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說起來,我們妖怪之中,有個不知從何而起的標杆,那就是,精變的越像人,天賦也就越高。大概在這世上,人是萬物主宰,所有妖怪,都以跟人相似而引以為豪吧。”

    馬丘陽聽的愣愣的:“那這跟兩人誰更強有什麽關係呢?難道這赤傘生來就不像人?”

    司藤的嘴角緩緩勾起諱莫如深的笑。

    “這種妖界秘事,你們道門自然是不知道的。有傳言說,赤傘精變時女相男身,也有人說,它非男非女。不過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或許它修成了正身也說不定的……當然了,矬子麵前不說矮,這種話,是不能在它麵前提的……”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除了司藤,誰也沒有注意到沈銀燈已經不動聲色地落到了隊伍的最後,再然後,忽然消失在轉角之後。

    司藤示意秦放過來,低聲說了句:“從現在開始,跟緊我。”

    50、第9章

    秦放被司藤說的無端緊張,又走了一段,洞裏越發的黑,居然像是黑霧繚繞了,秦放腦子裏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上次來還是毛胚房,現在不但裝修完了,連舞台效果也有了。

    司藤臉色有些不對,說了句:“大了。”

    大了?什麽大了?玩兒大了?

    秦放沒聽懂,司藤說:“你覺不覺得,這洞,比上次來時大了?”

    看不出來,黑霧太多,手電和火把的光隻能照亮身周兩三米,壓根看不到整個洞的形製,司藤的眉頭慢慢皺起:普通人視線不佳,再加上心情緊張的話,可能不大會發現區別,但她是留意測算過的,這洞有三進,按照相同的步距和步速,她應該進第二進了,但是事實上,還在第一進裏走。

    思忖間,道門的人已經三三兩兩的行在她或前或後,司藤起先也沒怎麽在意,直到白金教授不經意似的說了句:“中午12點了。”

    午時,12點,陽氣最盛。

    司藤陡然停下腳步,冷眼看前後左右,連秦放都看出異樣,低聲提醒她:“看他們的位置。”

    蒼泓觀主、張少華、馬丘陽、劉鶴翔、柳金頂、潘祈年、丁大成,王乾坤和白金兩人並肩,估計頂的是沈銀燈的位置,共八向方位,合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向,而且四大道門正好占據了東南西北四正向。

    白金教授的那句“中午12點了”像個口令式的暗語,幾個人原本說話的說話探路的探路,像是彼此全無關聯,一聽到這

    話,齊刷刷盤腿坐倒,雙手立結大手印,幾乎是在手印結起的同時,各自頭頂隱現極細光線,都像是從遠處拉升而來,光線一經亮起,迅速互相勾連,罩網模樣般護住頭身。

    秦放想起顏福瑞說的“各位道長的法器不進洞,在外洞的各個方向選擇好了方位排列”,想必是已經引法器護身了。

    司藤哈哈大笑:“所以擒赤傘是假,鎮殺我是真嗎?各位道長都是好演技,不去從影真是可惜了。”

    道門諸人默不作聲,對她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秦放留心打量四周,眼前陡然一花,再睜眼仔細去看,前後左右和頭頂上方的石壁上,一個接一個的小八卦印時隱時現。

    道印封門是困妖之術,古法捉妖,四麵八方的八卦印會雪片般飛來緊貼妖身,然後嚴絲合縫,幾乎形成個布袋,就像是把妖怪裝到袋子裏,然後用掛了銅錢的紅繩一圈圈把人捆個嚴實——不過一來法子太過高深,這群現代的小道士們不會使,二來主意是沈銀燈出的,她也是妖,也在洞中,一旦道印加身,自身也難保。

    司藤大致明白沈銀燈的用意了,首先誘秦放對她下觀音水,損她妖力,進洞之後再利用道門的力量封門,防她逃跑,再接下來,在老巢跟她對陣……

    司藤後背發涼,她原先以為沈銀燈不大會冒險,隻敢機關製敵,所以認定了隻要在機關上動手腳就可以十拿九穩——這沈銀燈,還真是步步為營,滴水不漏,自己是有些小瞧她了,今日有些不妙,這樁買賣,絕非九成九那麽便宜。

    秦放看出她臉色不對:“怎麽了?”

    司藤脫了外套大衣,又蹬掉高跟鞋:“不動手是不行了……”

    話還沒說完,山腹內忽然一陣轟隆巨響,緊接著地麵不平左右搖晃,道門的人一個個東倒西歪,混亂中,王乾坤尖叫:“大地震!大地震來啦!”

    像是配合他的話,山洞中央的地麵陡然裂開,像是忽然張開大嘴,眾人瞬間下跌,頂上砸下無數碎石,一時間尖叫四起煙塵彌漫,麵對麵都看不見人,秦放身子驟然墜下,驚駭間聽到司藤在高處叫他:“秦放,出聲!”

    他奮力應了一聲,突然覺得有藤條縛住腳踝,下墜之勢立止,再伸手一撈,又是一根,趕緊牢牢抓住,身體兩處吊點受力,心裏稍微安了些,眼前漆黑一片,耳邊嗖嗖落石之聲不止,又有人尖聲痛唿,身子晃晃悠悠,說不出的心寒膽戰,也不知道司藤情形如何,一時間心急如焚:“司藤,你怎麽樣?”

    連叫幾聲沒人迴答,過了會簌簌落石聲變小,似乎平靜些了,秦放聽到蒼鴻觀主的聲音:“誰身上有火?或者手機,照個明!”

    王乾坤迴答:“太師父,我有,你等一下。”

    奇怪,蒼鴻觀主的聲音是在秦放頭頂的,但是王乾坤似乎又在下方,過了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幾處光源出現,有點打火機的,有用手機照的,借著這幾點星火光源,眼睛漸漸適應黑暗,看清身處情形時,秦放陡然打了個寒噤,全身的汗毛都幾乎豎起來了。

    狗屁的地震,這是……

    這是個機關地洞,高度足有幾十米,底部有巨大的幾米高的尖利石鋒上豎,就像獵獸的尖刀陷阱,而在陷阱的底部,蠕動著一株株一人多高的毒蠅傘,巨大的傘蓋鮮血一樣紅,黃色的碗大菌斑像是瘡膿,惡臭盈鼻,思之欲吐。

    而他和所有的道門中人,真正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距頂距底都有二三十米,有大概七八根細長的藤條匝釘樣鑽進石壁打橫傾斜拉開,另有一些藤條的的分叉支條,牢牢縛住或手或腳,防止人的掉落,柳金頂和馬丘陽道長滿臉是血,想來都是剛剛被落石砸的。

    秦放明白司藤讓他出聲的用意了,那時變故突起,目不視物,她讓他出聲,是用聲音確定他的方位然後施救,藤條下墜之後卷到東西就馬上鑽扒石壁,分不清誰是秦放,索性都撈了起來。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麽有根藤上還捆了塊十來斤的大石頭。

    司藤果然正跪趴在頂上下看,確認秦放的位置之後,藤條牽動,直接把他拉了上來,秦放雙腳踏住實地,長長籲一口氣,忽然想起道門的人:“那……他們呢?”

    司藤伸手去撕旗袍下擺,以便行動更利落些,絲帛裂聲中,秦放聽到她說:“他們平時燒香燒的多,玉皇大帝會下來救的。”

    秦放暗自歎氣:這群人騙司藤在先,又施什麽八卦印困她,想來她也不會去救的。

    不看清還好,一看清處境如此危險,道門中人都嚇的肝膽俱裂,王乾坤吊在最下頭,掙紮了兩下之後,一根細一些的藤條忽然繃斷,他嚇的四下亂蹬,藤條根根相連,動一根就動全身,上頭吊著的人也跟著尖聲驚叫,蒼鴻觀主怒喝:“不許動!”

    秦放探頭去看,這場景真是蔚為壯觀,九個人參差不齊上下錯落,藤動人動藤停人停,明明情形已經如此兇險,他還是忍俊不禁,腦子裏神奇般跳出一句歌詞來。

    “葫

    蘆娃,葫蘆娃,一棵藤上七個瓜,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有人嘿嘿冷笑的聲音傳來,時斷時續若有若無,起先在高處,後來又像在地底,開始是女人特有的尖細,再聽又像男人沙啞的低沉,司藤臉色一變,低低“噓”了一聲,拉住秦放快速退到一塊石頭後頭,王乾坤全身的血都嚇停了,也不敢再亂動,顫抖著問了一句:“是誰?”

    沒有應答,白金教授說了句:“大家別出聲,別弄出光亮,別把……那東西引來。”

    說的好像“那東西”是飛蛾,專往有亮的地方撲騰。

    四周重又暗下來,過了一會,地底之下亮起幽幽磷火,橫七豎八,勾勒的都是骨架輪廓,王乾坤孤單單一人吊在孤藤之上,兩腿拚命上縮,生怕下頭突然竄上來一張嘴,就把他給咬下去了。

    ***

    秦放的唿吸滯重起來,聲音低的如同耳語,問她:“哪裏出錯了?”

    司藤嫣然一笑:“千年的妖怪千年的精,沈銀燈的老巢經營了這麽久,宋元明清,各朝各代,早就是機關疊著機關,整個黑背山的山腹隻怕也被她掏空了,怪道剛進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山洞變大了——破船還有三斤釘,這機關,怎麽可能隻是表麵上兩根矢箭那麽簡單,實在不該小看前輩的。”

    秦放聽明白了:“那咱們還有幾成勝算?”

    “五成吧。”

    哦,五成,比預料的好,還不錯,秦放一口氣還沒舒完,她又補充:“不是我死,就是她死,一半一半,最低也低不過五成了。”

    啥,五成是這個意思?秦始皇當年統一度量衡,怎麽就沒把妖怪的一起統一了?有這麽算勝算的嗎?

    那忽男忽女的聲音又來了,陰森中透著譏諷:“司藤小姐,久聞大名。聽說你1910年精變,風頭一時無兩,逢敵從無敗績,後生可畏,叫人敬佩的很啊。今日好不容易請到司藤小姐,實在是很想領教領教傳說中的鬼索藤殺。”

    司藤一直聽著,臉上沒什麽表情,直到它說完,才咯咯笑起來,大聲說了句:“我這點雕蟲小技,哪敢在赤傘麵前班門弄斧。隻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唿前輩,是公公婆婆呢還是叔叔嬸嬸?”

    她知道赤傘極其在意別人對它的性別嘲弄,是以故意出言激怒,赤傘果然中招,喉間發出憤怒的低吼聲,一時間山壁抖顫,碎石灰土簌簌落下。

    秦放事先已經知道沈銀燈就是赤傘,他倒還了了,

    半空中掛葫蘆的一幹人完全是傻掉了,半晌丁大成罵了句粗口:“我cao,我們不是隨便選了個書上的妖怪嗎?沈小姐不是隨便找了個山洞嗎?怎麽就真成了赤傘了?老子買了十年彩票,連十塊錢都沒中過,怎麽就專在妖怪上撞邪?”

    這話忽然就提醒了蒼鴻觀主:“沈小姐人呢?”

    按照計劃,道門法器同啟,結八卦印封住山洞,沈銀燈會以機關射殺司藤,沈銀燈之前對機關守口如瓶,他再三追問,沈銀燈才讓他看了兩根封妖矢箭,蒼鴻觀主記得自己當時還擔心這矢箭是不是太簡單了不足以困住司藤,沈銀燈卻自信滿滿,表示不用擔心,她自有安排。

    安排在哪?是這明顯要置道門於死地的陷阱還是這忽男忽女的所謂“赤傘”?電光火石間,蒼鴻觀主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嘶聲大叫:“沈銀燈!沈小姐,你在哪?你是不是就是赤傘?”

    山洞裏忽然靜下來,蒼鴻觀主的大叫居然有了迴聲。

    是不是就是赤傘……不是就是赤傘……就是赤傘……是赤傘……

    高處傳來女人的笑聲,蒼鴻觀主畢竟老邁,體力有些不支,扒住藤條的手臂抖篩一樣顫個不停,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抬頭去看,岩壁上慢慢現出一個女人垂下頭的黑色輪廓,他聽到嘿嘿兩聲幹笑:“蒼鴻觀主倒也不是太笨啊。”

    司藤屏息聽到這裏,忽然問秦放:“你是不是留過他們中誰的手機?發短信給他,告訴他,盡量拖沈銀燈的時間,趕快,馬上。”

    確實留過,最初隻和顏福瑞聯係,後來司藤在青城請客吃飯那次,為了方便聯係,蒼鴻觀主和白金教授等好幾個人都跟他互換了號碼,秦放趕緊掏出手機發短信,來不及交代前因後果,隻能寥寥數字,希望這群道士們關鍵時刻懂得同舟共濟,不要腦子漿糊一樣壞事。

    信號巨差,群發了一次之後不成功,秦放又試了一次,一直停在“發送中”沒結果,司藤等不及,覷著沈銀燈還跪趴在岩壁上沒注意這邊,拉起秦放往裏走:“跟我去裏麵。”

    秦放屏住唿吸跟在她身後,過第二重洞時,似乎聽到好幾聲短信的滴滴聲。

    司藤低聲而又快速的交代他:“赤傘的內洞有兩根矢箭機關,箭身塗了觀音水,可以損耗妖力,跟你給我吃的藥丸是同一種,中了觀音水的毒,臉上會有煞氣,人看不出來,妖可以分辨得出,我沒有妖力,所以吃了藥丸,想引她對我不防範,誰知道她看出了我的煞氣之後,反而沒了顧忌,一上來

    就要跟我比劃比劃。”

    說到這,真是好生後悔,早知道不吃那個藥丸,沈銀燈多少會有忌憚……

    不過現在不是買後悔藥的時候,司藤定了定神,繼續把話交代完:“我改了矢箭機關的方向,秦放,你記住方位,我要引赤傘上鉤,你來控製機關,隻要她中箭,一切就都好辦……”

    聽來似乎可行,細想漏洞百出,秦放覺得太兇險:“你要怎麽引它上鉤?它現在已經對你沒有顧忌,它有妖力,你沒有,它舉手之間就能殺了你,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貪生怕死,司藤眉頭皺起:“什麽意思?”

    “我死了,你不死,我也就不會死。”

    什麽你死了我死了你不死我不死的,司藤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在這個時候,洞外傳來蒼鴻觀主聲嘶力竭的大喝:“要死也讓人做個明白鬼!當年的沈翠翹到底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殺的?所謂的難產而死,所謂的懷孕,都是你信口雌黃是不是?”

    秦放心裏一寬,看來道門那頭是收到他的短信了,真是得給蒼鴻觀主點個讚,為了拖延時間,都開始話當年了……

    他深吸一口氣。

    “司藤,我有個計劃。”

    51、第10章

    沈銀燈覺得這群道士挺好笑的,死到臨頭,還要“死個明白”。

    又聲嘶力竭質問她“為什麽要置他們於死地”,莫名奇妙,不殺你們,留著走親戚、串門子、發展友誼、天長地久麽?

    她不想跟這群人廢話,卻又想貓捉老鼠多逗弄些時候,拈了幾塊石頭在手上拋著掂量,說:“道長們小心了啊。”

    何其變態,這是要投石頭砸人嗎,一幹人個個頭皮發麻,拽得藤條左搖右擺的,隻盼她失了準頭砸不到,嗖嗖幾下破空聲之後,先是一片死寂,接著響起了馬丘陽道長驚怖的聲音:“疼!疼!疼!”

    疼就疼唄,男子漢大丈夫,何至於唿痛如斯,大家都朝發聲處看,見馬丘陽抱著藤條張惶亂指,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頓時明白過來。

    他叫的是“藤!藤!藤!”,沈銀燈那幾塊石頭,每一塊都把藤條打出了豁口,而藤條一豁,距離繃斷也就不遠了。

    沈銀燈在頂上撣了撣手:“各位道長先前都引了法器護身,但那隻是防妖力入侵,到底也不是金鍾罩。若是從高空摔下去,沒有摔不死的。道長們見到下頭的尖峰了吧,藤條一斷,各位

    摔它個腸穿肚爛,血順著尖峰流下去,滋養我這些子子孫孫——它們飲多了獸血人血,還從來沒嚐過道士們的血呢,說不定機緣巧合,道長們金貴的血,促成了我子孫精變也未可知啊。”

    說完了仰頭長笑,她以沈銀燈的麵目講話時,倒還是正常女聲,大笑之下脫略形骸,又顯出男人的陰鬱沙啞來,明明是張精致的女人俏臉,卻配著這把嗓音,委實叫人毛骨悚然。

    笑著笑著,她忽然停頓下來,換了一副柔媚表情,叫了聲:“司藤小姐?”

    黑霧彌漫,無人應答。

    沈銀燈臉上笑意更甚,她慢慢朝洞裏走,聲音輕緩,不緊不慢。

    ——“司藤小姐怎麽不說話了呢?”

    ——“真是奇怪了,以司藤小姐的聲名能耐,不至於懼怕我區區一個赤傘啊,躲躲藏藏地像個縮頭烏龜,未免有些不體麵吧。”

    ——“哦,我差點忘了……”

    說到這,她掩口而笑,似是剛剛恍然:“司藤小姐是不是準備運妖力和我決一死戰,但是一試之下,才發現渾身劇痛,身體裏麵好像有無數吸口,吸食你的骨髓血肉啊……”

    內洞傳來司藤憤怒忍痛的聲音:“你給我住口!”

    原來她藏在那裏,沈銀燈雙目之中精光陡現,向著內洞的方向慢慢過去。

    外洞那群道士們驚慌失措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沈銀燈的足音一下又一下,刻意放慢,聲聲入耳,又在石壁上返作迴音,像是無形的催迫,讓人唿吸都為之滯悶。

    “司藤小姐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覺得這一趟苗寨之行,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啊?”

    司藤悶聲冷笑:“你什麽時候給我下的毒?”

    秦放還在司藤身邊,從司藤口中打探到消息的機會微乎甚微,一切秘密都指著司藤死後從秦放嘴裏套取——沈銀燈遲疑了一下,這個時候,可不能暴露秦放。

    但司藤顯然已經想到了,沈銀燈聽到她憤怒的喝聲:“秦放!”

    緊接著就是重物墜地和秦放痛唿的聲音,沈銀燈心頭一緊,幾步進了內洞,一般來講,妖怪失去妖力之後,若還想負隅頑抗,會現出原身,原身的力量總比人身更大些——司藤果然已經在逐步現身了,她的麵色極其憤怒,人在石壁邊上站著,一條藤臂伸出足有幾米長,藤臂的末梢正死死掐住倒在地上的秦放的咽喉,秦放滿臉赤紅,掙紮著蜷縮身體,被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沈銀燈暗叫遺憾,她想起當日為敷衍蒼鴻觀主,在內洞裝了矢箭機關,司藤如能再往邊上移那麽幾米就好了……

    司藤看著沈銀燈冷笑:“我真是好奇,沈小姐什麽時候和秦放暗通了款曲,他居然為你做事,既然今日跟沈小姐的一戰不可避免,開始之前,咱們也效法古人,開個葷腥祭個旗啊。”

    說到這,臉上戾氣頓現,藤臂上舉,扼住秦放的咽喉生生把他舉離了地麵,秦放雙目爆紅,兩手死死去抓咽喉處的藤索,嘶聲叫沈銀燈的名字:“沈小姐,你答應救我的,我知道……司藤的秘密……”

    司藤大怒:“休想!”

    她臂上用力,眼見遲一遲秦放的脖子就要被扭斷,沈銀燈再無猶疑,身周黑氣驟顯,迅速絞成一股霧藤,瞬間盤蛇般繞住司藤藤臂,司藤似乎還想硬撐,但隻是下一秒便已經受不住,慘叫一聲,藤臂迅速迴縮成人身,但見一條纖細白皙手臂之上,盡是金錢大小的火泡燙斑。

    她這裏藤臂迴縮,秦放瞬間得脫,重重從半空跌落地上。

    司藤痛噓著倚住石壁坐倒,沈銀燈盯住她看:“怎麽樣,司藤小姐,我赤傘的毒,還受用吧?這毒先傷你手臂,然後從經脈進入全身,不消一時三刻,你就會全身潰爛,和藤殺一樣,除非我死,否則是解不了的,哦對了……”

    說到這,她像是想起什麽,又含笑看秦放:“司藤一死,藤殺可解,恭喜你了……”

    秦放卻似是極大恐怖,手撐著地往後縮:“沈小姐,你……你也是妖怪……”

    秦放這退的方向其實奇怪,一般而言,人受到威脅,隻會張惶著往後縮,他卻是生生在沈銀燈麵前轉了個向,沈銀燈一時也沒有多想,隻是緩步趨向他:“你怕我嗎?”

    秦放囁嚅道:“我……我不知道……”

    他看向沈銀燈,目光忽然又有些迷離:“你是妖怪,但我……不害怕你,沈小姐,我有沒有跟你講過,你長的,很像陳宛……”

    他忽然有些恍惚,伸手去摟沈銀燈的腰,沈銀燈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厭惡,但權宜之下,還是沒有拒絕,秦放顫抖著站起來,腳下不穩,幾度踉蹌,沈銀燈扶著他走,柔聲說了句:“小心啊。”

    她精力在秦放身上,卻也沒有疏忽司藤,司藤受傷之後,似乎想撐著牆壁站起來,但幾度摔倒踉蹌,最後一次坐倒的位置,居然是在矢箭的射處了,沈銀燈冷冷盯住她,唇角掠過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心裏想

    著:你要站起來才更好。

    司藤果然站起來了,她吃力地扶著牆壁,麵上居然譏誚不減,死到臨頭還在激怒她:“如此小鳥依人柔情款款,想必赤傘是轉了女身了?日後同秦放琴瑟和鳴開枝散葉,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啊……”

    沈銀燈盯著司藤的眼睛,柔聲說了句:“你該去死了。”

    目光視處,那藏在石壁邊緣與山石幾乎同色的機關動針驟然哢噠轉了一格。

    “秦放閃開!”

    司藤怎麽會突然出言示警?秦放為什麽突然變了臉色狠狠將她往後一推?身後破空有聲,沈銀燈思緒還沒來得及轉到那一處,尖利的矢箭已經從背後透體而出,勢頭巨大,將她整個身子帶向地麵,秦放就著地麵急滾,兩根箭頭蹭蹭穿透他臂邊釘住地下,沈銀燈的身子像個三角形的斜邊串在矢箭之上,她心知不妙,正想運妖力逃脫,身體內傳來蝕心一樣的劇痛。

    她和司藤不同,她是有妖力的,觀音水對司藤無害,但是對她……

    沈銀燈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臉因為劇痛而扭曲猙獰,居然現出男人的形貌,秦放掙紮著想要避開,但是一來剛剛已經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二來箭頭穿破皮肉,帶著衣服釘地,一時動彈不得,聽到司藤問“受傷了嗎”,忍痛答了句“還好”。

    司藤也沒力氣了,聽到秦放的迴答之後,長籲一口氣,軟軟倚著石壁癱坐下來。

    手臂上的火泡燙斑沒有再蔓延,甚至有恢複的跡象了,是因為沈銀燈再也沒法掀起風浪了嗎?

    這場大戰,突然間消聲偃息。

    山洞裏分外安靜,隱隱地傳來外洞的聲音,不知道是蒼鴻觀主還是張少華真人在說:“小心啊,往上爬,別鬆手啊……”

    又有眾人的驚叫聲,夾雜著長聲慘唿,轟一聲重物墜地。

    也許是有誰摔下去死了,但是每個人都精疲力盡,那頭的慘烈,在這裏,隻是一抹若有若無的背景音。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銀燈嘿嘿幹笑起來。

    她的身邊蘊了好大一灘血,血肉開始萎縮,皮膚慢慢貼向骨頭,如果說之前非男非女,好歹還算個女相,現在則是完全分不清男女了。

    她含混不清地跟秦放說話:“原來你一直幫的是她,你是人,我是妖怪,她也是妖怪,你為什麽要幫她呢?”

    她聲音那麽淒涼,秦放突然間覺得她也挺可憐的,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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