聲恰恰停了,通話已經結束。


    她似鬆了一口氣,又似有一陣失落。


    拿過粥碗,剛吃了一口鈴聲又響,這次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雷廷。


    “羅深,”他聲音沉沉地喚她,“見個麵,可以嗎?”


    羅深不自覺搖頭,腳也跟著動了動,疼得悄悄地吸氣,緩了許久才咬牙道:“對不起,不方便。”


    “我知道消息了,”雷廷似在隱隱壓抑,“莫司晨訂婚了。”


    所以,他才打電話來要求見麵嗎?


    他是這個意思吧?


    羅深想迴得更堅決,雷廷卻語意堅定地道:“我並不會因為他訂婚所以才來找你,我很想這樣說,但事實是,我真的是因為這樣才再來找你。我現在辰東大廈樓下,我上來還是你下來?”


    羅深也在壓仰忍耐,此時一個孩子衝了進來興奮地說:“姐姐,媽媽請的大夫來了,正在門口下車。”


    羅深摸了摸孩子的臉,想要快點結束通話,“不好意思,我要忙了,真的不能見……”


    “我很想念你,”雷廷搶斷話頭,“一日比一日更濃,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你。”


    孩子起身跑了,隻餘羅深為難地想著措詞。


    “羅深,我隻想看看你。”雷廷妥協道:“那我就上來了。”


    “不,”她焦急地一喊,“我不在公司。”


    他若如此堅決,那就再次把話說清楚也好。


    她向雷廷說完地址時羅晴正好帶著頭發花白的大夫進來了。


    .


    這樣高級別的會議突然在總經理辦公室裏召開,可忙壞了秘書室的助理們,但這幾個月得羅深的言傳身教,遇事已經不會如往時那般慌亂,準備好會議後從容退出。


    “怎麽不見羅秘書?”莫楚雄問了一句。


    莫振南知道其中緣由,清咳一聲道:“羅秘書的本事都教給這幾個孩子了,不一定非要羅秘書。這就開始吧。”


    被召集來的人都一頭霧水,但人事經理來了,事件總會跟人事有些關係。


    莫振南掃了一眼在坐的董事,最後瞧了瞧郭玉敏道:“郭經理做好記錄。本來這件事不需要我親自過問的,但事情已經涉及到司晨的失職問題,所以我還是決定來一趟。”


    郭玉敏迅速記錄著,見老先生停下,不禁抬眸看了看他,再看向總經理。


    屋內眾人也都默默無聲,也不敢出聲催促詢問。


    “我始終堅信,辰東不是靠人情關係走到今天,而是靠每一位成員對辰東的熱愛才走到今天。”莫振南說得有些動容:


    “或許有的人並不讚同,但我創立辰東之初,就是想要給這個大家庭裏的每一位成員以溫暖,以養生之計,絕不允許互相打壓和出賣,到現在我仍然堅定這一信念。我的兒子們,孫子們,也要堅定這一信念。”


    章起仁有些不自在,因為這裏除了他以外,都是莫振南的兒子和孫子。


    “關於辰東落評年度最美旅遊酒店的事,現在我來決定怎麽處理。”莫振南看了看孫子,“司晨要負的責任,你知道是什麽嗎?”


    莫司晨點頭,“是,我知道。我會負全部責任。”


    莫振南有些氣惱,“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以為把過錯都攬過去,以後就太平了嗎?這件事上,你的過錯是容忍葉曉梨太久,這樣的員工早就該辭退,為什麽要留到現在捅這麽大的簍子?就因為她是你未婚妻的妹妹嗎?還是因為她是副市長的侄女?”


    這話說得大家都震了一下,郭玉敏不安地看了看莫司晨,見他垂著眸臉上一片赫然,忙低頭看著筆記,不知道這幾句話是不是要記錄進去。


    章起仁更是吃驚,他以小股東身份進到辰東集團時莫振南剛剛退休,到現在他的股份壯大到排位第五順位,也未曾與老爺子多有接觸,從不知道莫振南平日裏和藹的笑容下竟是這般不講情麵,連剛結的親家也一並批了一道。


    莫振南繼續給孫子加壓:“這件失誤帶來的損失不可估量,也給下一年度評選造成很大困難,這一年裏你要想辦法彌補,給你一個星期拿出方案給我。”


    “是。”莫司晨雙手交握著,心頭被批評得難過的同時,又有一絲欣喜,爺爺高齡但仍然思維清晰魄力不減,實在是他做孫子的福氣。


    對孫子說了狠話到位,莫振南的話頭又轉了方向,“葉曉梨馬上辭退,在集團內部網上通報。總經理秘書室也要做檢討,明明發生過多起文件遲報事件還不警惕,這個由羅秘書擔責,調到酒店,或是半年內工資降一級,由她挑選。”


    莫司晨臉色頓時一變,“不行啊爺爺!不能讓她選……”看到大家的目光一齊朝他射過來,他及時止住激動,忍耐地道:“犯了過錯的人怎麽能這麽寬鬆。”


    莫振南瞧了孫子幾秒,點頭道:“那好,羅秘書怎麽處罰就由你來定,但不能拖,最遲明天給我結果。”


    郭玉敏一雙眼睛緊張地在莫氏爺孫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不用明天,現在就可以定,”莫司晨悄悄地唿氣,“給她工資降一級,到下一年再次評上最美旅遊酒店為止。我自己,扣除年薪百分之十。”我會補償你,他在心裏說。


    郭玉敏手上的筆一抖,盯著莫振南,隻見老人的眉毛了跳了一下,眸光一閃。


    “如此甚好。羅秘書在受處罰期間不許辭職,”老人看看坐上諸人,“希望司晨記住這次教訓,管理企業不是憑人情,而是靠製度。你該清理一些些製度漏洞了。”


    會議結束,大家散去,郭玉敏遲遲沒有挪步,她還想與上司討論這個文件要怎麽寫,但莫振南卻也遲遲未見起身,似也還有話要說。


    .


    雷廷尋到愛心天使福利院時,一個孩子給他開了門就笑著跑開了,還向旁的孩子說:“是來找姐姐的。”


    羅深是這裏的姐姐?沒有人帶路,他好奇地到處看,按著猜測的路線走,居然也找到了大廳,看到坐在毯子上的羅深,同時也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她旁邊正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在往她腳上噴霧。


    “你受傷了?”他吃了一驚幾步邁過去,看到她腳上情形更是心驚地蹲下來察看,“腫成這樣!看起來很嚴重,怎麽不上醫院?”


    陌生男子進來還直趨大廳,羅晴也微微吃驚,懷疑的目光望著不速之客。


    “是我的朋友,雷廷,”羅深訕訕地笑,不想讓羅晴知道雷廷的身份,“普通朋友。”


    她後麵這句解釋令雷廷心頭一寒,自嘲地笑了笑,向羅晴道:“不好意思,冒昧了。”


    即是客人,羅晴自然要招唿,“我去沏茶來,你們聊著。”


    家長離開,雷廷被傷的自尊重又冒出來,“你真的,必須把我推得那麽遠嗎?”


    羅深垂眸抱緊懷中暖手寶,“我們本就不近,又何談推遠。”遠來是客,不好過於絕決,她又望向他,“既然來了,就嚐一嚐我們福利院的午餐吧。”


    雷廷這才想起要問她的出身,羅深卻似已經了解,指了指旁邊一麵牆道:“你若悶了,可以看看那麵牆。”


    雷廷轉頭看去,見那滿滿一壁照片和文字,緩緩起身走過去,有些震撼地慢慢細看。


    “我一出生就來到這裏,”羅深此時心境竟是少有的平和,她想讓他不再有誤會,能成為一位真正的朋友一樣,“牆上是院裏每一個孩子的簡曆,我的也在,這麵牆就快裝不下了,到時候會往旁邊加。”


    “或許,做成冊子比較好?更好保管和收藏。”雷廷尋找著羅深的資料,“但是這麵牆卻更珍貴。”


    羅深讚同地說:“是,雷副市長已知這麵牆的意義。”


    “幹嘛要叫我職務,”他找到她的資料了,目光盯在上麵,“至少從稱唿開始不要把我推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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