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清靈宗已經鬧得地覆天翻,長老青言居中坐鎮,揮斥方遒,不知有多少人縮在床腳嚇得瑟瑟發抖,又有多少人走投無路,不惜舍命一搏。


    可不管風雲如何翻覆,也絲毫影響不到那位整夜老神在在侃侃而談的唐老頭,或許對他而言,外麵的一切早已成了定局,孰生孰死都在他的手掌翻覆間蓋棺論定。而唯一不在他掌握中的那個人,此時就坐在他的麵前。


    “錢長老此戰功標青史,震古爍今,其意義不亞於三百年前鴻飛師叔一戰功成,甚可與兩千年前清靈老祖開宗立派相提並論啊!”唐清遠的話語情真意切,任誰聽起來都會覺得無有半絲虛假。


    可偏偏錢陽是真不吃這一套,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材料,也知道自己能幹點啥都幹了啥,這種明顯不懷好意的吹捧隻能讓他本能地提高警惕。


    唐清遠人老成精,見錢陽似乎不以為然,便說道:“錢長老似是對於此戰的意義不甚明了,那不如我向錢長老解釋一二啊?”


    “正要求掌教解惑。”錢陽正了神色。


    唐清遠清了清嗓子,緩緩將此戰因果向錢陽細細道來。


    世上沒有無源之水,也沒有無因之果,無論是近日開山門與無量穀一戰,或是三百年前清靈宗與神量宮一戰,其因由早在兩千年前清靈宗建立之時便已早早埋下。


    清靈九峰位於大陸東部的西北角,背靠荒蕪的幽暗沼澤,俯視東隅。隨著宗門的發展,其周邊的資源早已難以滿足其日常消耗,所以清靈宗向東南方向擴張就成了唯一的戰略方向。


    可偏偏清靈宗東南不遠處就是神量宮,當時的神量宮如日中天,俾睨天下,可對於清靈宗來說,神量宮的存在就如同橫亙在咽喉上的一根魚刺,死死卡住了清靈宗發展的命脈。


    清靈宗想要發展,就隻有這一個方向,和神量宮的摩擦也就不可避免,最終到底演變成了一場驚世大戰。


    那一次,清靈宗在鴻飛長老的爆發下僥幸取勝,可移平了神量宮,又來了無量穀。


    魚刺依舊是魚刺,雖說小了一些,卻仍舊讓人寢食難安。


    多年的修生養息之後,清靈宗恢複了一些底氣,可隻要那根魚刺還在,即便清靈宗頂著大陸東部第一宗門的盛名,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偏安一隅,眼巴巴望著大路東部那遍地的資源徒唿奈何。


    還是那句話,清靈宗想要發展,就隻有這一個方向。不把無量穀這根刺拔了,清靈宗就永遠隻能龜縮在角落裏省吃儉用,暗無天日地混吃等死。


    以唐清遠的雄才大略,怎麽可能坐視清靈宗就這麽沉淪下去,早在當年與神量宮一戰,他就知道這根刺必須要拔,而且不得不拔!


    可問題是無量穀的背後是中州,是多寶宗,那是十個清靈宗綁在一起都惹不起的存在。所以,唐清遠一直在苦苦尋覓一個機會,尋覓一個多寶宗無暇救援無量穀的機會,於此同時還要尋覓一個鏟除無量穀卻不留把柄的機會。


    無論是絞盡腦汁地派唐小果大鬧無量穀,還是強勢無比地當街捉拿呂天,或是異想天開地遣錢陽去給金沙搗亂,都是唐清遠在為找到這個機會而做出的努力。


    可直到錢陽把陳櫻和何斌弄到了他的麵前,唐清遠才第一次在漫天的迷霧中看到了那一絲隱隱約約的曙光。


    唐清遠的智慧和果斷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短短的一夜不眠之後,次日一大早,建立開山門的準備工作便開始了。


    值得一提的是,建立開山門的許可,就是他用錢陽的地階法術換來的。


    為了建立開山門,唐清遠不惜散盡家財,連他多年前準備的用以衝擊元嬰的資源都放棄了。


    這些還不夠?那就從清靈宗挪!


    內務堂挪幾百萬,磨劍堂挪一千萬,任務堂再挪點存貨……總之,隻要是能挪出錢來的地方他是一丁點都沒放過。


    為了拔掉那根魚刺,唐清遠賭上了自己清譽,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也賭上了清靈宗的未來。


    幸運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就在唐清遠還在掰著手指頭算計自己的贏牌幾率時,好消息便又傳來了,僅有築基期的錢陽竟然真的從金沙手裏救下了那被奴役的百多散修!


    雖說因為錢陽的較勁,使得這次任務並沒有他期望中的那樣完美,可唐清遠已經無法再要求更多了,那一百多張悠悠之口,足以令本就焦頭爛額的多寶宗應對起來更加吃力,也就無形之中給清靈宗這邊加了一個巨大的砝碼。


    這個時候,唐清遠的果斷再次顯現出來,他把大半個磨劍堂以白菜價租給了中州羅家,磨劍堂弟子掩藏好身份混在羅家子弟當中,為的隻是能夠多牽製一些多寶宗的人手,給開山門留出更多戰略空間。


    隨後,戰事開啟,多寶宗果然自顧不暇,可無量穀的強硬依舊讓唐大掌教牙酸胃痛。


    這個時候,又是錢陽站了出來,他竟然真的策反了無量穀弟子,把勝利的天平死死按向了開山門這邊。


    可誰知,就在勝利唾手可得之時,意外再次發生了,徐圖竟然一把火燒了開山門,讓他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隨著付之一炬。


    就在唐清遠都已經認命的時候,又是錢陽駕著七色祥雲翩翩而來,在碎冰河畔力斬徐圖,徹底將無量穀的最後一口氣堵了迴去,才有了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唐清遠的話告一段落,錢陽也終於弄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無意之中竟然對這場戰役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救下何斌陳櫻,沒有他坑死金沙,那這場戰役很可能根本就打不起來!


    唐清遠又幹掉了一杯酒:“這迴錢長老知道我說你功垂青史,可比鴻飛長老和清靈祖師的話所言不虛了吧?”


    錢陽張大了嘴:“我有那麽厲害?”


    唐清遠哈哈一笑:“錢長老的確厲害,不過錢長老的功績卻是不可對人言,我清靈宗也從來沒能給過你什麽,所以,你也知道我說對你虧欠良多,幾成心魔的話絕無誇張了吧?”


    “這個……”錢陽是真的被說懵了。似乎,他每次見到唐清遠都是以被說懵而告終,這讓常常自詡心誌堅韌,三觀完善的錢大長老有著難以言說的挫敗感。


    唐清遠抬手給錢陽滿上了一杯酒:“錢長老知道鏟除無量穀對於清靈宗來說意味著什麽了吧?”


    錢陽仍舊有些茫然。


    唐清遠又接著道:“沒了無量穀的掣肘,我清靈宗麵前就是一馬平川。以我宗的實力,從今往後,大路東部的所有宗門都將在我宗麵前瑟瑟發抖,整個大陸東部都將向清靈宗俯首稱臣。”


    “不出二十年,我宗的資源總量便會至少翻上十倍,大陸東部所有宗門產出的資源都將有我清靈宗一份。清靈宗的弟子數量也會擴充十倍,現有煉氣期弟子九成以上都將有足夠的資源築基,而其中優秀的那一部分也將得到足以衝擊金丹的資源。”


    錢陽被唐清遠描述的宏偉藍圖驚得目瞪口呆,而唐清遠的話還在繼續。


    “到那個時候,小小的東墳又豈會放在我們眼中?我們的目標——是中州!”


    “中州?”錢陽無意識地呢喃。


    唐清遠點點頭:“錢長老可知,一家宗門入駐中州的硬性條件是什麽嗎?”


    錢陽茫然搖頭。


    唐清遠的話擲地有聲:“一家宗門,隻要擁有一名化神修士坐鎮,便有權利在中州開立山門!”


    “掌教想化神?”錢陽又被嚇到了,化神?那是多麽遙遠的境界啊!


    誰知唐清遠卻搖了搖頭:“我老啦!時日已然無多,多年前便早已絕了再進一步的念頭,清靈宗遲早是要交到年輕人手中的。”


    “年輕人?”錢陽腦海中劃過幾張年輕的麵容,不知到底是誰能擔起這樣的重任。


    唐清遠突然站起了身,臉色變得嚴肅異常,直直注視著錢陽的雙目重重說道:“我欲賭上未來宗門可獲得的全部資源,舉清靈宗全宗之力,助錢長老在百年內化神,不知長老意下如何?”


    “什麽?”錢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舉全宗之力?助我化神?”


    “這如何使得?”錢陽慌得擺手不迭。


    唐清遠卻異常堅持:“錢長老為清靈宗立下不世之功,為清靈宗數千弟子、數萬附庸博來萬頃江山,我們對錢長老做出任何迴報都不為過。況且,以錢長老的能力,毫無疑問是扛起清靈宗未來的不二人選。”


    “錢長老若能化神,那就是清靈宗所有弟子的福分,也是清靈宗曆代祖師敢想而不敢求的奢望,兩千年前,清靈祖師在此開山立派,等的就是錢長老這樣的天縱奇才,錢長老化神之日,便是萬千清靈子弟償願之機;清靈宗立足中州那一刻,便是清靈祖師終得瞑目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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