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狀況看起來實在是太糟糕了,一近她身,濃烈的血氣似烈酒純濃,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片完好的肌膚來。


    大大小小的傷口遍體皆是,纖纖柔美的十指,也有著絞骨拔指甲的酷刑痕跡。


    血痕交加的麵容上依稀能夠看到曾經柔和動人的輪廓。


    青衫之下,原本一雙修長筆直的秀腿竟是也難以元力維持,化作了一條青色蛇尾,虛弱無力地萎靡拖在地上。


    美麗的青色蛇鱗間,更是流淌著絲絲殷紅的血跡。


    但這些……


    都不是最為嚴重致命的傷勢。


    陵天蘇點在她腕間的兩指沒有收迴,抬指捏住她衣袖輕輕朝上攬去,看著她纖細的皓腕以及手臂,陵天蘇眼眸狠狠一顫!


    為了確保自己沒有看錯,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著她肌膚間的血跡。


    血跡之下,是一種燙傷過的鮮紅烙印痕跡,可那烙印又並非尋常酷刑燙烙的傷疤。


    烙印間有著詭秘的紋路文字,就像是古老的詛咒一般密集,緩緩朝著她手臂上方張開蔓延。


    陵天蘇手指貼在那詭異的烙印傷疤之上,輕輕觸碰按壓,昏迷之中的阿綰頓時纖眉緊蹙,麵色蒼白,反應極大的痛吟出聲。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猛然探出手,無助拽緊他的手臂。


    陵天蘇目光暗了暗,收迴手指,俯身將阿綰打橫抱起。


    阿綰本體為一隻青蛇,蛇為冷血動物,按照常理而言,阿綰的體溫應該極低才是。


    可不論是攬在臂彎間的青色蛇尾,還是她柔軟的身子,都滾燙至極像是剛從沸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身體的高熱讓她渾身不適,可詭異的是她體內的溫度似乎都隨著高溫散去而流逝,青色蛇尾無力蜷縮成團,仿佛冷極了似的纏繞在陵天蘇的手臂間。


    慘白染血的臉頰也無助地朝著他胸膛間深深埋去,似是在尋求一絲溫度來救贖。


    陵天蘇一雙幽藍眼瞳深深沉沉,其中不知隱藏著怎樣的情緒。


    他淡淡說道:“她叫阿綰,是我身邊一個憨女人的弟子。”


    阿笙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看來那個憨女人對你很重要,她的徒兒你都這麽緊張維護。”


    陵天蘇神色複雜,低頭看了一眼阿綰這般慘淡模樣,便能夠知曉這一路她走來所受之苦。


    “鳳凰為靈界所不容這事你是知曉的,我們幾人被靈界三宗追殺,若是沒有阿綰一路掩護我們,我們走不到暗淵殿。”


    阿笙視線微瞥,看了一眼阿綰,平靜道:“如果此人不是傻子,那一定就是個瘋子。”


    陵天蘇抬起的腳步微微一滯,沒有反駁此語,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便繼續抬步向前。


    他這一生,自天凰一路走來,路途之中結實了不少人,其中從不乏執著癡傻之人。


    顧瑾炎便是其中之一。


    一開始,他以為顧瑾炎不過是個紈絝廢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可就是這麽一個眾人認為隻會鬥雞走犬的門閥少爺,他亦是能夠披甲上陣,深入敵國,保衛家國。


    為了千秋萬代的舉國安寧,他願舍棄少年金縷衣,漫漫長生路,忍魔骨之痛,享五年元壽,隻為守顧家春秋不滅。  當年,顧瑾炎不過是引一根魔骨入體,每夜便要忍受痛不欲生的折磨與苦難。


    而阿笙,她體內妖骨竟是不存一根,全部更換成了魔骨之地的噬靈魔骨!


    埋骨之痛,已不知是幾載春秋。


    但陵天蘇知曉,她所承受之苦之痛,絕對是顧瑾炎的千倍萬倍。


    他不敢想象,平日裏宛若月光流水般溫柔安靜的一個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麵不改色地含痛隱忍,淡定溫和。


    阿綰身上的酷刑重傷痕跡,不難猜出她暗中幫助蒼憐的行為事跡暴露,為青狐所擒,為彼岸所誅!


    唯有引燃一身魔骨,才得以逃出重圍。


    可魔骨噬靈之殤,是極為致命的,即便她是通元境的妖主,也難逃厄難!


    抱著必死的決心入暗淵殿,恐怕並非忍受不得彼岸酷刑,而是有著更為重要的事情讓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來此告知蒼憐。


    同為彼岸閣內閣人員,青狐能夠背叛絕致而徹底,而阿綰……卻是能夠追隨得這般狠絕而執迷。


    “她可還有救?”


    迴到修煉室,陵天蘇通過摸骨,再一次確認阿綰體內原本屬於她自己的妖骨已經盡數不翼而飛,換做了一身噬靈魔骨。


    而魔骨在她體內至少有著一百年的侵蝕血肉跡象。


    她纖細柳腰一側的妖族圖騰早已在魔骨之力的侵蝕之下,黯淡失去輪廓。


    若是妖族圖騰盡數消失被其吞噬,阿綰必然淪為非妖似魔的三界之外生靈。


    而她一次引燃全身魔骨,亦是給她帶來了極大的侵害,如今依然到了瀕死垂危的地步。


    若是蒼憐醒來,看到阿綰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陵天蘇還真不知如何向她交代。


    阿笙坐於一旁的桌案前,手裏捧著一杯冷茶輕輕抿著。


    似乎對於床榻之上那名奄奄一息的小青蛇生死不敢興趣。


    神族向來如此,對於生命的漠視早已成為了萬年來的定律與規則。


    更遑論一介妖蛇之命。


    “你不同我學習箭術,也不去修煉提升實力,箭屠會試即將開啟,你確定要將你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隻小青蛇的身上?”


    隱司傾靜坐於床榻內側,大部分床榻上的空間都讓給了重傷難醒的阿綰。


    她將陵天蘇給她的靈石挑出水、木兩種屬性的至純靈石,鋪滿在阿綰的周身,布下一道小型而精妙的靈力療傷陣法。


    千絲萬縷的至純靈力如綿綿細雨,湧至阿綰身體上的傷口之中,修補著她體內遺失的氣機與能量。


    陵天蘇側眸看著阿笙:“能否幫我救她?”


    阿笙眉眼冷漠,一顆心像是木頭做的:“她的生死,與我何幹。”


    陵天蘇靜了一會兒,倒也沒有與她爭論或是繼續請求。


    仿佛早已深知她是何性子一般,不再與她說話,收迴視線。


    隱司傾細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阿綰麵上的鞭傷,拭去她眼睛下方的血水,搖了搖首道:“她的左眼,以後都無法視物了。”


    陵天蘇點了點頭,轉身打了一盆清水,開始清洗阿綰蛇尾鱗甲間的血跡。


    在方才探查她傷勢的時候,陵天蘇一早便發現了,阿綰雙眼本就留有舊疾,受過一次嚴重的創損。


    而且似乎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縱然後來得到恢複。


    但她的眼睛比起毫無修為尋常人的眼睛似乎都要脆弱許多。


    這一鞭下去,她左目已殘,恐難治愈。


    隱司傾亦是打了一盆清水,解了阿綰身上染血的青衣,替她處理滿是傷痕的身子。


    陵天蘇側眸看著阿綰腰間逐漸失去靈光輪廓的妖族圖騰,陷入深深沉思。


    隱司傾為阿綰纏好一個傷口的繃帶,隨手挽了一個小結。


    鳳眸微抬看著陵天蘇,輕聲說道:“若她沒有引燃激發體內的魔骨,尚可強行剔骨養魂,可如今……她這一聲魔骨於血脈靈魂相連,若是剔骨拔魔,恐怕她也活不長久。”


    阿綰這份狠勁,著實也叫人無奈。


    陵天蘇睫毛低垂:“不管怎樣,阿綰不可以死。”


    隱司傾靜靜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麽?”


    陵天蘇手掌輕撫霜葉刀,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在冰冷的鏡光中明晦不定。


    黑亮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漣漪,他靜了片刻,聲音忽然柔和許多:“鳳凰,你相信我嗎?”


    隱司傾掩在光影之下的那張新雪容顏似乎連同著她平日裏冷薄冰霜的氣質也一同斂去半分。


    昏黃的燈籠火光迎著她素白的肌膚,多了幾分靜謐的美感。


    她垂斂著鳳眸,嗓音清淺:“不論你想做什麽,我都信你。”


    陵天蘇眼底蕩出幾圈溫柔的細碎光芒,手中霜葉錚鳴散發出一抹雪亮的刀光。


    幾滴殷紅的血珠飛濺濺落在阿綰蒼白的下頷上。


    隱司傾鳳眸微張,打著繃帶細結的手指狠狠一顫,但是她並未阻止陵天蘇的動作。


    鋒薄如葉的刀鋒割開衣衫與胸膛肌理,刀尖深深刻入血肉之中,生生剜下一根晶瑩潔白的胸骨。


    陵天蘇握刀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


    可他麵上血色卻是瞬間抽空,蒼白的額角之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阿笙手中茶杯嘭的一下重重放在桌子上,麵色難看:“你瘋了!這種時候生剜妖骨,如何同我進入大輪明宮,射殺修羅王!”


    陵天蘇緊抿的唇滲出一條血線,他沒有說話。


    左手緊握著血染的胸骨,右手霜葉刀切開阿綰的胸膛。


    用力將那一截淬著純透靈氣的妖骨一寸寸沒入她的身體之中,代替了她原來部位的一截魔骨。


    在妖骨與魔骨完美結合的那一瞬,阿綰體內一根根魔骨刹時激烈起來,漆黑的魔意如霧,瘋狂得咬向陵天蘇的那一截瑩瑩妖骨。


    可這一根妖骨,是通過陵天蘇以昊天心經之力淬煉蘊養過的,足足加持了二十道昊天氣竅的力量守護其骨。


    隻要陵天蘇不死,這一根妖骨便會永不凋零磨滅。


    黑氣不斷瘋咬那根妖骨,試圖吞噬,可每次當那漫黑之意侵蝕而去的時候,那根妖骨都會震出一縷昊天金光,不容侵犯。


    而阿綰腰間即將渙散模糊的妖族圖騰也分明了幾分,隱約能夠看出青蛇圖案的妖騰。


    (ps:感謝小可愛“道一聲空”的巨額捧場,也祝小可愛今天十八歲生日快樂,終於長大成人,吼吼!晚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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