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行進宮,沒像墨白那般受到阻攔,直接就被放行了。


    不過進宮之後,卻沒能直接去中宮,而是先被安置在了後宮一處殿宇中,說是要等皇後召見,方可過去。


    阿九待兵士退出殿宇後,忽眯眼瞧了瞧門外,又召來身邊隨行的一名竹葉門宗師,兩人低聲秘語了幾句。


    林素音見狀,便待阿九過來後問了句:“怎麽了?”


    阿九沒有立刻迴答,微沉吟,方道:“殿下先一步進宮,現在應該就身在中宮,按道理我們來了之後,應該可以直接前往中宮才對。現在將我們安置在這兒,有點不對勁。”


    “嗯?”林素音聞言,麵色當即一變,眸光立刻望向門外,並不見兵馬封門,看不出異狀,又轉頭看向阿九,低聲問道:“有暗衛在周圍嗎?”


    “有!”阿九點頭,又道:“不過娘娘也無需擔心,既然沒有明著將我們扣押,就說明他們還不敢輕易朝咱們下手,可能是某人擔憂壓不住殿下,害怕殿下生亂,才會這樣安排,以做提防。”


    林素音聞言,沉默一下,問道:“墨白那邊會不會出事?”


    阿九搖頭:“娘娘放心,還是那句話,既然沒有明著扣押我們,就說明他們還有顧忌,不敢和殿下公然撕破臉。既然如此,那殿下就不會有事,我們這次迴京,殿下根本沒有其他想法,有人多心了。”


    林素音聽他語氣平靜,沒再說什麽,轉身坐下。


    阿九給靈兒使了個眼色,讓她照應好王妃,轉身退下又來到門口,眺目遠望中宮方向,眼神沉思。


    這種情況,他倒真的並不太怕,反而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他覺得現在宮中做主的恐怕真的不是定武帝了,否則,又何需用控製娘娘這種手段來提防殿下?


    ……


    禦書房。


    張邦立站在下首,躬身道:“陛下,明王妃已經在翠屏殿暫時安置了。”


    “嗯。”龍椅上的年輕男子輕輕頷首,稍默,又忽而問道:“總長,父皇之前可曾對總長有過什麽交代?”


    “陛下是指明王?”張邦立抬頭,看向上首那依然身穿蟒袍的青年,豁然正是曾經的老九,泰王。


    “朕聽聞父皇便一直覺得明王有不臣之心,或行禍國之事。如今朕初繼位,對此甚為不安,不知當如何處置是好。”泰王還未正式繼位,故還沒改元立號,此時其尚有稚色的臉上,閃過一抹憂慮。


    張邦立聽得心中當即一沉,陛下果然還是容不下明王的。


    其實在泰王下令將明王妃暫時安置在翠屏殿時,他就心有所感,擔憂陛下會克製不住,有借明王妃母子逼明王謀反的意圖。


    所以,他留了心眼,待王妃等人一到翠屏殿,就立刻散了兵士,以防有兵士故意創造和明王府衝突的機會。


    張邦立知道,這絕不可能是先皇的意思,先皇在世時,都沒敢輕易動明王,又怎麽可能讓未穩新君,貿然動到明王頭上?


    張邦立能夠理解陛下對明王的忌憚,但這一次,他沒辦法附和,否則對不起先皇的托孤之請,嚴肅道:“陛下,老臣從未聽先皇說過明王有不臣之心,先皇臨終前隻交代臣下,要告誡明王忠君體國,謹遵臣事,助陛下掃除外敵內奸,中興大夏國朝。”


    “是這樣嗎?”坐在上首的泰王,盯著張邦立,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曾經被墨白扇過一耳光的臉,輕聲道:“朕倒是有些費解,記得父皇曾因明王忤逆,削其爵位,怎麽如今又好似將其視作托孤之臣了?”


    “先皇確曾剝去明王爵位,是因不喜明王衝動易怒,故而懲戒。但後來明王懾服道門,解國朝數百年之隱憂,陛下又念其功績,複了明王爵。”張邦立知道,陛下已經不高興了,但還是躬身一拜道:“陛下,明王不止是國朝親王,更是道門大尊,身份非同一般。值此先帝薨逝,朝局不穩之時,萬望陛下務必明辨忠奸,切不可中了小人挑撥離間之計。”


    泰王聞言,盯著張邦立的眼神頓時一沉,不多時,卻又平複,麵色誠懇道:“總長提醒的是,朕初繼位,國事尚不熟悉,幸得總長在旁輔佐,否則朕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身為國臣,自當忠君,老臣豈敢當陛下如此讚譽?”張邦立聞言,直接跪伏,三叩首。


    泰王看著他的眼神,這才和緩了些,正自這時,隻見真人身影自門外走來,泰王立刻看去。


    便見真人對他輕輕頷首,泰王心中頓時一鬆,再看向張邦立道:“既然父皇有遺詔賜予明王,如今明王已歸,總長便速速去宣吧!”


    “老臣告退!”張邦立抬起頭,也見到真人來了,知道二人或有話說,便起身告退。


    真人眼望著他從地下爬起出門,眼眸一閃,看向泰王,罕見的多言了一句:“陛下,張總張乃先皇之孤臣,甚得先皇信重,乃先皇為陛下所遺托孤之臣中,最放心的一個。”


    泰王聞言,神色微頓,隨即便點頭誠懇道:“朕亦視張總長為股肱之臣,必多加倚重!”


    卻隻一句,泰王便換了話題:“真人,方才聽說明王曾與您動手,朕心中甚是不安,真人無礙吧。”


    真人方才一句,已是心中不忍張邦立一世忠君而下場淒慘,才破例多言一句,自不會再糾纏這個話題。


    迎著泰王的目光,點頭道:“有勞陛下關心,老道得先皇恩典,得以再續數載光陰,經曆此番生死,僥幸有所得,故一時技癢,與明王過了一招,擅自在宮中動武,還請陛下勿怪。”


    “真人深意,朕自然心知,真人再進一層,想必明王定然不是真人對手吧。”泰王對這話倒是信的,聽聞真人又有突破,他是真心高興,覺得真人定是在以這種方式,警告明王不得亂來。


    真人聞言,隻道:“明王能戰敗梅清風,老道便是僥幸有所得,又何敢大言稱勝?”


    泰王眸光一凝:“明王當真功高至此?真人有所突破,竟還拿不下明王?”


    “當世數位逍遙境真人,如果不真正分生死一戰,誰也不知道結果。唯有明王的實力是真打過的,也正因此,他才能威懾玉清和太清。”真人抬眸,看向泰王,又道:“不過老道雖然不敢說勝明王,但也無懼就是。”


    泰王聞言,眉頭稍皺,真人話中意思,他聽明白了,雖未必能勝明王,但保自己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真人此番見過明王,不知情況如何?”泰王如果真要對付明王,也沒指望就靠真人一人,真人護衛身邊,能保自己安全就可以了,這麽一想,便鬆開眉頭,轉而問道。


    “陛下放心,老道已經將先皇之事告知,未見明王有何不妥。”真人頷首直接言道。


    “朕繼大統之事,他如何反應?”泰王眯起眼神,緊盯真人。


    隻見真人淡然點頭:“明王問了是否先皇親旨,老道答,然。他便點頭了,表態明王府以及道門遵先皇旨意。”


    “就這樣?”泰王眯起的眼瞬間瞪圓,掩飾不住的詫異。


    “就這樣。”真人道。


    泰王禁不住站起身來,來迴度了幾步,腳步越來越輕快,忽然,他腳步一頓,輕聲問道:“他可是知道明王妃已入宮?”


    “老道尚不知明王妃已入宮,想必明王亦不知。”真人輕聲一句,隨即盤坐蒲團,閉目不語。


    ………………


    ……


    張邦立出了禦書房,眉宇間不禁有幾分苦澀凸顯。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張邦立在宮裏一輩子了,豈能不知這個道理。


    所謂托孤之臣,是權盛之始,何嚐又不是落寞之始?


    他倒不是戀權不去,而是放不下先帝囑托,也放不下這國朝興衰,然而,新君還未繼位,他便讓新君不喜…


    吐出一口長氣,快步前往中宮。


    來到中宮門口時,見守衛已撤,他又是愁思滿腹,明王先前硬闖甚至動手的過程,他豈能不知。


    新君如此忌憚,明王卻又如此強勢,這如何能不生事端?


    一內侍進去通報,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便來人道,明王請他進去。


    沒能直入寢宮,而是在正堂等了一會,才聽腳步聲響,張邦立立馬望去,便見墨白身影而至。


    “見過明王!”張邦立拱手。


    墨白麵色低沉,隻點了點頭,便直接問道:“找我有事嗎?”


    張邦立站直身形,沉聲道:“先皇口諭!”


    墨白聞言,沉默一下,跪倒在地。


    張邦立見狀,眼神微動,這才開口道:“爾自小生於民間,朕雖未盡養育之恩,但爾終為大夏皇家子嗣,當以國朝興衰為重。朕雖去,國朝仍在,新君仍在,爾當謹遵臣事,盡親王之責,務必輔佐新君,定朝綱,平國亂,再現大夏中興。若爾不遵,但有行差踏錯,朕已留旨,舉國皆誅!”


    “兒臣謹遵聖意!”墨白雙手抱拳,叩首。


    “殿下請起!”張邦立待其接旨,開口道。


    墨白起身,與張邦立對視一眼,沉聲道:“宮裏打算何為為陛下歸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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