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身份轉變後的第一次見麵,其實真沒什麽可說的。


    真正的國朝正事,就算墨白有心和老九商量,老九也不會信任他,更不會容他插手。


    雙方這次見麵,更多隻是一種程序上的必要試探和表態。


    所以,雙方都準備很久的見麵,最終卻隻在短短兩句話之後便結束了。


    離開禦書房,墨白並未去尋玉清幾人,轉頭直奔中宮而去。


    此刻夜已經深了,按道理,他是不方便再前往後宮,不過,此時他卻顧不了那麽多,今夜他不能再繼續將林素音留在宮裏。


    迴到中宮,還未進門,就遠遠看見老宮女正在門前張望,見他身影到來,麵色頓時一鬆,腳步一動,便快步迎上來,仔細打量一眼墨白,方道:“殿下,您……還好吧!”


    墨白知她擔憂什麽,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事,母後可曾休息了?”


    “娘娘一直都在等著殿下。”老宮女搖頭。


    “嗯,等一會,我要帶王妃迴府,你去安排一下!”墨白點點頭,抬起腳步朝宮內走去。


    老宮女一聽,當即麵色一緊,就要發問,墨白卻是笑著擺擺手:“不用多想,進去再說。”


    老宮女聽他這麽說,又見他神態輕鬆,方才壓住心中驚懼,領著墨白進宮。


    太後果然還沒休息,此刻已是夜深,她與林素音二人,皆是一身正裝,坐在正殿之上,默然無語。


    在她們身旁案幾之上,各有一隻白玉酒杯,酒杯內早已倒滿了酒水。


    剛一跨入殿中,見此一幕的墨白,瞳孔瞬間緊縮了一下。


    此時此刻,見此景,他如何還能不清楚,太後這副姿態,是早已經做好了,隨時迎接噩耗的準備。


    心裏倒吸一口涼氣,墨白麵色卻是絲毫不透異樣,仿若未知一般,麵上淡笑著上前見禮。


    見他安然歸來,太後才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墨白麵前,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沒事就好。”


    “母後放心,兒臣心中自有分寸,沒有萬全把握,絕不會輕易赴險。”墨白麵色輕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好,好!”太後嘴唇顫抖兩下,最終卻隻點頭,沒有多說。


    墨白轉頭看向站在一邊,同樣正目視著自己的林素音,對她點了點頭,問道:“待會咱們一起迴府,你隨老嬤嬤去收拾一下。”


    林素音聞言眸子一頓,明顯有些意外,轉而看向太後。


    太後聞言,也看向墨白,墨白解釋道:“母後,如今宮裏宮外的情況都極為複雜,府中的諸多雜事,兒臣實在沒有餘力去管,如今父皇馬上就要發喪,府裏沒有一個主事之人也實在不便,隻好讓王妃先迴去照應,還請母後應允。”


    “你說的是,母後如今身子已經不礙事,便如此安排吧!”太後聞言,點頭道。


    林素音並不信墨白說的原因,她在明王府什麽時候管過事?


    林素音不傻,心中明白,今日墨白麵聖肯定沒他表現的這麽輕鬆,其中怕是有什麽端倪,所以才要帶她離宮。


    一時間心中擔心,搞不清楚狀況,卻又不知該不該問,最後隻得跟著老宮女離開,前去準備。


    待他身影離開,太後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盯著墨白問道:“是不是出事了?”


    說罷,又連忙開口補充:“你休要假言來寬本宮的心,本宮在這宮裏一輩子,見過風雨,也經曆過起落,你今日去見老九,情況究竟如何,快些如實說來。”


    墨白雖然想寬太後的心,卻也知道有些事瞞的太過,反而隻會讓她害怕,便也臉色露出鄭重神色,扶著太後迴去坐下,方才緩緩點頭道:“兒子不是有意欺瞞母後,方才王妃在場,他有孕在身,兒子怕她擔心,方才沒有明說。”


    說到這裏,墨白也來到下首坐下,繼續道:“兒子今日攜道門玉清等人去見老九,向他表明了不會放手道門,完全依附國朝,也表達了隻要他不刻意針對兒臣,兒臣便不會與他為敵,並且在合理範圍內,會鼎力助他一臂之力。”


    “總的來說,這次會麵,氣氛不算融洽,但也沒當場翻臉。一切與兒臣意料之中差不多,老九肯定是不滿的,但算時間內,他還不敢,也沒有能力輕易對兒臣動手。”


    太後聞言,臉色卻沒有半點放鬆,緊緊盯著墨白:“怕是沒有你說的這般輕鬆吧,否則,你又如何會深夜要帶王妃離宮?”


    墨白微微沉吟後,方答道:“我今日見老九,發現不過短短數日,他與從前便似判若兩人。恐怕是畢竟年幼,驟得權柄之後,有些迷失在至高無上的權力之中。今日我與他會麵,並不敬畏於他,隻是見我有道門支持,而且他對我本人,也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的。所以今日,我與他當麵,他卻是克製了,並不敢和我翻臉。”


    “但他不敢當麵和我硬來,卻不代表現階段有些膨脹的他,就能真的忍下來。兒子不敢掉以輕心,必須防著他會為出一口惡氣,朝兒臣身邊人動手。”


    “兒臣在乎且擔心的人,便是母後和素音,母後您這邊,兒臣早就對真人有所囑托,有他看著,即便老九再如何膽大包天,也不敢明目張膽對您下手,些許小手段,以真人的能力,足以抵禦。”


    “但素音這邊不同,便是真人也看護不住,畢竟真人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保護素音,未免以防萬一,我才決定,在老九如今這氣頭上,將素音帶出宮,不給他下手的機會。隻要過了這一陣,相信他自己能夠想明白衝動之後的得失。”


    太後聽完這番話,心裏雖然還是不安,但見墨白考慮清楚周全,多少還是放心了些,想了想,才道:“原來如此,你心中既然有數,那本宮也就不多說了。”


    “母後且放心,兒子絕不敢再輕易赴險,讓母後擔憂!”墨白連忙道。


    太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才問道:“你方才說拜托了真人在看護本宮周全?”


    “是有此事!”墨白對此沒有多說,見太後若有所思狀,便又加了一句:“其實真人肯答應照應母後,也非兒臣的麵子,而是真人為報母後恩典,才肯出力。”


    “報答本宮的恩典,本宮似乎並未與真人有什麽交情。”太後疑惑了。


    “母後可還記得當初找兒臣要的長青丹,那丹丸被父皇賜給了真人,真人原本壽元不久,服下此丹後,又有精進,方才壽元延緩。正因有這番因果,真人在新君麵前,有足夠的理由保母後周全。”墨白道。


    說到這兒,墨白眸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杯酒,輕聲道:“所以,兒臣請母後安心,不管這宮中形勢如何驚變,您也千萬不能絕望放棄,萬萬保重鳳體。隻有母後您能安好,兒臣才能無所畏懼。”


    太後聞言,笑道:“你擔心母後作甚,不管怎麽說,母後也是當朝太後,能出什麽事?”


    …………


    ……


    出了宮,馬車一路奔行。


    墨白與林素音相對而坐,良久,墨白終是沒忍住,抬起頭問道:“方才,我見你與母後身邊各放著一杯酒,是母後安排的嗎?”


    林素音抬眸看他一眼,隻輕輕點頭,沒有出聲。


    墨白看著她淡然模樣,沉默片刻,又問道:“那酒……”


    “毒酒!”林素音沒等墨白說下去,就出聲了。


    聞言,墨白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當場深吸一口氣,半晌都沒出聲。


    一直到馬車快要到明王府了,他才緩緩開口:“素音,如果,我是說如果,再有這種情況,切莫不可如此。”


    林素音看他一眼,又移開目光,麵上並無什麽波動。


    墨白看她這模樣,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說實話,當時見到林素音居然會陪著太後,也備一杯毒酒,他心中很是震動。


    一直以來,他和林素音的關係,外人或許看不出什麽,但他自己心裏清楚。


    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林素音肚子裏也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可其實,兩人之間,卻根本談不上什麽感情。


    兩人之所以最終會走到一起,不過因緣際會,恩怨糾纏。


    至今為止,林素音對他的態度,也從未有過絲毫變化,甚至每當他想要緩和兩人之間關係的時候,都會在林素音的冷漠態度之下,無疾而終。


    再加上他們兩家的深仇大怨,讓墨白也隻能對此默然。


    然而,當今日,看到林素音以他的王妃身份,準備毒酒一杯,靜靜坐在那兒等待著與明王府共存亡的時候,他的心還是不能不為之震動。


    他與林素音之間,從認識直到現在,他有過三次認真思考兩人之間關係的時刻。


    第一次,在明珠對林素音圓房之前。


    第二次,得知林素音懷孕之後。


    第三次,便乃今日。


    ……


    馬車迴府。


    阿九和寧兒見他們安然歸來,隻是喜不自禁。


    墨白望著林素音在寧兒陪著迴房的背影,沉默良久,終是收斂心緒,帶著阿九迴了房間。


    “玉清幾人已經來了,現在正在宮中。”墨白沉聲道。


    阿九聞言一驚,連忙問道:“他們可曾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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