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的兩位父執輩沉默地望著,聽著,然後被背後的一句問候打斷。


    “董事長,早安。大家早安。”


    是羅深,她手裏提著一隻保溫罐站在門外。


    莫司言高興地跳起來,看到父親和大伯時隻愣了一秒,便向門口叫道:“秘書小姐,請進,你一定是帶好吃的來了吧。”


    兩位長輩進屋,莫楚行瞪了兒子一眼,責怪地道:“一點都不莊重,怎麽稱唿的?她是羅秘書。”


    羅深走進來,“沒關係的。”她向上司的父輩們鞠躬道:“我給總經理送些粥過來。”


    莫司言不屑地道:“你們總經理不愛吃粥的。”


    羅深卻將罐子放到床頭,探頭望著莫司晨道:“早安,總經理。你還好吧?”


    上司的嘴唇有些幹裂,說不太出話來,隻向她眨了眨眼睛。


    但秘書看懂了,“噢”的一聲,倒了一杯熱水涼到合適的溫度,又從包包裏翻出一包吸管,抽了一支插|到杯子裏遞到莫司晨唇邊,一抬眼突然看到一旁的兩位董事長都在望著他們,心頭暗覺不妥。


    她轉而將杯子遞給莫司言,“你喂他喝些水,我問過醫生了,他可以吃粥,少量多餐。”


    莫司言接了水杯,一邊遞給兄長喝了,一邊笑道:“羅秘書昨晚迴去時是三點,今天這麽早就起來,不困嗎?”


    莫司晨原本垂眸看著杯子,這下突然眼皮一抬向羅深瞧去。


    秘書卻已經轉到床頭去整理那罐熱粥,倒了一小碗出來用小勺輕攪降溫,“秘書守則第一條是說,負責上司的用餐不能讓他餓著,第二條是說,上司在哪裏秘書就在哪裏,第三條是說……”


    “咳……”床上的人突然被水嗆了。


    莫司言趕緊扯了紙巾過去擦。


    然後秘書突然意識到房間裏還有長輩,忙閉口不語,等粥涼了向莫司言小聲道:“粥已經涼好了,你來照顧他吃。我去公司啦。”


    莫楚雄本來對小輩極是嚴肅,但昨夜因為羅深替他父子擋了酒,不自覺地對她的態度也變得稍為柔軟,聽見她說要去公司,淡淡地接話道:“羅秘書剛剛不是說了秘書守則嗎?那就按秘書守則執行吧。楚行,我看司晨沒什麽大事,我們去公司吧。”


    莫楚行望了侄兒兩眼,跟著走到門口突然又迴頭道:“司言,你可別讓你媽知道,你媽知道了你大伯母也瞞不住……你知道後果的。”


    待父親走了,莫司言才泄氣地說:“大伯母的寶貝兒子一夜未歸,做媽的會不知道嗎?我爸這不是很沒邏輯嘛?難道一會大伯母殺過來就要算在我頭上?明明泄秘的是葉佳眉。”


    羅深正想問葉佳眉的去向,聽他這樣說不禁好奇地向莫司言看過去。


    “葉佳眉……”莫司言眨了眨眼睛,“一大早就打電話給大伯母了,現在估計快接到醫院了。”


    更惱火的人是床上的患者,隻聽他無力地道:“她去接我媽了?為什麽這麽熱心?我得吃飯,不然一會沒力氣迴答媽的問題,又不能裝睡。”


    羅深趕緊道:“那我先迴避吧,總經理的午餐需要我來準備嗎?不需要的話我先去公司看看有沒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


    .


    所以,羅深沒有遵從董事長要她執行秘書守則的指令,仍然按時到了公司。


    前一夜遺留的困意在這時方才顯出威力來,她連續喝了兩杯濃濃的黑咖啡,旁邊的王書瑤都看不下去了,抱怨道:“羅秘書,你實在很困就迴去休息嘛,總經理不在,沒有那麽多事的。”


    羅深道:“就是因為總經理不在,我們才要更加謹慎才是,什麽事都得替他盯著,不能出了差錯。”


    總經理不在公司,並不意味著工作就會停止,地球仍在轉,事件仍在發生。


    “好吧,”王書瑤迅速閱覽麵前的一堆文件,“哦,對了,昨天你和總經理下樓接客人時,企劃部韓經理來過了,說有一個總經理叫他做的企劃案初稿要呈過來,我放總經理辦公桌了。”


    羅深不敢耽擱,進總經理室拿了企劃書,翻開看時方知正是她與莫司晨聊過的度假村人工湖水上項目預案。


    度假村開工在即,這個預案十分重要而且緊急,一些設施需要根據這個企劃案進行修改設計,而這個預案的變化將同時影響到其他項目的變化。


    她知道其中的關鍵,拿迴座位細細翻閱,發現了其中仍有許多明顯不足,不知道莫司晨在交辦這件工作時是否說得詳盡。


    “這個企劃案很重要,也很緊急,”她看完後合上文件夾,對王書瑤道:“幸好今天我來了,不然就要耽誤了,我得把企劃書帶給總經理看。”


    黃文靜有些疑慮,“總經理的病好了?這麽快就可以看文件了?”


    羅深歎道:“我且試試看囉,希望他快點好吧,這麽多事等著他呢。書瑤,你那邊有沒有緊急公文?”


    王書瑤揚了揚手上頗厚的紙頁,“看,這麽多。全是酒店呈上來需要緊急解決問題的報告,又在收發中心押了兩天了。”


    “都給我吧。收發中心為什麽又押文件?不是讓你催了嗎?”羅深伸手接過,“可憐的總經理,注定是連住院都不能安生了。”


    王書瑤惱火道:“我催了,但她們說總經理還沒迴來,給我也沒用。我都發火了才送上來的。”


    羅深已經翻開文件迅速瀏覽,一邊還說,“你這火發得好,看來,收發中心的人是要動一動了。”


    “動不了,”黃文靜悶悶地說,“是某個人安插在那裏的,總經理恐怕都沒辦法動。”


    羅深抬眸,深思地望著黃文靜,手中的筆指指天花板,“某個人?”


    黃文靜搖頭,用手指指了指門外。


    不是上麵的人,而是外麵的人。


    “不懂,”羅深又迴到文件上,“我不問了,好奇心會害死貓。”


    羅深將篩選出來必須經莫司晨親自簽名的公文裝進手提紙袋裏,清理好手頭的事務,起身向助理們道:“我帶這些文件估計夠總經理研究一下午了,所以下午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過來了,祝願你們不要再接到大單子了。”


    她輕快地剛要走出卡座,門口匆匆走進來的客房部經理邱宗華令她生出不祥的預感,皺眉望著他。


    果然,他一開口就是令她大跌眼鏡的消息。


    “羅秘書你快來救救火吧,兩個外國客人居然在前台吵架,我們的涉外專員都感覺水平有限勸解不了啊。”邱宗華語音神情都快崩潰的樣子。


    他說完,見羅深瞪大眼睛似乎還沒消化他的話,焦急地一把捉住她就走,王書瑤趕緊拿了手提紙袋追到電梯門口遞給她,還不忘笑著提醒:“邱經理,你別把我們羅秘書拽壞了。”


    邱宗華哀怨地關上電梯門,“羅秘書,上次跟你提過的涉外接待缺人的事,上麵有沒有解決方案啊?”


    羅深點頭,“提案正在人力部做進一步研討,很快就會出來。”


    前台吵架的外籍客人原來是一對情侶,因為住兩間房還是一間房的問題正在爭執,也隻是意見不合,並不是在吵架,但他們爭得有些激烈,把聽不懂外語的前台嚇住了。


    羅深疑問的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涉外專員,“你們這邊有什麽問題?”


    涉處專員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孩,工作牌上的名字是宋輕波,剛出校門的樣子,有些靦腆,他咬了咬唇道:“他們討論的問題實在是……很驚人,我都不好插手勸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羅深一來到就聽出了兩位客人爭論的焦點,看宋輕波羞澀的臉,知道他也聽懂了,無奈地籲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向兩位客人。


    邱宗華一拍愣在一旁的宋輕波,“快去,跟著,看看人家羅秘書是怎麽做的。”


    “對不起,打擾兩位,”羅深柔和的嗓音音量不高,但卻極有穿透力,且英語說得十分圓潤流利,兩位客人都停了下來一齊望著她,羅深指了指旁邊的沙發道:“請先坐下來,我來為兩位提一提解決方案,可以嗎?請坐。”


    客人當真坐下,一旁的邱宗華使個眼色,宋輕波忙接了兩杯溫水放到客人麵前,然後站在一旁看羅深用英語說了聲:“先喝點水,兩位都冷靜一下。”


    客人本極年輕,一看便知是自助旅遊的留學生,素質自然不低,見羅深輕言細語,兩人也平靜下來,向羅深道:“那就請說你的解決方案吧。”


    宋輕波往一旁的盆栽後縮了縮身子,他知道接下來的話題會令人尷尬。


    “出來旅行的目的是放鬆,結伴旅行是想讓同伴也得到快樂,是嗎?”羅深娓娓地說,目光溫和地望向女客人,“但卻因為是危險期的問題所以擔心在旅行中會懷孩子,所以女士主張不要住在一起,而你們的預算卻會因此超支。”


    見她已經將情況了解清楚,兩位客人同時點頭,女客人攤了攤手道:“就是這樣,這是沒辦法調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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