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衡徹底沉默了下來,麵上一陣陰晴變化,忽然有了一種顛覆一直以來對他的認知感覺,她憋了辦響,才緩緩開口道:“殿下,我怎麽感覺殿下並不怎麽關心天海倒流、淹沒人間的災難與厄運,反倒是在趁著這次的事在借機……調戲吳嬰。”


    做人不要太聰明,不然容易被滅口。


    ……


    ……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有無盡虛空道演的神力支撐起的世界,繁星滿宙,顆顆星體巨大,橫列於星空軌跡之中,片片界域陸塊,在位麵之中穿梭不定,即便是神力通達的神族,也難以捕捉其運行的道義。


    在這一片廣闊的大千世界裏,有一條橫亙三千裏長長銀池,盛著星空與日月光輝,靜水深淌的連接著星河點點,宛若凡與天之間最後一道亙長的橋梁。


    而這一條銀池,又稱之為靈池,又可意為淩遲。


    若想登高臨神,必先踏過這條三千裏靈池,隔去這一身肉體凡胎,再以靈池之中所蘊含的古老星輝神力,重淬靈身,鍛神體,熬筋骨,即可跨越成神的最後一步。


    而神女府地位最高,身份最尊崇的神女幽笙,此番當真是被這三千裏靈池折磨的苦不堪言。


    這是她第十一次力竭,疲憊欲死地倒在了靈池之中,鮮血如花一般綻放在潔淨的水麵間,暈染成一圈圈妖嬈美麗的紅。


    隨即,淡淡的光波閃爍了一下,池中的鮮血如同被一種純淨又升起的力量淨化般,褪色消失不見。


    幽笙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她生來便是神體,自然不用像那些苦修的凡夫俗子一般,受著三千裏徒步的淩遲之苦。


    她疼得想哭,可是生來高傲的她,決不允許自己此刻迴頭,去找尋父尊的憐愛與幫助。


    身體割裂般的疼痛終究還是沒能抵得住潮水般湧來的困意與疲倦,她沉沉睡去。


    池水輕柔地將她身體溫柔托起,滾著金邊的華美黑裙在水中搖曳,宛若一朵美麗的黑生花。


    靈池兩岸生長著草木瑩輝,星芒灑在草木叢間,被那鋒利的草刃切割成星星斑駁點點金色光輝,猶如萬千螢火蟲一般神秘而美麗。


    被枝葉包裹著的露珠忽然驚顫,墜落滴下,滲入深灰色的土壤之中,很快就被吸收,消失不見。


    一隻展著紫色光翼的夢蝶自那片枝葉上飛走,光翼撲扇之間,揮灑出淡淡的一道紫色的光粉,落在林木間,落葉上。


    最後,那隻紫色的夢蝶來到幽笙挺翹的瓊鼻上,它的一雙蝶翼停止了撲扇,薄薄的光翼上開始流淌出一道紫極夢意更深的線條與紋路,紋路勾勒出兩朵花的模樣。


    陰界冥土生有彼岸花,象征著死亡,指引著亡者的去程與歸途。


    而神界,亦是生有一種奇花,名為尋夢,象征著夢境,為神窺夢引用。


    蝶翼上的尋夢花開始綻開兩道花蕊,沒入幽笙的眉心之中,星砂很快黯淡下去,而幽笙那張美麗的睡顏也變得更加安寧沉靜。


    啵的一聲輕響。


    紫蝶破滅了,化作一片光塵。


    而靈池岸上青石旁,一名鬥笠青年麵上則是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迷醉夢幻笑容。


    “嗯……這可真是一場人間好夢呢。”鬥笠下的麵容無眼也無鼻,隻有一隻嘴和一雙耳。


    他的耳朵是用來盜聽夢境的。


    他的嘴巴,則是用來訴說盜聽而來的夢境。


    手中盲杖朝著麵前虛空輕輕一點,一輪虛空光鏡陡然凝結而成,光鏡虛虛漂浮扭曲了一陣,一道金色的身影很快浮現其中。


    因為沒有眼鼻,長相分不清年輕還是年長的夢術師第一句話便是:“引兵下靈界,執行天誅吧?大人……”


    那道金色的身影沒有說話,但是通過那輪虛無縹緲的光鏡,一道意識清晰準確的意念滲透到了夢術師的腦海之中。


    他知曉了神意,旋即笑了笑,而與此同時,他額角也淌下了一滴冷汗:“靈界彼岸閣妖尊陸姬晨,實為怨古蒼龍後裔。”


    “哢嚓!”


    分明是無形之物,卻發出了破裂之聲。


    鏡麵之中,不再是以意念相傳,而是發出了古老沉沉的低語笑聲:“原來如此,難怪以彼岸閣命名,妖尊陸姬晨,原來是怨古遺脈,這麽一說,那朵黃泉盡頭的九池幽妖蓮,就在她的體內。”


    什麽禍世妖蓮,原來不過是欺騙世人眼睛的幌子罷了。


    一雙冷漠的金瞳,在雲煙繚繞中逐漸清晰,帶著冰冷的殺意,低聲緩緩:“如此,那便隻好屠龍取蓮了啊……”


    身份成謎的弑神者女子,身負帝子神骨神脈的人間太子,還有那個當年遺棄卻不知何時跳出棋盤的半妖少年。


    如今,又多了一位本已滅絕的怨古後裔。


    這個時代,當真是成為了讓他都不禁為之沉迷貪婪的紅塵盛宴啊……


    ……


    ……


    雲清,天遠。


    這是一個午後。


    南池鄉野,荷葉田田,冬霜已去,迎來春寒第一季,萬物生機勃勃,草木欣榮,野花繁盛。


    雖然狹小但勝在整潔平坦的鄉間小路兩側,是成片開墾的良田,水稻霜殺般的枯靡,周圍有青河小溝縱橫交錯,引來肥沃水源灌溉。


    雖說已到初春,可是此地良田土壤優良,不說收成滿滿,也絕不是如現下這般怏怏之態,就連那濕泥土壤被農人翻挖之際,都滲出了一股隱隱的臭息,彌散在空氣之中。


    並不寬闊的小道之上,正同行著一路小型商隊,至於那規模有多小,稀稀拉拉五六人,拉動貨物的馬匹瘦弱枯黃,一看就知是常年吃不起上乘飼料的劣馬。


    拉動馬車的是一名青衫書生,頭戴綸巾,腳踩步鞋,穿著打扮倒是樸素中添了幾分風雅,眉眼過分年輕,看著也莫約十九歲的模樣。


    他分明一副書生模樣打扮,卻在此護送商隊,護送商隊也就罷了,手裏頭還捏著一本百草藥經,書麵貼著臉頰很近,一副眼神不太好的樣子卻在那邊走邊記著藥經上的諸類草藥模樣,口中念念有詞,似是在背草藥的功效與特征。


    馬車兩側各行兩人,都是身材魁梧健碩的普通漢子。


    他們是在出城的路上,而迎麵行來的,一輛牛車。


    五人不由朝著那牛車方向多看了兩眼。


    因為驅使著牛車的,不是同他們一樣五大三粗的漢子糙老爺們,而是一名身姿纖細優美的女子,那名女子看不清容貌,那雙安靜搭放在膝上的漂亮纖手也未執驅牛用的軟鞭或是什麽,麵上帶著笠帽,垂著紗幔,透著天光依稀能夠看到紗幔下的優美輪廓,讓眾人肯定,這是個美人。


    她十分安靜的坐在牛車上,那隻青年無需驅趕,也無需出聲指引,自行慢悠悠地朝著前方行駛。


    女子身後牛車上是高高的稻草堆,看著金黃且柔軟,在馬車商隊與牛車相遇的時候,由於路過於狹窄,自是有些麻煩。


    那青牛不知為何,訓練得十分乖覺,都沒能主人驅使,它便自己拋了拋牛蹄,避開一邊停下,讓出大半路來。


    在交錯相遇的時候,無人才發現,在那高高的稻草堆上,還躺了一名白衣女子,鬥笠帷幔放做一旁,麵上帶著白紗,眼如朝露,眉似遠山。


    縱然看不清全貌,光是那雙眸子,便是眾人此生見過最動人美麗的眼眸。


    趕路的腿一下就邁不動了。


    少年書生手中的藥經也因失神,而掉在了地上。


    一是驚歎於那雙眼睛的美麗,而是因為他剛念到藥經某一頁,習得芝蘭星草這一頁,便看到了那白衣少女的衣襟領口前,別著一枚類似於荊棘銀葉一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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