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漫天飛雪都悄無聲息的被滅絕消失,陰冷的黃泉之風不知從何處刮來,將人眼角生生割痛。


    吳嬰上前一步,大風止兮,躺在地上的白骨裂裂作響,森白的骨身盡數裂出道道恐怖的深痕,森黑的鬼物自白骨裂縫中溢散而出,很快白骨化灰,散入大地。


    她言簡意賅,很冷淡:“找我,何事?”


    “請接大王陽殺貼。”鬼女無雙自袖中露出一隻手掌,鮮紅的指甲與她唇上胭脂如一色猩紅淒豔,正捏著一枚紅帖。


    她將紅帖扔出,飛至吳嬰麵前,頓時自燃出碧綠色的陰火,將那紅帖烈烈燃燒著。


    片刻功夫,紅貼消失。


    而紅貼之上的名字,生辰,八字,容貌,皆印入吳嬰腦海之中。


    她的腦海之中既然能夠具象出這些畫麵,自燃也就意味著她接下殺帖。


    若是無意,這紅帖絕然沒有辦法在她麵前自燃現陰火。


    在陰界之中,殺帖分兩種。


    一為陽殺,殺的自是人間生靈。


    二位陰殺,殺的便是陰界厲鬼。


    能夠勞煩鬼後親自送達殺帖的,吳嬰沒有拒絕,直至那殺帖之中的內容,滲入心間,她冷冷開口:“此貼,我不收。”


    鬼女無雙身上的紅嫁衣頓時無風自舞起來,她渾身騰然起森然的陰絕氣息,猩紅的指甲暴漲成刃。


    她的聲音飄忽如泣斷腸,斷斷續續的聲線仿佛接不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你……可知……這殺帖……要麽不接……既然……接了……必須執行……如若不然……必遭殺帖……萬千陰靈……詛咒……”


    吳嬰冷笑,掌心很快劃出一道鮮血般的火焰,一言不合麵上就起了一層冰冷的殺意:“你覺得……我身上的詛咒還少了?”


    看到那枚火焰在吳嬰掌心跳動,鬼女無雙身上嫁衣瞬間平複,就像是一隻炸毛暴戾的貓兒,忽然被人撫平了倒立的兇毛,收起自己的一身戾意。


    嗓音倒是繼續端著一副陰冷冰森的調調:“這是大王的意思,你不可違背。”


    吳嬰冷笑道;“我若就是要違背,他又能當我如何?!”


    鬼女無雙:“不能夠如何,因為本來就不是什麽麻煩事,無非就是鬼王歸天,陰界大亂,人間淪陷,最後……”


    猩紅的唇畔微張啟伏,森白的牙齒輕輕一撞:“天塌地陷!”


    吳嬰一言不發。


    紅衣女鬼逼近一步:“我說了,這是大王的意思,而且此事,隻能你來辦,旁人……殺不了他。”


    吳嬰轉過身去,獨留一個背影給她:“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自己去做這件事情。”


    鬼女無雙磨了磨森然的戾齒:“你覺得,我能做這件事?”


    年輕太監垂著眼簾,很冷漠道:“娘娘您連身上這件嫁衣都脫不去,自然是做不了這件事的。”


    “可是……”他緩緩掀起眼睛,那雙被黑色所占據整個眼眶的恐怖眸子宛若來自地獄深淵厲鬼的凝視:“我們殿下,也不會做。”


    她這是在將殿下往絕路上推。


    殿下她還不容易觸及冰冷深淵中唯一一道溫暖的光,怎麽可以……再讓她重新跌進黑暗中。


    對於年輕太監盛起的殺意,鬼女無雙頭上的紅蓋頭輕舞起來。


    一隻蒼老消瘦的下巴在蓋頭下若隱若現,天地間頓時升起一股陰冷潮濕的死亡氣息,直撲而來。


    “無雙。”就在這時,吳嬰淡淡開口。


    被吹起的紅蓋頭又慢慢垂了下去,將那隻蒼老的下巴遮掩住。


    “這個殺帖,我接了。”吳嬰抬起蒼白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劃,指尖頓時凝縛出一抹淡淡的殷紅氣流。


    氣流化成血線,在空氣中繪畫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名字。


    “但是我要鬼王答應我放一個人。”


    鬼女無雙眼眸眯出一個危險的深度:“放誰?”


    “葉君乾。”


    ……


    ……


    “唔……”案上杯盞被傾翻,灑了滿桌麵都是,熱騰騰的茶水澆濕昂貴的桌毯,冒著邈邈茶霧。


    剛哄完孩子入睡的水映月,視線一下被驚望過去,隻見顧瑾炎神情痛苦,右手死死拽緊心口,劍眉痛苦緊擰著,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那劇烈心髒跳動的節點頻率,聲音大的驚人,即便是隔著五步開外,水映月都聽得無比清楚。


    顧瑾炎痛苦的扶住桌麵,手掌都被打翻破裂的瓷片劃破,殷紅的鮮血滲透在白色的桌毯裏,隻是這點痛苦比起那錐心的刺痛可謂是微不可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仿佛一隻即將渴死的魚。


    這模樣可真是嚇壞水映月了。


    她那一雙俏目裏頓時逼出了淚水,趕緊迎上前去將他緊緊抱住,顫聲問道:“瑾……瑾炎?你怎麽了?”


    這痛苦如潮水一般來的快,去得也快,喘息了片刻,顧瑾炎那張青白的臉開始緩緩恢複。


    他痛苦茫然著一雙眼,捂著心口喃喃道:“我……我不知道,隻是方才有一瞬間,心口劇痛,仿佛有一把尖刀,在我心髒上刻下了某種烙印。”


    因為痛苦的餘韻,他英俊的眉宇間騰著一股戾意:“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不愉快啊。”  竟然讓他,有種一瞬間生臨死亡奇境的錯覺,那種一隻腳踏入黃泉路的感覺無比真實。


    痛苦昏黑中,眼前晃晃而過的畫麵正如這一生的走馬燈。


    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甚至聽到了某種神秘的召喚與牽引,使得他的靈魂,遠離這一片人間大地。


    這忽如其來疼痛,像是某種預知,讓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雖然此刻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府宅之中,一家三口,天倫之樂。


    可顧瑾炎心中,逐漸升起了一種無力的絕望。


    ……


    ……


    去時隆冬大雪,苦作深寒,歸途已是冰雪消融,泥濘滿道路。


    殘陽如血。


    風吹過曆史悠遠的古老永安城門,雖說大雪消停,可夜幕將襲來的料峭寒風仍是有些刺痛人的眼角與肌膚。


    冬雪已去,春寒且來。


    陵天蘇來到城門以下,抬首舉目看著高聳如入雲端的古老黑色鐵鑄城牆,牆麵之上尚且遺留著戰火的斑駁痕跡,城頭守衛軍筆挺持槍站立。


    城牆上的玄武獸神石像莊嚴又肅穆,一雙冰冷的獸瞳不怒而威地俯視著這座雄城以外的廣闊世界,淡淡的神威壓在來來往往的每個人心頭,讓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對這種千年帝都古城獻上敬仰之心。


    顧瑾炎清晨便早早的來到了城門口,一直等到了晨鍾暮鼓起,夕陽漸落。


    他一人獨騎在馬背之上,鮮冠組纓,輕鎧加身,輕鎧之下是一身鮮紅大袖刺金繡紋衣裳,肩膀衣裳處印有一隻白虎騰紋,白虎雙瞳鑲嵌著一對血紅寶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一身裝束,無比顯示著他尊崇的地位,而那白虎騰紋,更不僅僅代表著他是顧家大少這一個身份,貴族紈絝公子,可當是配不起這樣一身行頭。


    這一身輕甲紅袍,唯有帝都伯爵才配穿戴。


    近年來,顧瑾炎走了幾遭戰場下來,自汙的淤泥經過了戰火與鮮血的洗禮,他展現出了驚人的才能與指揮軍隊,行軍布戰的能力,縱然是戰場上的有名戰將,也對他無不佩服。


    金玉其中,敗絮其外。


    一朝崛起,少年驚世,憑借著他自身的實力以及家族背景,如今的顧瑾炎當是成為了帝國最年輕優秀的武官伯爵。


    縱然是小司馬風多年,對上他,如今也隻能暫避風芒。


    他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更不喜歡等人,可當他看到城門外那道欣長的身影,那雙英俊麵容間常年積壓而出的陰鬱怠戾氣質頓時席卷而空,眉眼間明媚出來的笑意真真是有永安少年郎的鮮衣怒馬之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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