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灰暗的星期二早晨,下綿綿細雨。空落的大街上,早起的行人無幾。

    為了生計的菜販和早點鋪的主人卻各自忙碌著。等著幾個小錢換菜,饅頭,包子……

    這樣每天幾乎都一樣的風景,郝青衣看得幾盡憔悴。

    唯一的朝早如朝陽一樣的青氣,是他們統一而一個韻律的跑操聲。

    “一,二,一。一,二,三,四”統一的淺綠製式襯衣,統一深綠製式冬裝。

    隊伍中無一人語,隻有漸漸粗促的唿吸聲穿破早晨的霧。直透一個個瞪著他們或麻木,或睡眼還在惺忪的路人。

    隨著一聲解散,迅速地各迴各層,十分鍾的時間整理內務,十分鍾的時間盥洗。十分鍾的時間下樓集合吃飯。每一秒都精確,機械,日日不變。

    青衣隻是這千萬個綠中的一分子。

    也許,在她生命某一個階段。她常想:保不定命運會隨著自己不再習以為常的承受而失去控製。她也會成為一個睡到自然醒無所事事的流民。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沒有誰能看透未來是個什麽樣子。

    經過崗哨,士兵兩腳並攏“啪”的敬了個軍禮。青衣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著迴禮。而是漫不經心地迴了一個。

    是因為天陰下雨的緣故吧。

    走進辦公室,青衣取出文件夾。又是沉悶的一天,她歎口氣,坐到桌子前。

    還沒有抬起頭,已有人在門口笑道:“郝參,你來了。”

    青衣看清楚,是秘書科的科長。怎會一大早到一個小參謀的辦公室等?

    青衣在官場沁了很久,知道規矩,連忙站起招唿:“鄭科長,早晨好。”

    這鄭鈞是機關老人,以非常的速度爬升,過人之處是領導所想還未出口,就已辦好。其玲瓏八麵非常人能及。

    手下管著四個資深秘書,且都嫡係,沒有千絲萬縷的旁係末支。辦起事來,順手、順心。

    “鄭科,請坐。”

    “不客氣了,郝參,大老板要見你。”

    “大老板“就是對最高首長的統稱。

    一大早八點20分。

    “我這就和你去。”

    青衣好想問什麽事。可是卻吞到肚裏。一則鄭科未必知道。二則知道了也未必說。再者,見過老板後,謎底即知,何必多費口舌?

    老板的房間在8樓。

    一路上青衣無語,反而鄭科輕鬆的不時拉拉閑話。

    到了,大門打開,秘書室幾個成員都無語而利落的在電腦前各忙各事。

    青衣沒有想到老板會親自打開辦公室的門,滿麵含笑地說:“郝參,請進來。”

    老板是個威嚴的中年男子,臉上有刀刻一樣深的皺紋。笑起來卻甚是和藹。現在他臉上就是難得的笑容。

    他笑著說:“青衣,坐。”

    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式。

    青衣正站在首長桌子對麵。坐是不敢坐的,領導交待事情從來都是簡明扼要,批評是家常便飯,還不如站著聽完轉身就能走。

    但對“老板“親昵喊自己的名字微微詫異。

    老板直接問:“你知道辛德品將軍嗎?”

    青衣答道:“知道,最年輕的將軍,不到50歲既成將軍。”

    “老板“再問:“你知道他有個女兒今年18了嗎?”

    青衣詫異:“不知。”

    老板微一沉吟,接著說:此女,如今已來這裏的路上。“青衣迷惑,將門此女和她有什麽聯係?

    “老板“接著說:“她父親想讓她從新兵開始鍛煉。所以送到陌生的環境,脫胎換骨。青衣,可以去新訓大隊的女兵排當排長嗎?”

    青衣聽著老板征詢的口氣,心裏卻歎口氣。說是征詢,已是絕對尊重。

    人事調動從來時下麵人等告知。

    令行如山,說去刀山,也沒有可能說:“不”。

    她一個小小中尉得“老板“親口麵授還是第一次。

    青衣站直,二話未說:“是。”

    “老板“壓壓手,示意她坐下來:“派你去,是因為此次最為棘手,和辛將軍女兒一個車皮拉來的還有其他女孩。她們從小認識,一個大院長大。據說……”老板頓了頓,才說:“辛怡是這幫小太妹之首。”

    青衣明白了。都說虎父無犬子,但這群能指揮千軍萬馬的虎父們都沒有時間和精力花在孩子身上。反而,孩子因缺少父親的管教而放任自流。真的成了二世祖,無挫折,無奮鬥,得過且過。

    “老板“看著青衣:“辛將軍一再說明,此女送來是讓其能感知什麽才是人間正道。青衣,此次派你,也是對你寄以厚望。希望你能收服這群小魔女,雖然,任務艱巨。”

    青衣微一思索:”首長,可不可以看看她們的檔案?”

    “老板“按鈴。吩咐。

    鄭科進來,手上捧著卷宗。交給青衣。

    “老板“接著說:“如有什麽困難,打電話來。”

    青衣知道,此事已是鐵板釘釘無迴旋餘地。

    立正之後,迴答一個響亮的:“是”轉身欲走。

    “老板“喊住她,爽朗的笑:“娃娃,你父親又溜到哪裏視察去了?”

    青衣迴頭一笑:“娃娃是小名,伯伯不許喊了。”

    接著正色答:“好,和您一樣忙。”

    公事之後,辦公室裏蕩漾著親情。暗紫紅的桌麵流動著暖暖瑩光。

    “老板“看著青衣歎道:“娃娃長大了,當初你爸爸將你這個小毛頭領到我麵前,你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現在成熟了。”

    青衣黯笑而不語。

    長大的代價就是融入和接受一切好與壞。不是絕對的好人,也不是絕對的壞人。泛眾麵前不能示弱:防其攻入軟肋。也不能示強:防其背後暗刀。

    成熟是一個很痛的詞,它不一定會得到,卻一定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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