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秦步苦笑,這小子,也沒表麵上看起來那般老實嘛。


    他拿天子身份壓他,沒壓住,好,那他就換以長輩身份壓他,結果還是不成。


    那朕便揪你小辮子讓他認錯,可這小子倒好,立馬拿出一副小輩姿態來,認錯態度老好了,倒叫他還真不好罰他。


    真不愧是狐族出身,天性狡猾……


    哼,不過那又如何,朕罰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況且這次……不得不罰!


    “小打小鬧?你是真沒見到朕的憐兒那副悲慘模樣還是在給朕裝傻?當日憐兒來找朕,若不是她穿得那身衣服和聲音,朕還真認不出來她了,你卻在這跟朕說是小打小鬧?葉陵你如此頑劣不堪,下手沒輕沒重,真覺得自己不該罰嗎?”


    天子目光炯炯的盯著陵天蘇。


    在這逼人的目光直視下,陵天蘇不比其他人,卻是一點也不心虛,還衡量著要不要懟他一句“子不教父之過。”


    還未等他開頭,那方的秦紫渃卻急忙出聲了。


    “父皇,縱使葉世子有過錯,不過正所謂功過相抵,能否請父皇網開一麵。”


    秦紫渃咬了咬唇,眼中浮現出一抹猶豫之色,她本不願說出這事。


    一來,是不願外人多想她與陵天蘇之間的關係。


    二來,她不是愚笨之人,有意想要幫陵天蘇隱瞞,因為那所謂的功,或許會為他引來禍端。


    在這風雨飄搖的永安城,太過於出類拔萃,可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若是那人知道是陵天蘇幫了他,定會極為仇視他,為他無形之中,又樹一大強敵。


    她本不願說,可在這大晉,不論樹多麽強大的敵人,都不可得罪這位真龍天子,她不想陵天蘇受罰。


    果然,天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哦,這倒是奇事,葉陵這小子居然有功?是何功?朕如何不知?渃兒啊,你若是想替他開罪,故意編造謊言,欺君之罪,朕可是要連你一塊罰的。”


    陵天蘇心中一跳,他知道下一刻秦紫渃要說什麽。


    若是可以,他希望她不要說。


    經過這幾日,陵天蘇是深刻的了解到了新版五散膏的妙用之處,若是被他人得知,他無疑成了那招風大樹,眾人的頭號目標了。


    不過聽天子說竟然要問罪於她,真是信你才有鬼。


    看你那寵溺的眼神,看你那因為自己女兒為你研磨而舒心的表情,你會舍得去罰她?


    秦紫渃歉意的看了一眼陵天蘇,道:“父皇,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女兒麵上多年不愈的劍傷,就連宮中聖手梁複都束手無策的劍傷,如今卻不知為何突然痊愈嗎?”


    天子大有深意的“哦?”了一聲,隱晦的瞥了一眼陵天蘇,心中隱約猜到幾分。


    他素來疼惜這位從小就安靜懂事的女兒,隻是在她幼年之時,發生了那檔子事後,她的性子便從安靜轉變成了孤靜。


    除了自己的那位名叫小魚兒的貼身侍女以外,便很少接觸其他人。


    要麽整日關在自己的寢宮之內,不見他人,專研著煉器術。


    即便是出了宮門,也不過是換了一處地,在器宗煉器,明明是花季年華,生活卻如同黃昏老人一般日複一日,平淡如水。


    她越是如此,天子就越是愧疚。


    可他是天子,後宮嬪妃如雲,兒女成群,君王之愛講究雨露均沾,又如何能夠對她一人過分關注。


    更別說生出什麽愧疚之意,雖心有意親近,卻不得不收起。


    否則,以這皇家背後的黑暗,隻會讓她白白遭人嫉妒。


    但秦紫渃又更不是什麽主動親近之人,因為她的母妃,她雖麵上不言不發,心中卻是早已生了芥蒂,對她這父皇有意避之。


    即便是在一年多以前,他那不成器的混賬兒子居然殘害血親,他是雷霆震怒,狠狠懲治了那孽畜一般。


    可即便是發生了那般大事,她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依舊一言不發。


    他猶記當年,她捂著滿麵傷痕的臉頰,鮮血不住的順著指縫低落一地。


    神情無悲無喜,依舊目光平靜的看著他,那一幕,他終身難忘,曆曆在目!


    通元強者留下的劍傷,即便是在這大晉皇宮,也無人能醫。


    前些日子,是宮中皇家密探傳來消息,說紫渃公主的臉傷已然痊愈。


    起初他本還保持著三分懷疑,若她臉傷痊愈,為何不將這個好消息稟告於他,


    若是有如此能人,為何要隱瞞不報,若是有此等人物,竟然連通元強者留下的劍傷都可醫治痊愈,若是招攬在宮中,定是大晉一大好事。


    後來細細一想,她會隱瞞,也並無道理。


    她本就是任何心事都喜歡埋藏在心中……


    十六年了,她又何時坦誠的與他這個做父親的真正交心過。


    更何況樹大招風,當時他想著,那位醫治她臉傷的能人,定是要求她保密了。


    如今看來,事情卻是已經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看這情形,似乎她的臉傷治愈,與陵天蘇有著莫大的關聯。


    但卻有些難以置信,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少年,竟有如此手段,應付通元強者的劍氣?


    想想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若說此事與陵天蘇無關……


    以他這位性子淡淡的女兒而言,又何必一聽到他召見陵天蘇的消息就急急的跑到他這禦書房中來,而且還坦然相對,事先摘下了麵紗。


    這一切切看似平淡的行為,似乎又是早有深意。


    她能為一個無關之人,預謀如此之多嗎?


    天子秦步嗬嗬一笑,笑容高深莫測,道:“渃兒難不成是想說……是葉陵醫治好了你的臉?”


    秦紫渃點了點頭。


    對於這般看似荒謬的說法,按照常理來說,他本應是不信的。


    但他相信,他這女兒不會說謊,既然她說是陵天蘇治好的,那便隻能是他治好的。


    他看了一眼陵天蘇,道:“葉陵,朕問你,渃兒說的可是真的?”


    陵天蘇隱晦了翻了一個白眼,暗想果然是隱藏不下去了。


    想著無論再怎麽推脫也是無用之功,他本不在乎這位天子陛下什麽所謂的懲罰。


    但是他也看出來了,那位紫渃公主卻是鐵了心的想要護住他,若是一片好心,但確實也挺讓人無奈的。


    “不錯,正是小侄。”


    天子道:“如此一來,你的確是有功,而且還是大功。”


    就在秦紫渃準備舒一口氣時,天子又道:“可朕看來,這功,依舊大不過這過,葉陵你依舊要罰。”


    嗬……陵天蘇被這厚顏無恥的皇帝給氣樂了。


    感情你這位紫渃公主在你心目中還不如那位隻會吃喝玩樂撒潑無禮的憐兒公主。


    即便是知道了他醫好了秦紫渃,可這功過的衡量大小,不還由你一人說了算?


    看來這位天子,今日是鐵了心要跟他過不去了。


    看著陵天蘇那無語的表情,天子嗬嗬一笑,笑容狡詐:“不過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若你肯從實說來是用何種方法醫好了朕的紫渃公主,又是如何祛除那劍傷中殘留不化的劍氣的,朕對於你當街毆打公主一事,可既往不咎。”


    老狐狸!


    陵天蘇心中暗罵一聲,都說狐狸狡詐,可他如今卻是見識到了。


    有種比狐狸還要奸詐的生物,那便是君王。


    他道:“是不是隻要小侄說出是如何醫好公主臉傷的,皇伯父您就可放小侄平安離宮。”


    天子微微頷首:“君無戲言!”


    陵天蘇道:“嗯,我是用五散膏治好公主的臉傷的。”


    一向沉穩不動如泰山的天子終被這句話引得嘴角抽了抽。


    近站在一旁的秦紫渃發現他的額角一根青筋暴起又很快的平複,天子磨了磨牙,道:“葉家小子,朕看來了是屬泥的嗎?就這麽好糊弄?”


    陵天蘇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道:“我如何糊弄皇伯父您了?”


    他說的都是事實啊,他的的確確就是用五散膏治好秦紫渃的臉傷的啊,隻是你自己不信,我能有什麽辦法。


    天子怒極反笑,道:“也好,既然你不願說,朕也不逼你了,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葉陵你聽好,朕就罰你……”


    秦紫渃神色陡然一緊,不知父皇要如何懲罰與他。


    要知道他的大皇兄速來無法無天,有時候即便是他的母後都管不了他。


    卻唯獨見到父皇,就立馬變得比貓兒還乖,不由自主的收起自己囂張的火焰。


    可見他這父皇的手段非同一般,若他有意為難陵天蘇,恐怕他要吃很大的苦頭。


    陵天蘇眯了眯眼,看著龍椅上的中年皇帝,雖然他一口一聲是要找他算賬,懲罰與他。


    可在他想來,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家的憐兒公主是何種德行,即便是被蘇天靈胖揍一頓,卻著實也沒有下多重的手,頂多隻是一些皮外傷。


    他說是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並不為過。


    可這位天子卻在滿城風雨之際,國丈病危之時,召他入宮,就是為了這等小事,陵天蘇不難發現其中詭異。


    這天子陛下究竟是想搞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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