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午的時間,礦工們接連跑了幾個來迴,從山坳裏抬了不少原石,堆在了小院的角落裏。


    和以往不同,這次周大師挑出來待解的原石絕大多數都是紅皮石,而且其中相當大一部分外在表現都很不錯。


    這種外在表現不錯的石頭沒有留下來當成賭石,而是打算解開一觀,看起來周大師確實有了做長期研究的打算。


    下午,礦工們迴去幹活了,吳清水摩拳擦掌就要解石,卻被白執事攔下了。


    在礦場外解石和在礦場內解石不同,必要的安全措施還是得有的。白執事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在小院的各個角落都安裝了留影石,對小院做了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


    而留影石的作用也不僅僅隻是用於監督,其記錄下的解石過程也是留給周大師做研究的主要依據。


    除了監控設備,那兩個刺頭弟子也被調進小院工作,還在院裏給他們留出了兩個房間用於休息,而院子外邊也多了一隊隱劍門弟子用於日常守衛。


    看得出來,小院的布置應該早有章程,畢竟這裏原本就是要用於解石的場地,隻是一直沒有啟用罷了,一旦啟用,所有的安排都井然有序。


    唯一的問題是,小院裏多了兩個不應該存在於這裏的人,那就是錢陽和老丁頭。


    這裏是解石工的住處和工作場地,小林和吳清水住在這裏沒問題,作為監工的刺頭弟子住在這裏也行,但錢陽和老丁再住在這顯然就不妥了。


    小院閑置的時候多住兩個人無所謂,可現在這裏存著大量的原石,以後解出來的靈石也必然要暫時存放一陣。


    無論原石還是靈石都擁有極高的價值,小院也有著嚴密的安全措施,不可能在裏麵留兩個閑散人員。


    白執事找到了錢陽,帶著歉意闡明緣由,希望錢陽能帶著老丁搬離此地,住進礦工居住的那片房舍。


    錢陽自己住哪裏倒是無所謂,可礦工的居住地是在礦上,裏麵靈氣不通,以老丁的身體狀態,根本沒辦法在那種環境中過活。


    錢陽有心和白執事商量一番,卻終究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人家之前讓你住在這是情分,現在不讓你住了是應該應分,沒有人有義務總是照顧你。


    錢陽咬著牙接受了白執事的要求,答應次日一早便會搬離。


    白執事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錢陽也隻能微笑著理解,並對之前的照顧表示謝意。


    白執事忙他的事兒去了,錢陽把自己關進還剩最後一天租期的小屋,心頭被滿滿的挫敗感所占據。


    一手好牌打了個稀爛,好好的一個金丹修士,混到這個地步也算得上前無古人了。


    幹著月薪八百的工作也就罷了,現在連住處都混沒了。


    房東拿著掃把趕人的場麵他上輩子沒遇到,這輩子算是真實體驗了一把。


    礦上肯定是不能住的,錢陽覺得老丁頭缺少了靈氣的滋養,恐怕都活不過一個月。


    辭工不幹了吧!反正求古董的事已經沒了希望。


    錢陽萌生了離開的念頭,可離開了這裏又能何去何從?眼睜睜看著老丁頭一日日走向死亡?


    太殘忍了。


    對了,賺錢!


    賺足夠多的錢就能救下老丁!


    自己來西荒是為什麽?不就是來賺錢的嗎?之前自己夢想著在賭石市場上翻江倒海,覆雨翻雲。現在呢?夢想破滅了麽?


    賺錢太難了,幾乎看不到希望,殘酷的現實就這麽將人擊潰了麽?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也不用錢陽開門,吳清水推開門貓著腰就鑽了進來,臉上的喜氣根本遮掩不住:“老弟,我這迴真的要發達了。”


    錢陽迴給他一個難看的笑臉。


    心裏再苦也得笑,即便笑得難看。


    吳清水擦擦額頭的汗,拉了把凳子坐在了上麵,從身上翻出一個碩大的水壺,仰著脖子咕嘟嘟往喉嚨裏灌水。


    他這一下午是真忙壞了,幫著搬石頭,幫著掃院子,幫著安監控,他這一輩子就從來沒幹過這麽多活。


    “看見了嗎?一院子的紅石頭!”吳清水咽下了嘴裏的水,打了個飽嗝,隨即眉飛色舞地道:


    “現在的品石師根本就看不懂紅透山的紅皮石,我隻要記錄下足夠多的解石過程,就可以做出鑒別紅皮石的陣盤。這就是商機啊!等到紅皮石上市的時候,我做它一千個陣盤往出一賣,哈哈哈!”


    錢陽搖頭苦笑,有夢想的孩子真是傻的可愛啊!


    賣一千個陣盤這種事,錢陽謹慎地表示不樂觀,不過吳清水有一點說的很對,那就是鑒別紅石頭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商機。


    錢陽忽然想起來老丁頭之前曾經說過,品石師賺不到錢的原因主要就在於現在的賭石市場過於成熟了,一分價錢一分貨,基本沒給人留下撿漏的餘地。


    可紅皮石卻是不同,這可是新鮮事物,新鮮事物從走進市場到市場完全成熟,必然需要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可能蘊含著大量的商機。


    或許,自己也可以試試?


    老丁頭希望錢陽能在品石的路上走下去,而錢陽並不看好品石師的前景,可單就紅皮石來說,短期內還是可以見得到希望的,賺錢的希望。


    錢陽有些心動,他在思考自己是否可以通過鑒別紅皮石來湊夠老丁的醫藥費。


    不確定性很多,路,也並不好走!


    “老弟!有沒有興趣幫我一把?”吳清水突然拍了拍錢陽的肩膀。


    錢陽一怔:“幫什麽?”


    吳清水笑道:“想要完善算法並不容易,我一個人做可能需要很久。所以我需要一個既懂算法,又懂品石的人做助手,我怎麽想都覺得老弟是個合適的人選。”


    “我不懂算法,品石也才學不久。”錢陽忙搖頭。


    吳清水搖頭:“老弟別謙虛,具體的算法我來做,你隻要大致跟得上我的思路就行。至於品石技巧,交流會的第十名若是都不行的話,難道要我去找個駐場來當助手?”


    “助手都需要做什麽?”錢陽腦子有些發蒙。


    吳清水道:“你也知道,別看我是交流會的第三名,但對於石頭是真的一竅不通。


    我需要你從品石師的角度幫我分析石頭外在表現的含義,這樣我就可以有針對性的完善算法,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


    如果我的算法遇到了瓶頸,我還需要你用品石師的觀察結論和我的算法進行印證,從另一個層麵找出問題所在。”


    “這個……”錢陽眼睛一亮:這個工作,我好像能做啊!


    吳清水接著道:“你若是願意接受,那就不能當礦工了,你得每天都和我一起解石,隨時幫我解決問題。”


    一起解石?留在小院解石?錢陽似乎明白了什麽,抬頭看了看吳清水的雙眼。


    在那裏,他看到了真誠。


    吳清水不知道錢陽懂沒懂他的意思,幹脆就直說了:“老爺子怕是不宜挪動,你當了解石工,他也就可以不必搬家了。”


    “謝謝。”錢陽笑了,他知道吳清水之所以有這個提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聽說他要被迫搬家。


    吳清水卻擺了擺手:“不用謝我,助手的報酬我可付不起,你得免費給我幫忙。當然,等我的陣盤賣出去了,肯定給你分紅。”


    錢陽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擔憂:“你覺得,西荒真容得下你的陣盤嗎?”


    “為什麽容不下?就因為我會砸了品石師的飯碗?”吳清水撇撇嘴:“既然落後,那就應該被淘汰,這是大勢!”


    錢陽歎了口氣:“品石師的飯碗隻是一方麵,而更主要的是,一旦你的陣盤研究成功,那就相當於剝掉了原石的外皮。


    一旦任何人都可以毫無門檻地看透原石的偽裝,那賭石這個行業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土壤。


    到了那個時候,你砸掉的就不隻是品石師的飯碗,而是砸碎了整個賭石行業。”


    吳清水沉默。


    錢陽接著道:“你要動這一整個行業的奶酪,你想象過會遇到多大的阻力麽?”


    吳清水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賭石這個行業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錢陽一愣,心說這話怎麽這麽耳熟,難道最近大家都在思考這麽有深度的問題嗎?


    “賭石行業存在的意義?提供娛樂服務?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追求?”錢陽順嘴就說,說完自己都搖了搖頭,賭博是糟粕,得抵製,抵製,再抵製。重要的話說三遍!


    吳清水被逗樂了:“還娛樂服務?你怎麽那麽會說?賭石若是賺個三五成的利潤,我就相信它是服務。可現在這種動輒好幾倍的利潤率叫個屁的服務,我告訴你,這個叫斂財!”


    “好吧!你被人斂了幾千萬,你說的都對。”錢陽隻得點頭認同。


    吳清水站起了身,擺出了大義凜然的架勢:“像這種早該改變的行業,打碎就打碎了吧!”


    錢陽瞅了他一眼,語調深沉地問道:“那你研究陣盤,到底是為了打碎行業啊?還是為了賺錢啊?”


    吳清水臉色一僵,支吾良久,終於找到了前進方向,他的臉上也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輝:“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錢陽聳了聳肩,暗歎:二傻,也是真的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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