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燕飛,我迴到辦公室默默的坐下來。刊物印刷的時間,是期刊編輯最輕鬆的時刻,上期已告一段落,下期又沒有那麽緊迫,我抽這難得的時間把事情顛來倒去的想。

    但凡想不明白的,都打算放過了,我甚至努力去理解段言,既然美好的明天在向我招手,我又何必苦苦沉溺於自憐自艾?我不能因為自己痛苦,就剝奪別人快樂的權利,我提醒自己:你是個做了媽媽的人,為了孩子,要懂得寬容和放棄。

    我再次獲得通知被葉恆永“召見”的時候,不禁暗暗攥起了拳頭,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持英雄就義的心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這個年紀輕輕身價無法估量的老總正悠然自得的幫我沏茶,他眼睛裏一些無法琢磨的內容一波波向我襲來,我垂眼不敢相迎,一想到口袋裏的那張紙,我隻覺得尷尬不安,象要白拿人家財物般的心虛。

    他問:“你有心事?”

    我默默不語。

    他說:“公司決定承擔你的住宿費用,你去找一套離公司不遠的公寓,這樣上下班方便一點。”

    “這樣的小事可以吩咐您手下通知我,葉總。”

    “這不是小事。”

    我抬頭一征,問道:“是別人都有呢還是我自己有?我有沒有享受這類待遇的資格?”

    “你怕會受到特殊照顧?”他說,“雖然你現在還沒有做出什麽驕人的成績,但將來你會的。結束了這期刊物,你來做我助理,辦公室就是外麵那間。”

    我想起童義信說過葉恆永重用的女職員都現在都下落不明,忍不住一句話脫口而出:“我沒有做助理的經驗,請葉總重新考慮。”

    不知道我哪裏又把他氣著了,他斜斜的睨著我說:“你看似很柔弱,有禮有節,實際是個極其頑固不化的家夥。我可以答應你一些額外的條件,但我決定的事情你休想改變我。”

    我舒一口氣,一臉鄭重的問他:“真的可以提條件嗎?”

    他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裏,他說:“除了兩條腿不能給你,其他的事情難不倒我。”

    我掏出口袋那張備好的協議遞給他:“我想……如果可以再預支一部分工資,我願意,終身為公司服務。”

    他看著我笑了,問道:“賣身契?”

    “葉總,我是個很笨的人,不太善於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是否可以理解為賣藝不賣身?”

    “您是我的上司,請不要嘲笑我,您就當作我隻賣勞動不賣靈魂好了。”

    “哦?這麽嚴重?你需要預支多少?”

    “大約七十萬。”

    “真讓人吃驚。拿來做什麽用?”

    “暫時不想說。”

    “不想說可不行,你拿去殺人放火,我不是要變成你的同謀了嗎?”

    “我不會亂用的,我會憑良心忠實於企業並一直為之效勞的。”

    他思索片刻,站起來指著我說:“你,準備好陷阱讓我跳,早早打印好了協議,誌在必得,你的過分自信真讓人受不了。”

    他走到辦公桌前撕下一張支票給我說:“需要多少,盡管填吧。”我看著他,心中想,天下真的有這樣幸運的人,年紀不大,就通過某種渠道獲得了財富,渾身是讀書人的氣質,頭腦靈活,連衣著都收拾的恰到好處,雖然身體上少了點什麽但完全不用自卑,富有足夠令他瀟灑自如。

    但他的這個方式這個動作,讓我想起正受恩寵的情婦們索要的生活費的場景。我站了一會,並沒有伸手去接,他說:“怎麽,這種方式太輕率了?”

    我低下頭說:“是的,葉總,請您公事公辦。”

    他說:“你腦袋裏裝的東西跟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我忽略這點了。這樣,我讓財務轉賬100萬到你工資賬戶。協議就不必簽了,我相信你會履行自己的承諾的,也許將來公司需要你赴湯蹈火,所以你不必感激。這是兩年薪資,身價百萬的ceo全國也屈指可數,其中的份量你應該能掂的出來。”

    我深深鞠一躬退了出去。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怎麽賣都是賣,賣給公司比賣給個人好一些,賣雙手比賣尊嚴要舒服點。

    一想到兩年驢子拉磨似的繁重勞動和絕無選擇的服從,心裏就象吃了一個大秤砣,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當然掂的出其中的份量,但令我興奮的是,貝貝終於可以屬於我了。

    值得,真的值得,付出更多也值得。

    下班後,我通過中介找了房子,定下一個離公司不遠的公寓,家電家具一應俱全,隻去商場買迴一張兒童床。站在屋子中間,想到兩天後的歡樂情景,我象個灰姑娘一樣又驚又喜,竟無聲的笑了。

    一切處理妥當,我迴靜心樓跟碧月他們打好招唿,然後靜靜的等待新生活的到來。可第二天的一通電話,突然把我從攀向幸福美景的峭壁上狠狠的擊落,打入了一個黑暗無邊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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