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兩列,是皇親國戚,文武朝官所列班之地,並沒有陸尋義的位置。


    所以在進殿時,本來跟在墨白身後的陸尋義就被站在門口的禮官給攔下了。


    眾目睽睽之下,陸尋義灰頭土臉的被禮官給趕了出來,不得已之下,黑著一張臉朝著道門眾人這邊走來。


    可能是臉上過不去,也可能是被這麽多人看著,實在臊得慌,在匆忙經過張邦立身邊時,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在場這麽多人,眼見這一幕,無不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就連一群道門修士,看著匯入他們中間的陸尋義,也是麵麵相覷,滿是無語。


    他們原以為陸尋義既然站在明王身後,夾在皇親國戚中間入殿,那肯定是明王早就安排好的。


    哪曾料到,竟是擺了個烏龍,憑白無故的丟了這麽大的人。


    一個個看著陸尋義那黑成鍋底的臉,也不知該怎麽安慰,隻得移開目光,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滿場人大都沒有多想,隻當看了個笑話,卻唯有站在張邦立身邊的楚若才,眉頭微微皺了皺,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倒不是他發現了什麽,隻是他不覺得明王府會在這種場合,眾目睽睽之下丟這麽大的人。


    他不信明王既然帶了陸尋義入宮,會不知道陸尋義該有的站位,目光掃過陸尋義那張陰沉著的臉,楚若才略帶思索的目光望向了金殿內。


    他最終覺得更有可能的是,陸尋義站在墨白身後入殿,本就是國朝故意引導的,然後又當眾給了明王府一個難堪,借此在向百官傳達新帝對於明王府的態度。


    想到此,他目光平靜下來,心頭卻是越發穩當了。


    雖然國朝與南軍簽了密約,但若是新帝出於種種顧忌,又改變主意,不對明王下手了。


    那即便有這份密約,他們也沒法挾製新帝兌現承諾。


    當然,就算新帝改變了主意,這份密約也不是沒用,如果公布出去,照樣能讓新帝威嚴掃地,能讓國朝翻起滔天巨浪。


    可是,這麽做是兩敗俱傷之局,南軍作為密約的一方,也會名譽大損,與新帝一起被天下人聲討。


    這密約若非對雙方都有約束力,也不可能簽署,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之境,南軍不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來。


    此刻,楚若才倒是可以放心了,看情況,新帝應該不可能變卦,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要在今日對付明王了。


    陸尋義自然想不到,自己方才的舉動竟會讓楚若才想這麽多。


    他其實不過是在找機會接觸張邦立,向他傳句話罷了。


    這時,他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張邦立身上,張邦立默然而立,並沒有什麽動作。


    直到禮官過來,示意他們可以入殿了,張邦立這才轉頭對著楚若才點了點頭,帶著他們往殿中走去。


    而陸尋義這邊,也由玉清山的宗師打頭朝著殿內走去。


    陸尋義進殿之前,看見張邦立將楚若才一行安置在百官後麵站好,然後身形一轉,在門口一名禁衛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然後那名禁衛便招來一名同僚替他站崗,他自己則轉身離去。


    這一幕並不止陸尋義注意到了,但卻並未有人放在心上,張邦立是輔臣,與禁衛交代幾句,再正常不過的事。


    做完這一切,張邦立麵無異狀的走到前麵,在胡慶言身後站定,目光從始至終未曾與墨白對視一眼。


    …………


    龍椅上尚無新帝身影,金殿內皇親國戚,文武重臣卻早已按爵位管製,分列左右兩班。


    殿內無人喧嘩,皆站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等待。


    墨白站在左側,一眼掃過滿殿諸臣。


    文臣方麵,以胡慶言、張邦立、德王為首的包括內閣閣臣、六部主官、巡防總、情報總在內的京中重臣。


    以及從地方上趕來的一省封疆,雖然不是所有地方主官都來了,但就算走不開的也都派了人來。


    整個大夏的掌權階層,可算共聚一堂。


    武臣這邊也同樣陣勢龐大,除各省總鎮之外,大夏軍方九帥的人,也悉數派人來京。


    大夏九帥,其實是將聽調不聽宣的胡劉張三位也算進去了。


    他們打的畢竟大夏的旗幟,並沒有反出國朝。


    而其他六帥,則分別是蘇北的方有群,與再蘇南的胡千山,這二位正在與蠻子血戰,


    嶽鵬虎駐軍西江,震懾南軍的同時,也隨時待命支援蘇省戰場。


    韓炳天駐軍津海,守衛津門海岸的同時,拱衛京畿!


    吳震則坐鎮大夏以西,以一己之力盯著西南二劉,與西北胡帥。


    祁四城常駐關外,盯著東北張帥的同時,拱衛京畿。


    再加上已經叛國的南軍林帥,基本上大夏境內的軍方勢力全部到齊。


    文臣武將悉數而至,再有道門真人大尊親至,這鴉雀無聲的大殿上,說一句天下群雄全聚於此,倒也真真不算虛言。


    墨白一眼掃過整間金殿,再將目光投向那空無一人的龍椅,心底微微一黯。


    如這般一言出,而諸雄至的場景,足以證明國朝雖然式微,卻還保存著最後一口氣力,依然可鎮壓天下四方。


    若能與老九和平共處,齊心協力,未必就沒有再興盛世的可能。


    隻可惜,雙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估計是沒有這個可能了。


    而現在的現實是,隻怕國朝這強撐的最後一口元氣,都隻會被老九用來打向明王府。


    墨白輕輕搖頭,揮去心底這些雜亂心思。


    事已至此,再多想也無益,是相安無事,還是生死相博,都在老九一念之間,他控製不了,隻能應對。


    “恭迎陛下!”


    “恭迎太後!”


    雅雀無聲的大殿內,忽然內侍的聲音響起。


    包括墨白在內的所有人精神一震,當即躬身俯首禮敬。


    偌大的金殿內,隻聽得腳步聲緩緩自門外響起。


    沒有人抬頭,隻能聽見兩道腳步聲,從門外一直走到龍椅處。


    略默,有內侍喊道:”諸臣平身!”


    眾人起身,這才見得老九站在龍椅旁,並未坐下,目光掃視群臣一圈後,眼神落在了墨白身上。


    墨白與他對視一眼,便眼神平靜的移開,看向太後。


    太後也正朝他望來,眸中似有憂慮閃過,不過這時,老九對著她躬身一禮,請她落座。


    墨白對著太後微微笑了下,又轉眼看向禦台旁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幾道人影默然立在禦台邊上,正是玉清等幾人,國朝真人也站在了龍椅旁。


    禮部主官賀培仁再出列,手持先帝遺詔,當著百官念誦一遍。


    念完後,胡慶言一步跨出,張邦立與眾文武朝臣景隨其後,頓時同拜,齊聲恭請道:“文武百官跪請陛下登基!”


    老九默立不語,額頭卻微移,麵向德王。


    禮官便將遺詔交予德王,德王再念一遍,然後將遺詔交給賀培仁,隨即也跪倒在地,墨白也隻能與一群皇親國戚跪倒:“皇室宗勳跪請陛下登基!”


    老九依然不語,額頭再偏,玉清上前接過遺詔再念,完後,帶著太清幾人,未跪地,卻與殿中諸修士同時躬身俯首:“道門一百零八山拜請陛下登基!”


    至此,老九終於是動了,轉身麵朝太後,太後點了點頭。


    老九這才終於在龍椅上坐下,諸臣再次三拜,並喊出了早已不知許多年,未曾再用過的口號:“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傳出金殿,禁衛頓時齊拜,一直延伸,宮外京營兵將聞聲亦敗,頃刻間,整個平京城頓時皆知新帝即位了。


    至此,盛大的登基儀式算是落定了。


    金殿中,群臣已起身。


    新帝即位,最重要的一件事,封賞群臣,也隨即上演。


    從太後開始,再到先帝留下的諸皇子,皆有位進。


    再到文武群臣,各有升賞,最後便連玉清等人也都又加了護國尊號。


    當從一長串的封賞念完,眾臣各自歡喜準備齊聲謝恩時,卻是有許多人目光開始落在了明王身上。


    眾皇子封賞完了,沒有明王的名字。


    帶連道門那邊也封賞完了,還是不見明王,殿中文武立刻察覺到情況不對了。


    不過卻沒人會出頭去挑破這件事,都隻能當做不知道。


    唯有方有群派來的齊毅將軍,眼底閃過了一絲憂色。


    他來京之前,方帥身邊的首席幕僚華明輔,曾交代過他,要他密切注意陛下與明王之間的關係。


    現在方帥與陛下之間的情況,他也清楚,明王是屬於支持方帥抗蠻的。


    眼見陛下如今剛一登基,就幾乎是當著天下人的麵,毫不遮掩的冷落明王,這讓齊毅心底很是沉重,他自然是希望明王在朝中能站住腳的,隻有這樣,明王才能幫到方帥。


    可如今看來,明王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


    他正想著,坐在上方的老九,忽然開口一句話,卻是直接嚇的他渾身一顫。


    “明王,你的封賞朕還未擬定,唯恐不合你心意,就封你為攝政王,總覽國政,如何?”


    老九的話猶如一聲巨雷,讓整間大殿內的所有朝臣,都是一愣後,瞬間色變。


    “陛下不可!”當即,便見禮部主官出聲:“陛下,如今朝中上有陛下正值英年,又有先帝欽點輔政大臣,隨旁協助陛下處理國政,絕沒有再封攝政王之理?此事萬萬不可!”


    “正是,還請陛下務必收迴成命。”頓時,數十名朝臣當即魚貫出班阻攔。


    胡慶言三人自也躬身拜倒:“陛下三思!”


    老九卻根本不看餘人,隻盯著墨白。


    墨白目光平靜,不語。


    老九見狀,又道:“明王若還覺得不滿,那朕這便退位,下詔傳位於你如何?”


    “噗通!”聲音一落,滿殿當即跪倒一半。


    這次群臣倒沒有方才那般毛躁跳出來反對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什麽,開始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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