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朗此刻出奇的冷靜。

    手機擱在桌上,因為太用力,指印都未消散,他臉色漠然,直到宋子休叫他才微微迴神。

    “四十分鍾後的飛機,我幫你摸底”宋子休搶先一步拿起車鑰匙,“我開,你狀態不適合”

    宋子休邊穿外套邊說:“放一個留一個,這計劃早折騰好了,該去的人還沒去,他們不敢太為難陳醉”

    宋天朗瞬間暴怒,緊握的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陳醉!陳醉!這個名字讓他大悲大喜,驟然失控。

    看到弟弟如此劇烈的反應,宋子休微驚,他隻知道宋天朗八年前藏了個小蘿莉在家,與這個小蘿莉見過兩三次,小家夥挺怕他,一直拽著宋天朗的衣服躲在他身後。

    “原來收了個童養媳啊,宋天朗你的人生真他媽傳統又封建!”

    他笑的特別淡定,“你才知道啊……”

    宋天朗命裏的珍貴,是時間一點一點雕琢出來的,護在身邊,愛在心尖。

    “你別自己嚇自己,收著點,我這邊也放了話,迴去後先把人找著”宋子休表情一點點嚴肅,“我聽你說過,陳醉身子骨不好”

    宋天朗猛的一顫,宋家出來的人從來都不是完全的幹淨,好事做過,壞人也當過,得罪的人不是沒有。或者不敢對宋家明著來,但暗地裏,多的是法子讓人生不如死。

    她不是宋家人,卻是宋天朗疼了那麽多年的女人。

    嗬,真是聰明的對手啊,知輕重,分緩急,抓弱點,絕對的命中靶心。宋天朗冷了眸子,除了狠勁更有無法收斂的揪心。

    ……

    萬尺高空,宋天朗離她越來越近。

    地上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灘水,被人踩過,拖出了一個個烏黑的腳印。

    “這東西是寄過去?”門口站著的男人扭了扭筋骨,手上拎著一個袋子,“就丟到宋家門口得了!晚點我和老五去”

    不停嚼檳榔的嘴動來動去,高個男拎過袋子在手裏拋了拋,“這人的心頭肉噢,可受疼了”

    他看了看趴在角落裏的人,“爺放話了,這女人先別動,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男人搓著手,笑的誇張,“細皮嫩肉的,也不先給爽爽”

    “別他媽給我動歪腦筋”高個扣起手指狠狠敲了他一下,“該要的一分不少,不該動的一個也不準動”他走了過去慢慢蹲下,“這要死不活的模樣,真可

    憐”

    在旁悠閑修指甲的女人聲音很粗:“這成麽?明明留那老女人更靠譜”盯了盯陳醉,冷哼,“又不是宋家的人,能達成目的麽”

    指甲修完,女人“咚”的一下把剪刀扔到陳醉麵前,一直埋著的陳醉微微抬起了頭,看到眼前的剪刀猛的顫抖。

    “你是不知道啊,宋天朗這人又陰又狡猾,說不定……”高個男猛的抓起陳醉的頭發,她痛的直咧嘴,“你,是不是宋天朗的女人?”

    “要怪,就怪宋家吧”他故作無奈,“認識誰不好,偏偏是這麽個樹大招風的角色”

    聽到宋天朗三個字,陳醉眼裏漸漸湧了霧氣,搓在地上的手皮都磨破了,傷口處灰溜溜的,髒的很。

    高個男用力把她推到地上,“好自為之吧你!明天見不到人,這漂亮的手指可就,沒了”

    驚嚇和懼怕,陳醉不知是第幾次哭,眼淚又苦又鹹,淌過臉上的刀傷,傷口又紅又腫。前幾天還和他在廚房鬧騰,摸著她的長發,語氣溫柔,“小醉,什麽時候,你每天都能給我做飯,等我下班一起迴家?”

    宋天朗眼裏細碎的光,陳醉一想起,眼淚就不受控製了。頭發,頭發,她不敢摸,地上散滿了黑,桌子上那袋東西滿滿的,留在她頭上的,隻是七零八落長短不一。

    “等會,先別去送東西”高個男揚了揚手裏的電話,對拎著袋子準備出門的兩人說:“老板待會過來,你們都待這,再聽安排”

    荒郊空曠,廠房廢舊多年,陳醉揣著一顆心又怕又冷,感覺很多碎發紮在脖頸,黏糊難受。小腿那塊皮膚又青又紫,針孔像是腫脹了許多倍,臉很疼,背上也空蕩蕩的,

    女孩子最重要的東西,都被傷。

    陳醉覺得自己要死了,如此恐慌和失措,她一生隻有過三次。

    煙鎮那場突來大火,父母葬身,少年長逝,一夜遺世。

    宋夫人抱著她說過:“小醉,八年前宋姨能帶你迴宋家,今天也一定能讓你好好迴家”

    而此時,陳醉知道自己就算能迴家,也無法好好的了。

    至於為什麽當初選擇留下,她想,一半是因為不舍宋姨吃苦,另一半,她不忍讓宋天朗焦躁。

    對宋家,有恩,也有情。

    陳醉不知道幾點了,感覺像過了很久,到現在她一直趴在地上,身子也漸漸發了熱。略輕的敲門聲響起,三長兩短,頗有節奏。

    幾個人警惕的互望,高個男的手伸進袋子裏,握緊了刀。陳醉這一刻有那麽一絲奢望。她抬起了頭,看向門口的眼神,委屈至極。

    高個男握著門把,遲疑了一下小心的拉,“吱”聲,門開。

    一寸寸光擠了進來,黑色的褲,筆挺的薄夾克,左手上駝色的羊皮手套。陳醉聽到那些人叫他“老板”,陳醉擦了擦眼睛,目光定在來人的臉上,不可置信,轉而,悲從中來。

    來人一步步走了過去,白色的水瓶在手裏把玩,水色泛光。他慢慢蹲著,膝蓋處的褲子起了褶,“嗬嗬,陳醉”

    他擰開蓋子,將水瓶緩慢的遞到麵前,“我說過,下次請你來喝茶”

    男人的臉實實在在的出現在眼前,五官清晰,笑容太深,陳醉幾乎是抖著聲音喊了他的名字,“……於書彥”

    他低笑,將水瓶往陳醉嘴裏塞,“是我”水沿著她的下巴滑了出來,陳醉躲閃著,於書彥力道越來越重,“這次,我們可是重新開始了”

    陳醉用力揮開他被嗆的不停咳嗽,這當頭自然不會再問“為什麽你要這樣做”“你怎麽這麽壞,壞死了!”這種傻x問題。

    陳醉隻說了句:“你想讓宋天朗怎樣”

    於書彥拍手,“聰明啊,看透了我的目的,怎麽,關心他?”男人來了興趣,“我還真沒走錯棋,陳醉啊,你知不知道,我接近你的一切都是,有計劃的”

    “你在兩城交界處的那個破工程,是我讓公文批了的,舒四店裏和你的碰麵,也是我故意的”於書彥勾起她的下巴:“第一次見麵的那身裝扮,也是我特意贏得你的好感,是不是覺得我很像……那個死人?”

    陳醉的臉色刷白,於書彥搖了搖頭,撫了撫她參差不齊的頭發皺眉道:“可惜了喲,沒了”

    包括步行街那次被追殺,陳醉動容救了血淋漓的他,之後工地上的各種巧遇和幫助,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陳醉算明白了,為何於書彥身上總有些細節特別讓她晃神,人總是下意識的靠近一些心存好感的人,因為似曾相識。

    談不上喜歡,卻有足夠的好感,也鬆了戒備。

    “別人或許不知道,我卻明白的很,宋天朗幾乎沒有弱點”於書彥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可惜啊,陳醉,你是他的致命傷”

    “無恥”

    於書彥聽到這兩個字不怒反笑,“我隻是以牙還牙,八年前他做過的事總得

    給我還幹淨了!我告訴你,今天把你綁在這,就沒打算讓他舒坦”

    “威脅?”陳醉說的幹脆,“你以為,我是多大的籌碼?”

    “於書彥,你都說我是他的致命傷了,我對他重要,可你怎麽就不想想,他對我也很重要”陳醉對他笑,“你高估我了,也低估了我,你以為,我會容你逼他?”

    “你敢動他,我也敢弄死自己”人死了,看你拿什麽去要挾。

    此時的陳醉,像被一拳砸開了芥蒂,四麵八方的光都湧進了心,危難時刻,宋天朗,你看我這麽輕易的,就應允了為你賣命。

    宋家任何人一個人出事,我都甘心抵命,包括你。

    這是陳醉對他有過的坦白,一室溫暖的光,陳醉含著淚說出的這句話,她知道自己是無比堅定的,卻沒想到,為他實現承諾是這麽慣性的事情。

    於書彥臉色變的不怎麽好看,他猛的扯起陳醉的頭發,專挑鬢角敏感的地方,疼的陳醉眼淚都出來了,頭往後仰,頭皮火辣辣的疼。

    “他還真是好福氣啊,八年前搶了我的女人,好一個矜貴的宋氏二公子,如今又有女人肯這麽認命的跟著他,嘖嘖,真是個天生的情種”

    於書彥的眼神冰冷,掐著陳醉的下巴狠聲說:“這幾年我如此拚,就是發誓要跟他一決高下,你個倒黴鬼,挑錯了男人,跟著受罪去吧!”

    他看了看表,冷哼,“這會還在飛機上,不急,天快亮了,趕不上,就送隻手給他意思一下”

    “老板”一邊紮著馬尾的男人湊近,遞過手機,“宋天朗要跟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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