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剛亮的時候,三論寺中的鍾聲敲過三聲,寺廟後方的廂房一扇門接著一扇門打開,穿戴整齊的僧人們走了出來,老僧人領著入三論寺不到三年的小沙彌,朝著三論寺前方走去。


    來到做早晚課的那處巨大的院子,等到所有僧人落座正要拿出昨晚晚課沒有念完的經書的時候,隻聽得後方傳來一聲輕咳,眾僧人向後看去,所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是嘉祥!


    隻見她身披袈裟,背著手施施然地走到了最前方粗壯桂花樹下的蒲團前。就在她轉過身來彎下腰準備坐下去的時候,自她懷裏咕嚕嚕滾出半個饅頭,饅頭上還有幾個小小的牙印。


    “哎呀。”嘉祥臉色一紅,按照三論寺的規矩是做完了早課才能吃早飯。可是她起來就餓了,於是先溜到廚房拿了個饅頭,吃了半個之後見時間來不及了隻好將饅頭揣進懷裏披上袈裟匆匆趕到這裏來。


    “你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嘉祥一邊嚷嚷,一邊閃電般的伸手將饅頭撿起再次揣進了懷裏。


    白眉老僧朝著嘉祥詫異道:“方丈,您怎麽會來這裏?”


    嘉祥理所當然道:“我來做早課啊,身為三論寺的方丈,我來帶著大家一起做早課有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白眉老僧苦笑道,心中犯起了嘀咕,關鍵是自打我入寺以來這幾十年,也從來沒見過您老人家做早課啊,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怎麽著?


    坐好之後,嘉祥看向院子門口,舉起手的瞬間自袈裟下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臂,她揮了揮手朝院門口笑著道:“好心人你怎麽這麽慢?你過來啊。”


    眾僧人再次齊齊扭頭看向院門,隻見門框上倚著一個人,一個身穿藍衣麵容俊俏的青年。


    白眉老僧驚訝道:“西門施主,你還沒…原來你還在寺中啊。”


    李察撓撓頭,萬眾矚目他不是沒有經曆過,但是被一群光頭,啊不對,被一群僧人盯著,他還真是頭一遭。他有些不自然地笑著道:“是啊,打算叨擾幾天。”


    “原來如此。”白眉老僧臉上閃過一絲恍然之色,扭過頭去看向嘉祥,怪不得今天方丈會一反常態地出現在早課上。


    嘉祥又叫了一聲,李察搖搖頭笑著道:“我在這裏聽就好,大家都做好了我就不擠進去了。在這裏也是一樣的。”


    嘉祥見狀點點頭,隨即從袈裟裏掏出一本經書,經書掏出來的瞬間,那半個饅頭又滾了出來。


    白眉老僧見狀苦笑道:“方丈,要不您先把這饅頭吃了吧。”


    嘉祥伸出手飛快地將饅頭塞進懷裏,一本正經道:“胡說,哪來的饅頭。你餓昏了頭吧,沒有饅頭。先做早課再吃早飯這是我們三論寺的規矩。”


    她隨即翻開經書,隨便翻開一頁看了一眼之後就開始講起經來。清脆如百靈鳥的聲音清楚地傳進每一個人耳中,聲音中好像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包括李察在內的所有人很快靜下心來,沉浸在講經聲中。


    講經的嘉祥和平時的嘉祥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平時的嘉祥貪吃迷糊,無論什麽時候臉上都帶著純真的笑容。然而講經時的嘉祥卻是滿臉肅穆,小臉上甚至有一絲寶相莊嚴之色,一個個音節繁雜的經文自她口中清晰地吐出,每一個音節每一句話,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講經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太陽升起,日出時的陽光透過桂花樹的層層綠色斑駁的灑在嘉祥身上,嘉祥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合上經書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大家都吃飯去吧。”


    “是。”所有僧人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朝著嘉祥畢恭畢敬地彎腰行禮,然後才從最前至最後有序地離開。


    從早課開始到這所有人離去,院中蒲團絲毫不亂,甚至沒有一個移動了位置,地上更是幹淨無比,就好像這眾多三論寺根本沒有來過一樣。


    等到最後一個小沙彌走出院子,嘉祥才長出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從懷裏拿出早就冷掉的半個饅頭狠狠咬了一大口,朝著李察抱怨道:“餓死我了,這講經果然是最累的事情。”


    李察笑著拿出幾個焦圈遞了過去,這些焦圈是他和三論寺的菜頭研究了大半個晚上才做出來的,用的豆油炸,所以帶著一股豆子的清香。


    吃過早飯之後,三論寺僧人的一天才算正式開始。三論寺中僧人眾多,日常開銷買米買麵這些除了四周城鎮信徒們的香火錢之外,更多的還是自給自足。


    三論寺後方的山上開墾出大片大片的農田,做完早課吃過早飯之後,除了留在寺中接待信徒的僧人,其他僧人都會去這些田地裏勞作。


    晝而農,夜而禪。三論寺的僧人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便是過著這樣的農禪生活,簡單而充實。


    李察白天便穿梭在寺廟中,那些高深的佛經他看不懂,他就幫忙接待接待信徒,然後用自己的術士副職業給信徒們解解簽,聽老僧人教訓小沙彌之類的,時間倒也過得快。


    等到了晚上,再和僧人們一起去五觀堂吃晚飯,五觀堂是僧人吃飯的地方。三論寺中晚飯不叫做晚飯,佛家中有過午不食的說法,但是過午之後打坐走動以及其他活動消耗太大,所以在晚上又加了一餐。這一餐稱為藥石,藥石皆吃粥,所以這一餐也叫做晚粥。


    當然嘉祥是不受這個限製的,她是三論寺中唯一一個不必守這些規矩的人,她就好像是行腳僧一樣——出外求法的行腳僧,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情況下,吃飯時間和食物沒有保障,不受過午不食的限製,可以說什麽時候得到食物,就什麽時候吃。


    這一天,在李察正跟僧人在五觀堂喝晚粥的時候,李琯琯突然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好奇兮兮問道:“哥,你在那寺廟裏日子過的咋樣?還習慣不?”


    李察笑著道:“挺好的,早上去聽經中午去寶殿晚上喝藥石,然後做晚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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