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慶言整理完今日與軍閥會晤的情況,正準備前往禦書房向陛下匯報。


    自從宮變之後,胡慶言、德王、張邦立等一眾臣子,對新君的態度反而愈發尊重了。


    這其中當然是少不了,有向明王表明自己態度的意思。


    同時也有安撫新君,希望他能振作,不要自暴自棄的期望。


    總之,當前來說,胡慶言幾人都在為維持住如今局麵,而做著最大努力。


    效果還是有的,老九經曆過最初幾日的死氣沉沉之後,終於慢慢調整了過來,在他們的善意之下,近兩日臉色已經和緩了許多。


    然而,也就在這種情況下,瞿國昌的死訊傳來了。


    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就是胡慶言,幾乎在聞訊的瞬間,胡慶言便是臉色驟變。


    這一刹那,他隻覺腦中轟然一聲炸響,整個人抑製不住的渾身發抖。


    實在是瞿國昌的死訊來的太突然了,也太不是時候了,他完全就沒有半點準備。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刻該去考慮什麽。


    新君能漠視嗎,會不會立刻翻臉?


    朝中瞿國昌一黨能接受嗎,會大亂嗎?


    明王又究竟想幹什麽?


    在這新君登基的當口,在這天下群雄匯聚京城的當口,瞿國昌的死,究竟會引起多大的連鎖反應,就連一向老謀深算的他,也不敢去預測。


    可以說,就連當初先帝離世,他都沒有如今日這麽大的反應。


    胡慶言強製抑製住自己快要炸開的腦海,手撐著椅子,吃力的站起身來,一張老臉蒼白毫無血色,嘴唇顫抖了好幾下,才終於得以發出聲音:“這事可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茲事體大,禁軍第一時間就封鎖了現場,立刻匯報到了宮裏,除了陛下那邊,大人是最先知情的。”下屬答道。


    胡慶言當即道:“立刻封鎖消息不得外傳。”


    “是!”下屬連忙應道,快步跑了出去。


    胡慶言深唿吸幾次,眼中連閃數次後,隨即叫來一個下屬,對他交代一句,便快步出門。


    四位輔政大臣,胡慶言是內閣閣首,張邦立是宮廷總長,兩人原本在宮裏就有各自的辦公地點。


    德王和瞿國公是皇親國戚,原本在宮裏是沒有具體職務的,如今掛了顧命大臣的差事,宮裏才專門為他們二人劃了辦公地點。


    四人中,除了張邦立是在內宮之外,他們三人都在外宮。


    胡慶言沒有第一時間去禦書房,而是先行來尋德王。


    這麽大的事,他一個人根本處理不了。


    才剛剛到他班房門口,就見到德王正慌忙出門,兩人麵對麵,險些撞個滿懷。


    這讓德王手下的一眾官員,看的一愣,這兩位皆乃是朝中當權之輩,平日裏儀態威嚴,哪曾見這般匆忙樣?


    兩人站正身形,隻是對視一眼,沒有理會旁人目光,便一起進了德王的辦公班房。


    門一關上,德王便壓低聲音,急聲道:“閣老,瞿國昌死了。”


    胡慶言目光直射德王,眼中有著審視,沒有拐彎抹角,也來不及拐彎抹角,直接問道:“王爺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當然是瞿國公府那邊匯報上來的。”德王本事滿心焦急,也沒心思去和他談這些,忙道:“陛下怕是已經知道了,我們趕緊過去。”


    一路過來,胡慶言似乎已經冷靜了許多。


    聽到德王說是瞿國公府那邊匯報的,他頓時眼神一眯。


    這件事是在瞿國公府上執勤的禁軍報上來的,隻有兩條線。


    一條是禁軍上報國朝內閣,直接到他手裏。


    另一條則是禁軍內部上報,直通禦書房。


    國朝這邊,他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按道理目前隻有他一人知道。


    而德王那邊,如果他說是陛下告知的,那沒什麽,可德王說是瞿國公府報上來的。


    這是說德王的手已經插進他的地盤上了?


    胡慶言神思電轉,將此事先按在了心裏,沉聲道:“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此事該怎麽應對,否則,就如此貿然去見陛下,於事無補。”


    德王聞言,也不得不壓下了心頭的慌亂,胡慶言說的有理,便問道:“閣老認為現在該怎麽辦?”


    胡慶言抬頭看向德王,沉聲道:“事情擺在眼前,瞿國昌是否病故,我們心裏有數,陛下心中也有數。如果陛下能忍,那瞿國昌就是病故,該給他發喪就給他發喪,陛下該登基就照常登基。”


    “若能如此當然是好,可陛下若是不能忍呢?”德王苦澀道。


    “那我們就隻剩兩條路,要麽站在陛下這邊,陛下要殺明王,我們就盡一切努力去執行。要麽站在明王那邊,想盡辦法幫他穩住陛下。”胡慶言說的平靜,臉色卻是越發難看。


    德王色變,直接怒道:“閣老這是說的什麽話,幫陛下殺明王?當初陛下趁明王不備,突下殺手都沒能成功。如今再來,就能保證一定得手?若是依然不能得手,我們還能如當初那般收場?如今京中群雄匯聚,閣老可曾想過一旦開打,會是什麽後果?”


    胡慶言當然能夠想到這些,他也沒想過要走這條路。


    對他來說,這就是一條死路,先不提國朝大局如何,隻說他自己,之前他已經背叛過老九,如今就算幫老九殺了明王,老九也不可能會忘掉之前的事,最終還是不會放過他。


    胡慶言沉聲道:“按我們就隻能先穩住陛下。”


    “如何穩?”德王微默後問道。


    “穩得住要穩,穩不住也要穩。”胡慶言眼中微凝,一字一句,沉重道。


    “你是說……”德王麵色再變,他當然已經明白了胡慶言的意思。


    所謂穩不住也要穩,分明就是說,不管陛下能不能忍,都得讓他忍。


    不管是勸還是逼!


    直接點說,就是實在不行了,就再來一次宮變,直接架空陛下。


    “不行!”德王怎願見到臣權倒逼皇權,直接否定:“這絕對不行,若再來一次,陛下絕對接受不了,就算咱們能暫時強行穩住陛下,登基的事又怎麽辦?若陛下在那時發難,局麵豈不更加糟糕。”


    胡慶言聲音發苦:“王爺,管不了那麽多,情況緊急,我們隻能一步步來,若不能先把陛下穩住,恐怕現在就過不去了,更何談登基?”


    這條路,胡慶言同樣不願意走。


    他豈能不知,再來一次宮變,就等於徹底背離了新君,再想與新君一起製衡明王,就不可能了。


    到時候,他胡慶言就隻能站到明王那邊了。


    觀今日明王對瞿國昌這種顧命大臣,都敢說殺就殺。


    這種狠辣果決,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哪個人願在他手下為臣?


    如今,他是真的後悔了,當初若早知明王有後手,就不該去請太後出山,徹底得罪了新君,以至於如今這般被動。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後悔也沒用,如今隻能朝前看。


    無論如何,和新君站在一起對付明王的風險太大了,一個不好,他胡慶言就會如瞿國昌一般,無聲無息的病故。


    他隻能選擇幫助明王,好在是,他還有點安慰,就算徹底將新君得罪,甚至換個皇帝,暫時來說也不是明王上位。


    德王看著胡慶言同樣鐵青的臉色,心中開始思量。


    他雖然從明王府歸來,就已經對必須做出選擇,有過心理準備了,可當真事到臨頭,還是難以做決斷。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兩人同時看向門外,都知道,這敲門聲必然是從禦書房裏來的。


    胡慶言轉眸看向德王:“來不及多慮了,這事我一人如何想是沒用的,我們必須統一意見。”


    德王心髒砰砰跳,滿臉苦澀:“此事還不知張總長意見。”


    “來不及再找他慢慢商量了,隻要咱們倆人能統一意見,張邦立隻要不傻,就不會和我們對著幹。”胡慶言道。


    德王能如何,所謂的思考不過是繞不過自己心中的坎罷了。


    最終,他隻能選擇鎮壓新君。


    當然,不管是胡慶言還是德王,都不想將局麵弄的劍拔弩張,還是希望能夠用最和平的方式解決。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之後,沒有一起前往禦書房,而是由德王先行一步。


    胡慶言則轉道去找張邦立,先與他通個氣。


    ………………


    ……


    張邦立也接到了禦書房裏的傳訊,他神色平靜的起身,抱著一疊文件,出門朝禦書房而去。


    走不多遠,就被等在路上的胡慶言攔下了。


    胡慶言當即和他低聲通氣,將與德王商量過的事說了一遍,最後沉聲道:“德王已經先行一步,去與陛下溝通,待會我們必須堅定保持一致,否則後果總長是知道的。”


    張邦立一直沉默,沒有打斷胡慶言的話。


    他臉色看似平靜,心底卻是不禁歎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胡慶言和德王的態度已經證明了,就算是明王親自出手殺了瞿國昌,最終受辱的也隻能是陛下。


    張邦立腳步微頓,轉頭看向胡慶言:“瞿國公的死和明王無關。”


    “我當然知道瞿國公的死和明王無……嗯?”胡慶言下意識的點頭,說到一半,卻是忽然神情一愣,看向張邦立,:“你說什麽?”


    “瞿國公不是明王殺的。”張邦立再次重複。


    兩人離禦書房已經不遠了,胡慶言沉默了,兩個人站在那裏不動,胡慶言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張邦立的臉,眼神定在張邦立臉上:“你怎麽知道和明王無關?”


    胡慶言能確定,張邦立根本還來不及去調查這件事,胡慶言的眼神開始驚疑不定。


    “瞿國昌是我殺的。”張邦立迎上他的目光。


    ps:牙疼還沒好,時間也搞反了,今天還是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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