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劍終於要解放了。

    腿上的石膏拆下的霎那,他激動的唿吸不勻,麵色潮紅,無助的等待著。

    青衣也緊張著,屏住唿吸,這腿,接好了,能平行著走路,接的不好,就要和圓規般的一長一短,這明劍也就殘廢到隻能拖著腿慢慢走,永遠都別想能如從前般兔子樣的敏捷和跑跳。

    不光兩人緊張,明劍的老媽也千裏迢迢,不計辛苦的趕到,巴巴的看著,束手無策的同樣焦急的等著結果。

    麵對生命的脆弱和渺小,任你通天的手眼,蔽日的權勢,也敵不過自然的強大,自身的變化。生老病死,日月更迭,是無可選擇的。

    王麗姝也來了,這個消失了月把的人兒,清瘦而萎靡,看得出內心的煎熬和傷痛,她咬緊嘴唇,癡迷的盯著明劍,此後的表情全給了明劍,眼內再無任何人的存在。

    多麽像媽媽啊,單戀到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可以,隻是祈求一點心上人的善待和施舍,可憐兮兮到所有的曾經傷害都可以忽略到不計較。

    辛怡眼不錯珠的直盯著哥哥的腿,生怕一眨眼腿就短半截,馬曉梅玲瓏的注視著,暗瞄青衣無表情的木,偷窺明劍媽梗到喉的欲,悶眼科主任不確定的怯,歪斜王麗姝很激動的等,環顧黑壓壓的主任醫生,主治醫生的禁口謹行,事不怎麽關己,最不入戲的就是她。

    明劍一個人的康複,也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牽動著機關和全局。

    石膏完全拆完了,露出明劍長毛的毛腿,不仔細看發現不了傷口,也不能透視出膝蓋卯上的鋼釘,一切都那麽的完美,仿佛從沒有發生過腿斷的事故。

    但腿就是斷了過的,如心,再複原,那鋼釘始終是存在並不能完全的融入血肉。人還依舊,心都被釘上銅牆鐵壁罷了。

    而明劍腿落地,行走的霎那,所有的人都長出了口氣。

    高明的醫生還是信的過的,高超的醫術還是行的遠的,明劍從開始的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到疾步的在室內轉圈圈,越來越行走如飛,差點要跑起來,興奮的無以言表。

    所有人都在這塵埃落定的瞬間,表情都輕鬆而鬆垮起來。

    明劍媽第一時間顯出外交家的風範,優雅的掩飾好激動,逐個的握手,感謝,那級別和做派,隻有英女王才能一比其肩。

    而被接見和鼓勵的醫生們,自信和優越早迴到了臉上,揣揣和不安早丟到了爪哇,也是三句一個術語的開始了叮囑,要今後注意的事項。

    辛怡高興的跳了起來,上前去,扶住哥哥,陪著他暈乎乎的傻走,樂嗬嗬的傻笑。王麗姝愉快的陪著他們轉圈,跟在後麵,大聲的嚷嚷著辛怡你慢點,大笑的嘎嘎著明劍的快步,忘記了自己是個淑女良婦。

    每個人都圍繞著這個圓圈中找到了自己正確的點位,空氣在這種幸福中滿溢著真誠和真心。

    終於,各就各位,各忙各事,都還要吃飯的,而要吃好飯,就還要去努力的八小時內兢兢業業,換取買飯的資本。

    青衣歎口氣,馬曉梅隨醫生,護士臨走前,扭頭給了青衣一個含糊不明的憐憫眼神,這位護士長同誌的敏感,是從小練就的,她太明白青衣的處境了。

    如果明劍成了跛子,也許還能一切好商量,不成,就萬事都到了懸崖邊,要不,男主義無反顧,玉石俱焚,要不,男主退縮棄權,抽身後撤,總之,沒有第三條路可以去拐彎和迂迴,沒有女主的說話權和選擇權。

    青衣也太明白馬曉梅眼神的含義了。

    她冷清的悄悄抽身出屋,屋內,還是一片笑語喧天,明劍的親人們沒有注意到她這個外來人的離開,連明劍都沒有感應到。

    門前,呆立了良久,她才明白自己的無足輕重,小卒子,過不過河都無關局勢的勝負,車,帥們早準備好攻城掠地必須犧牲的最小代價。

    自嘲的笑笑:自己是多麽偉大和高尚啊,拱手將這個超級鑽石擦亮,服侍的沒有瑕疵,無償的就奉獻出去了,雖然酸溜溜的心底不是滋味,也還是能評上最不盛醋的醋缸了吧?

    就算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也知道自己並不想擁有,還是想隻屬於自己,哪怕,甩到角落裏,塵埃遍布,也還是自己的,也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主人。這心態,是凡人都有,誰能超凡入聖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人,還是活生生的活絡,不會不變通不妥協,不會一棵樹斷了還吊死,不會傻乎乎的隻撞南牆不迴頭,不會一輩子都無怨無悔的守著最初的諾。

    原來,是到了還所有人歸位的時候了。

    身還在,心已遠。

    幾多別離了?幾多愁?見不若不見,逢不若不逢,見若有緣,逢若有情,旦夕之間,情錯愛滅,何是緣何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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