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眉眼凝結蹙起。


    陵天蘇笑道:“我今日是來同你談判的,不是來送你人頭的,不過,你若是不聽話,我不介意——”他語氣驟然低狠!


    一直平靜幽藍的眸子突然爆發出如狼森冷的目光,握住阿綰纖細手掌的手青筋凸起。


    他極為認真,一字一頓:“收了你的人頭!”


    阿綰眯起細長的眸子:“你覺得你可以拿什麽跟我鬥?”


    陵天蘇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腦袋:“用腦子啊,當年的你,這麽弱小,都能布局弄死諸神都無法棘手頭痛的修羅王,如今對付更厲害的你,當然也得動用腦子啊。”


    跟聰明人說話從來是不廢什麽勁的,阿綰麵色微微有些難看,笑容有些僵凝。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嗓音低沉而危險,像是一條立起尾巴即將襲擊人類的危險毒蛇:“那根妖骨?”


    陵天蘇道:“不錯,妖骨。雙生咒,在對鳳凰下此咒之前,我先對你下了,那根妖骨便是咒引,我死了,你也得與我陪葬。”


    身下這個柔美綽約的女子並未有多大的慌亂情緒,隻是輕輕一笑。


    她眉眼柔膩,猶如雲煙氤氳:“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呀~”


    指尖在陵天蘇脖子上輕輕劃過,嗤地一聲皮肉被切開的聲音在山道間響起,噴灑出來的溫熱鮮血如泉一般噴濺,冰床星星點點滿是猩紅。


    尚有幾滴鮮血飛濺至她未抹胭脂淡色的唇角邊,襯得她這張傾城絕世的臉愈發妖異動人。


    她伸出柔軟的小舌,輕輕拭過那滴鮮血,卷之唇齒之間,殘餘的一抹殤紅擦在她的唇畔上,分外妖嬈。


    陵天蘇沒有抬手捂住傷口止血,因為他知曉,阿綰這一手看似隨意的攻擊,實則沒那麽簡單,傷口在她的意念之下,無法止血,隻會越湧越多。


    他的麵色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失色,可陵天蘇卻是啟唇森然大笑,他突然閉上眼睛,眉間星砂已顯崩潰道隕征兆。


    “你瘋了!”阿綰麵色終於大變,如泉噴濺而出的鮮血也隨之凝滯下來。


    陵天蘇沒有睜眼,亦沒有停止催動自燃命星,他闔著眼神色淡然,仿佛感覺不到死亡的席卷。


    隻淡淡睨著她:“願意談了?”


    阿綰深深凝眉:“我討厭被人掌控生死。”


    陵天蘇閉眼輕笑:“別怕,我的生死不也掌控在你的手中,這很公平,隻不過剛得到手的權柄,力量,如果因為同我慪氣而永眠錯失,簡直不要太遺憾了。”


    阿綰輕歎道:“你究竟想要從我這獲得什麽?”  陵天蘇聽她語氣終於軟化下來,他緩緩睜開雙眼。


    幽藍色的眼瞳緊緊鎖定她的臉,無不認真的說道:“我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不是以天淨綰這個身份,而是以阿綰的身份給我活著。”


    “放心,我知曉你是一個有著可怕野心的女人,你有著你的手段,我不會過度強迫你的自由。但是你,阿綰,已經讓她哭過一次了,我不許你以天淨綰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麵前,讓她再難過傷心一迴。”


    “反正當一個乖徒兒你也當了幾百年,如今你神通廣大,即便繼續裝一裝乖,也不影響你的雄途大業吧?反正蒼憐那麽憨,騙過她,很簡單。”


    阿綰怔住,徹底怔住。


    陵天蘇的一席話,已經徹底顛覆了她對他的看法。


    在他出現的那一瞬,她在心中演算過無數中可能性。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為了蒼憐而來。


    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為了蒼憐,甚至不惜做到這種地步。


    “葉陵,你當真就這麽愛我的師尊。”


    陵天蘇揚眉:“我的女人,自然由我來護,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我都不會讓你再傷她了。”


    阿綰失笑,眼中卻是掠過一絲複雜情緒:“你如此,與欺騙她又有何異?你覺得你能瞞得過她幾時?她得知真相你欺騙他,她可不會原諒你。”


    陵天蘇道:“對啊,欺騙她,隱瞞她,壞事由我來做,我們是同類人,蒼憐不一樣,她有著一顆赤誠之心,她愛憎分明,喜歡就是喜歡,憎惡就是憎惡,這樣的女魔頭挺好。”


    “我願用一生謊言,守她不變初心,那種陰詐詭譎之事更不許去擾她,煩她。她腦子笨,負責打架就好,那些陰暗機謀,就由我替她來背負。”


    冰麵上的鮮血被凍結,凝固成殷紅的冰點,阿綰抬手拭去唇角的殘紅。


    她推開陵天蘇,拾起一旁早已凍成冰的蛋羹,一勺一勺挖出吃下腹中。


    凍成冰的蛋羹味道極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但極差的味道終究不再是苦的了。


    不知為何,平日裏最是擅長掛在嘴邊的溫柔假笑,此刻嘴角重若千鈞,竟是難以抬起半分。


    良久以後,她放下空碗,傾側一笑,笑容傾城動人。


    “有何不可,騙騙孩子心的師尊大人,不是再簡單不過的嗎?可你要知曉,雙生咒雖然厲害,但對我來說,解除此咒,隻需十年。十年後,你又準備逃到哪裏去呢?”


    陵天蘇笑了起來:“何須逃,十年後,我會親自來找你。”


    阿綰下了冰床,長長伸了個懶腰:“行了,如此,那我便在陪我那師尊繼續玩一玩那好師徒的恩愛遊戲好了。”


    陵天蘇從鈴鐺內取出一件青裙給她:“穿這個?還有你那麵具,給我摘了。”


    阿綰接過青裙,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師公是想看阿綰換衣服不成?”


    陵天蘇輕嗤一聲,幽藍的眸子微微下移看了她一眼,語氣不屑:“你裝柔弱受傷給你上藥的時候我哪裏沒看過,尾巴都戳戳碰碰了,你還會在意這些?”


    阿綰那張白皙如玉的臉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這般女兒家的羞態看起來最是柔情動人。


    可一想到她骨子裏流的血是黑的,冷的,這般姿態就要顯得有些讓人背脊發寒。


    陵天蘇還是背過了身去,對她身子不感興趣。


    阿綰素手輕招,血色的迷霧籠罩周身,看不清迷霧之中的風景。


    片刻功夫,那一身大紅帝袍便換做了一襲淡素的青裙,襯得她身段愈發柔和纖窕,風姿綽約。


    那張修羅鬼麵,也亦是收起不見。


    “走了,迴去吃飯。”


    兩人身下的冰床也散成了山間寒霧,陵天蘇走在山道間,腳下哢嚓傳出一聲輕響。


    低頭一看,卻是一個殘破隻剩一半的撥浪鼓。


    這是方才阿綰換衣服時,不慎自衣袖間滑落的。


    可是,阿綰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有不慎的時候。


    如此想來,那自然便是借助這次不甚,故意將這殘壞的撥浪鼓遺棄了。


    陵天蘇緩緩蹲下身子,拾起那個撥浪鼓。


    走在前方的阿綰身影微頓,卻沒迴頭,隻淡淡道:“你對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也感興趣?”


    陵天蘇拍了拍殘破鼓麵上的塵土,輕輕搖晃兩下,已經發不出半點鼓動的聲音了。


    他跟上阿綰的背影,將撥浪鼓遞給她道:“你娘親留給你的東西。”


    阿綰平靜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事物,眉眼間已無了笑影,神色很平淡:“你也會管這種閑事?”


    陵天蘇目光晦暗:“既是娘親留下的,應該好好珍藏,故人不再,舊物……也是個念想。”


    阿綰低眸看了一眼他腕間的鈴鐺道:“你這是在擔心你的娘親?”


    陵天蘇微惱:“你到底要不要?”


    阿綰冷冷道:“不要,扔了吧。”


    陵天蘇道:“扔了做什麽,不如幹脆點,直接毀了吧,反正都壞成了這樣。”


    說完,作勢就要手掌用力,震毀撥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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