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素音離去之後,杜鵑依然坐在夜空下,想著她們倆剛才的對話。


    兩人方才聊了許多,杜鵑卻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漏掉了一些話題。


    良久,杜鵑突然一怔,喃喃道:“剛才好像我們誰都沒提過殿下明日與真人大戰,究竟能不能贏……”


    想到這個,杜鵑不由愕然,為何如此緊要的問題,卻在剛才談話時,竟都沒被兩人重視?


    恍惚過來,杜鵑抬眸遠眺整個明王府,沒有一絲雜亂。


    在這決戰前夕,整個明王府竟都如此沉穩,沒有一絲大戰來臨的緊張慌亂。


    她又想到方才被王妃叫醒,還有些迷迷糊糊跟著離去的寧兒,心底不由越發覺得古怪。


    似乎,這整個明王府,包括自己在內,都很少會去想,明王若是輸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杜鵑不由沉默下來,半晌後,她無奈一歎,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連自己也對明王如此充滿信心?


    “好像所有被人認為不可能的戰爭,最終他的確都贏了……”


    ……


    “皇兒,你怎的不在家好好休息,這時候還來母後這兒?”皇後見墨白星夜入宮來見,心中歡喜,麵上卻是責備道。


    “兒臣這些日子忙於練功,一直未曾來給母後請安,心中愧疚,還請母後恕罪!”墨白躬身行禮道。


    “大戰在即,你如今少為外物煩思當是正經,母後在宮裏好好的,誰要你來惦記了。”皇後搖頭,依然責備。


    說到這裏,皇後眼中又滿是擔憂,望著墨白:“皇兒,明日之戰,你準備的如何,若是把握不大,你也不要害怕,母後來想辦法……”


    墨白聞言,便是他七尺男兒身,此刻眼中也不由發潤。


    就算自己再強大,在皇後眼中,她永遠在為自己擔憂,並且隨時準備保護自己。


    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笑容,微微搖頭,聲音沉穩道:“母後放心,明日之戰,兒臣有把握,之前還不敢說一定能勝,可如今不是有了母後所賜的天蠶內甲嗎?有此甲護身,兒臣定然能立不敗之地!”


    “這內甲當真能幫到你?”皇後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喜色。


    “母後莫非不知,這天蠶內甲,銳氣難破,內勁難侵,此乃天下一等一的寶物,有此寶物護身,天下之大,兒臣又何處不可去得?”墨白點頭,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說著迴頭給了阿九一個臉色,阿九立刻上前,躬身行禮,確認道:“娘娘,方才殿下在府中已經試過寶甲,果然是厲害的緊……”


    阿九將陸尋義試驗寶貝的事情說了個仔細,聽的皇後心中越發歡喜,眼中的擔憂終於緩緩卸下,再看向墨白,卻是依然訓誡:“此甲能幫到皇兒,母後也放心不少,不過皇兒且一定記住,便是有了內甲護身,也絕不可有半點大意,知道嗎?”


    “兒臣謹記母後教導!”墨白躬身受教。


    皇後心中石頭落地,母子談話也輕鬆下來。


    相談一番,墨白要為皇後複查。


    皇後卻不允,不讓墨白再為她勞心,卻是拗不過墨白,最終還是讓墨白為她診脈。


    隻是這次不同,墨白複查時,卻對身邊的阿九不時介紹皇後的傷情。


    待複查沒有問題,墨白本來還想再陪皇後聊一會。


    皇後卻是擺手將他趕走,言道,明日便要大戰,今日不可勞累。


    無奈,墨白告退。


    然而,當他們兩人離去後,皇後卻又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老嬤嬤見皇後先前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再次浮現擔憂之色,不由問道:“娘娘,您可是還在為殿下擔心?”


    皇後輕輕點頭,聲調低沉道:“嬤嬤,皇兒其實沒有把握!”


    “娘娘,您想多了,殿下實力高強,定然不會有事的。”老嬤嬤不由微楞。


    皇後卻是眼角淚珠滑過,聲音微顫:“他若是真有把握,今日又何必帶阿九一起來,皇兒是放心不下我的病情,所以才帶阿九來的……”


    老嬤嬤聞言一呆,隨即想起方才殿下對阿九認真講解皇後傷病時的模樣,也不由是心中一沉,但轉眼看見皇後如此悲切,還是不忍道:“娘娘,您是誤會了,老奴聽聞,這阿九在明珠時便已在杏林中闖出了一番聲名,乃是殿下的衣缽傳人,殿下帶他來,隻是為了教導他而已,並非娘娘想的這樣。老奴倒是認為,正是因為殿下心中有底,不為此戰而驚懼,方才能如此氣定神閑的教導弟子。”


    皇後搖搖頭,什麽都沒再說。


    她在墨白麵前表現的放下了心口巨石,不過是不想讓墨白知道她擔心而已。


    ………………


    ……


    “皇後的後續治療,你心裏都有數了?”迴府車架上,墨白閉著眼睛輕聲問道。


    阿九看看他,點了點頭:“阿九知道了。”


    “嗯!”墨白點頭。


    “殿下……”阿九忍不住開口,麵色有些忐忑。


    “不過是為以防萬一而已,不用多想,記住我交代的事情就行。”墨白閉目平靜道。


    阿九終是不再多言,低頭沉思。


    迴到府中,墨白並沒迴主院。


    而是獨自一人,走向青青的住所。


    房中還有燈火,墨白輕聲一歎,上前敲門。


    門開了,青青衣著整齊,望著門口的他,讓開了身形。


    墨白進屋,青青主動拿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最近我太忙,也沒時間來看你,怎麽樣,可有什麽不習慣?”墨白輕聲問道。


    “沒有,都挺好的。”青青抬頭看他一眼,少見的沒有與他置氣,眼中露出一抹擔憂:“我聽寧兒說,你明日就要與真人決戰。”


    “放心,沒事的!”墨白笑了笑,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就是過來看看你,早點休息!”


    “等等……”看著他轉身要走,青青突然開口叫道。


    墨白身形一頓,轉過身來,便見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護身符,遞給墨白:“這是我在明珠時去觀裏求來的,仙長說可以趨吉避禍,給你!”


    墨白看著這護身符,腦海中不由想起當年那個小小荷包,眼中不禁柔和了許多,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接過護身符,點頭道:“好,我拿著,等我明日迴來以後,你就不用隻能呆在家裏了,平時可以出去逛逛……”


    ……


    握著護身符,墨白心情突然好了許多,雖然青青還是沒有開口叫他哥哥,但毫無疑問,她是將他當做親人的。


    有些因果,得還!


    皇後算一個,青青算一個,這都是前身的執念。


    一套天蠶甲,一個護身符,墨白終是沒有辜負這兩段因果。


    迴到主院,院中寧靜,他站在如水月華下,朝著林素音的房間方向望了一眼。


    隨即慢慢坐了下來,獨自再寂靜中沉默。


    半晌,抬頭望了一眼那彎月,站起身來,轉身迴房。


    卻又突然頓住腳步,目光迴轉,月光下,林素音慢慢走來,卻又離他三米外便止步,低頭微微沉吟一會,還是抬頭看向墨白,道了一句:“迴來了?”


    “嗯!”墨白點頭,輕聲道:“你還沒休息嗎?”


    簡單的對話過後,兩人相對而立,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林素音的聲音再次傳來:“明日……”


    話到一半,墨白沒聽到下文,卻是笑了笑:“放心,我從沒輸過!”


    林素音朝他望了一眼,慢慢轉身,手撫上自己小腹:“好!你……保重!”


    墨白笑了,轉身消失在院中。


    生死決戰前,他們對話如此之淡。


    然而,對雙方而言,這如此淡薄的對話,卻是從未有過的。


    見了皇後、青青,又與林素音說過話!


    墨白也是個人,他也有情感需要。


    即便如此清淡如水,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決戰前的最後一夜,墨白的心寧靜了。


    …………


    ……


    當初陽終於驅散最後一絲黑暗,普照整個京城的時候,一股無法抑製的沸騰氣息,就好似伴隨著一道無聲炸響,整個京城轟然沸騰。


    街道上全副武裝的禁軍,早已戒嚴!


    但他們的身影,卻根本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不止是各方勢力的車馬,正在街道上,形成一條條長長的隊伍,正在有條不紊的在四方百姓們興奮的目光下朝著皇城北郊而去。


    更有著無數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各界人士,也早已出動,夾雜在百姓們的隊伍中前行。


    多少年來,從不曾有過的人流量,不斷挑戰著京城的承受力。


    莊嚴而又凝重,沸騰而又喧囂。


    這是四月初一的早晨,所有人的心情。


    日頭拉升,皇城北郊的那座巨大高台周邊,逐漸人潮湧動。


    圍繞高台一圈的座椅上,最高處有一張椅子,龍騰雕刻,毫無疑問,那是定武帝的位置。


    龍椅看台之上,又有九張蒲團,在龍椅旁邊擺開,想必是為了國朝五位鎮國真人,與那傳說中的四名門家主所放置的,也隻有他們才有資格,與龍椅並成一線。


    而在龍椅下方,看台一圈,又分成五方看台,高矮,順序,層次分明。


    稍有見識的人,便能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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