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這是一個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下午,我搭上迴家的地鐵,渾身上下都顯露出工作後的疲憊,人人都跟我差不多的表情,空洞乏味的眼睛,想著家中一成不變的晚餐,靜默的或站或坐。

    今天下班時,段言打電話來,說要出差一周,馬上飛往上海。段言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按理不該出差那麽久,這幾日,他從沒提起過。

    說起來,母親並不同意我們的婚事。起初是嫌段言所在的城市太遠,後又嫌段言對我不夠體貼,怕我受了委屈。而我總隱隱覺得這些都不是母親的真實想法。

    段言向母親鄭重許諾過會好好待我,她又見我擺出非他不嫁的姿態,才萬般不舍的把我交給他。

    我隨段言來到陌生的城市齊墨,脫離了母親的管束如出籠之鳥。他視我如掌中的寶,心頭的肉,仙女眉心的那顆朱砂,不能否認,我也是幸福的一塌糊塗。

    婚後我們一直租住在舊式多層樓裏。三房兩廳的房子,南北通透,隻是太大了些,很多房間都空著,放雜物,關著門。

    我生來膽小,不願獨處,夜裏去洗手間也要他陪。一個人走過那些房間,有如鋒芒在背,房子太老,總會帶著曆史的氣息。

    段言總是半閉著疲憊的眼睛,摟著我走過一個個房間,然後站在廁所門口一遍遍的問:“膽小鬼,完了沒有?”我一定要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才行,段言通常會走過來扭扭我的鼻子,輕輕拍一下我的背說:“小乖,把你寵壞了。”

    樓下很靜,風吹著小樹沙沙輕響。我從包裏嘩啦啦的翻找鑰匙,抬頭,不遠處站了一個人,黑緞子頭巾遮了半個臉,看不出男女,黑衣黑褲,雪白的鞋。我從他身邊走過,那人一動不動,沒有生息。

    我匆匆跑上樓梯,開門,探身摸索門口的開關。先開燈、後進門,踮起腳從貓眼向外看一看,這是我進家門的一貫動作。

    關門,反鎖,鑰匙掛在門上——這樣,外麵打不開,有意外卻容易逃生。我晃晃腦袋,嘲笑自己膽小如鼠。

    躲在陽台上偷偷向下看,樓下並沒有站著什麽人。

    沒有接到段言的電話,自己隨便應付了一餐,開著燈,開著電視,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是一個光亮吵鬧的夜。

    工作時間,我如霜打的茄子,熬完一整天,迴家的路上滿腦子隻剩下兩個字:睡覺!

    我家住在老區,房子是一梯兩戶的舊式結構,鄰裏間老死不相往來,平時靜的沒有人氣。

    我慢吞吞的爬了一層,兩層,……五層,猛然見有人站在自己家門口,像是昨天遇到的那個人,依舊是黑衣黑褲雪白的鞋。

    是個女人,無聲無息,黑瀑般的頭發散散披下來,遮住臉龐。我後退了兩步,雙手緊緊護住在前胸,壓不住狂亂的心跳,鼓足勇氣小聲問:“……找誰?”她雙眼亮的出奇,靜靜的看著我,長發薄衣微微拂動,可是周圍根本沒有風。

    是找對麵那家人的吧,我自我安慰一番,故作鎮定的轉身開門,鑰匙卻哆哆嗦嗦怎麽也插不進鎖孔,嘩啦啦掉在腳下。

    等到終於進了門,我大氣不敢出,頭也不敢迴,反手輕輕關門,屏住唿吸靠在門上,許久才敢從貓眼向外看:門外是空空的樓道,什麽也沒有。

    我要讓段言迴家,立刻。

    我哆嗦著撥下那串熟悉的號碼,如果段言今晚就飛迴,我隻需要等待兩個小時。我暗暗的給自己打氣:沒什麽好怕,不要怕。聽筒裏傳出無法接通的信號,一遍一遍撥,都是同樣的無法接通。

    我打電話給最好的朋友燕飛,希望她能來陪陪我,她卻正焦頭爛額的照顧孩子,她兒子小龍正發燒。掛電話前她安慰我:“別自己嚇自己,睡一覺就好了,你什麽時候養貓了?好吵!”

    貓?沒有養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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