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炎心知自己是來救人的,絕對不能在此人麵前露出一絲怯意。


    麵上雖然掛著若無其事的笑容,但後背卻已經泛起一層薄薄冷汗。


    他打量著眼前這人,是個年紀極輕的少年,怕是比陵天蘇也大不了多少。


    他容貌頗為俊美,薄薄卻緊抿的唇帶著幾分淩厲味道,一雙暗紅眼珠時而閃過的深沉在夜色下顯得有些詭異,麵上的肌膚有如失了些血色的蒼白,消瘦的身材與這抹蒼白的病態形成鮮然的正比。


    更奇特的是,這少年眉宇中心點了一枚銀色星沙,顏色淺亮,仿佛將一顆極為美麗的星辰嵌入在了他的眉心之中。


    若不是他身側倒著一位重傷渾身染血的女子。


    若不是他指節分明的手掌上正淌著淒慘的鮮血。


    顧瑾炎甚至覺得他不過是個清瘦孱弱的普通少年。


    在顧瑾炎打量這個少年的同時,而這少年幽寒的目光卻也看向了他。


    分明是再平靜不過不帶一絲殺意的眼神,卻讓顧瑾炎遍體生寒。


    “吱吱……”


    兩聲萎靡的輕響吸引了顧瑾炎的視線。


    兩個肥大的腦袋從月兒的身側艱難爬出。


    是兩隻詭異的嬰兒……


    它們眉間分別印有一個‘塵’字,與他們那白皙的腦袋相比,真正讓顧瑾炎頭皮發緊的是……


    那兩個嬰兒頭部以下的身子居然是由漆黑的樹藤編製而成,齜牙咧嘴的一張大口幾乎快要裂到耳後根。


    看起來比尋常嬰兒的嘴要大上數倍,鋸齒般的牙齒看起來十分滲人。


    顧瑾炎心想,這是誰家不得人痛的孩子,竟生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那兩隻嘴裏尚冒著血沫沫的詭異嬰兒一冒頭。


    便聽得那血瞳少年冷笑一聲,染血的手掌隨意抬起。


    “嗤!”的一聲,那是無形利刃切開空氣比疾風還要快的聲音。


    倚坐在地上的女子肩頭再度飆升一串淒慘的血珠,濺灑在身後的灰白牆壁之上。


    她卻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氣息愈發的微弱。


    顧瑾炎臉色驟然一沉,他如何看不出來那少年毫發無損,就連手中滴著的鮮血也是那女子身上的。


    “住手!”


    他低沉厲喝,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陵天蘇的人被這少年殺死在無人的小巷之中。


    那少年收迴手掌,薄唇勾起一個殘酷的笑容,舌頭輕輕舔著手指上的鮮血。


    鮮血將他的嘴唇染紅,側臉半明半暗看不真切,而嘴角的那一抹猩紅竟將這少年襯得無比妖異血腥。


    暗紅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便很快的收迴視線。


    更沒有因為顧瑾炎闖入他隨手所設的結界而感到意外,麵上神情無比淡然,仿佛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並不血腥殘忍。


    他表情平靜道:“你要阻止我?”


    顧瑾炎指尖微微發涼,用力握了握拳頭,驅散這令人不安的涼意。


    他點頭認真道:“是的。”


    那少年輕聲一笑,若不是唇上的血腥,這份笑容倒還真有幾分和煦的味道。


    “我是吳嬰。”那血瞳少年這般說道。


    在這詭異的氣氛,詭異的情形之下,他這般自報姓名的對話自然不會是單純的自報姓名。


    顧瑾炎一時心悸。


    因為他聽說過這個名字。


    如果要顧瑾炎現在選擇的話。


    他情願現在麵對的是一個滿懷殺意的小司馬風多年,也不願意麵對他。


    因為這個吳嬰,準確的來說,他並不是晉人。


    吳嬰,九州大陸,這個世界最年輕的安魄強者。


    如果說陵天蘇是大晉的天才,那麽這個吳嬰,無疑就是這個九州之上唯一的天才!


    他年滿十六,如今卻以登臨千百萬個修行者窮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境界。


    據傳言,他在修道途中沒有憑借著任何的家族勢力,更沒有什麽名師教導,全憑一己之力,悟道修煉。


    就像是海底的一粒沙,無人問津,渺小不起眼。


    直到他在十歲那年,在帝象觀前一朝領悟天地大道,至此一鳴驚人。


    在國之將亡之際,以一人之力,撐起了一個國家。


    當時的虎狼之國大離,以著饕餮之姿,先是吞並了臨邊小國,緊接南下滅其楚,再欲吞其吳嬰所出生的越國。


    就在國之將滅時,吳嬰的存在,硬生生的扭轉了局麵。


    當代世界最為傳奇的兩個人物。


    一是以一人之力滅了一國的上官棠。


    二是以一人之力拯救了一國的吳嬰。


    雖然這聽上去,二者之間相之比較的話,上官棠的行為聽起來要殘忍許多。


    但真正明白人,卻知道,在一個國家麵臨滅亡的時候,想要拯救這個國家,往往卻是要殺掉更多的人。


    比如說當時的越國那位昏庸無道的君主。


    而越國,卻又有一個別名,名為吳越。


    吳是國姓,當時的君主,則正是這位吳嬰的生父。


    一個人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殺死自己的生父,這讓人無法想象!


    顧瑾炎也無法想象。


    但是此刻的他卻明白,這個名叫吳嬰的少年,不是他能夠抗衡。


    他之所以告訴他他的名字,是‘好心’的想讓他知難而退。


    一個越國王室,突然降臨在晉國的疆土之上。


    其原因不難猜想,因為萬首試即將開啟,他自然不會錯過這次的萬首試。


    但是他卻在寂靜時分,出現在了這無人小巷。


    還在虐殺葉國公世子殿下的侍女,這點行為就頗為令人費解了。


    顧瑾炎沒有時間去深思這個原因。


    他心知眼前這少年的實力有多強大,若是憑借修為境界,他根本無法抗衡。


    所以他說了一句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但是在此刻說出來卻會顯得有些可笑的一句話。


    “我叫顧瑾炎……”


    禮尚往來的自報家門。


    不過若是在平時,他絕非用‘我’,往往他都會狂妄又自大的自稱‘本少’。


    吳嬰眼梢略微上挑,道:“你覺得僅憑著這三個字就能阻止我殺她?”


    “不能。”一個連自己生父都可以殺死的人,又怎麽會震懾這三個字。


    顧瑾炎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能不能是另一迴事,我是想告訴你,這裏不是吳越,這裏是大晉皇城,你想在這裏殺人,是不是應該斟酌一二。”


    吳嬰微微一笑道:“我想殺的人不需要斟酌,如果你不希望我殺她,那便用實力來阻止我,而不是說這麽多廢話。”


    “這話說得在理,不過但凡有實力的,自然也不會說這麽多廢話,事實證明,我打不過你,所以隻能說些廢話來讓你放棄殺人。”顧瑾炎很誠實迴應道。


    “既然知道是廢話,你又憑什麽覺得這廢話能夠奏效?”


    顧瑾炎以極快的速度看了一眼牆角下的重傷女子,然後收迴視線,接著道:“他是葉王府世子身邊的侍女,你若殺了她,便會承擔兩家的怒火。”


    顧瑾炎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因為那女子雖然傷勢看起來很重,但卻不會危及性命。


    如若他再晚來半分,恐怕就真的遲了。


    吳嬰笑了笑,笑容隨意:“我連偌大的一個北離都不怕,會怕你顧、葉兩家?”


    隨意的笑容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自信。


    顧瑾炎低頭沉默辦響,轉動這手中古樸銅戒問道:“我很不解,你這樣的一個人,為何非要殺死一個弱你許多的女子?”


    他不認為陵天蘇身邊的這個侍女會去主動招惹吳越的這名強者。


    換種說法就是,以她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引發起這位吳嬰必殺之心。


    雖然他殺人隨心所欲,但絕不會在萬首試即將開啟之刻,在皇城之中殺死九大世家之首葉家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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