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哪裏管那蘭妃如何,他的心情鐵雄是理解不了的。


    墨白沉著臉,一言不發,隻是眼中不時銳利閃爍,忽而他又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一般,一抬頭,問鐵雄道:“你方才說什麽?皇後的腿仍然不良於行?”


    “是,皇後的腿疾還在,依然坐著輪椅!”鐵雄一愣,隨即點頭道。


    “這不可能!”墨白一把站起身來,臉色越沉道:“當年,本王離京時曾親自為母後診斷,母後腿疾雖重,但隻要按本王留下的方子內服外敷,三月便可下地,半年便可獨自行走,最遲一年定然痊愈。”


    說到這裏,他一轉頭望著鐵雄:“你應當清楚,在醫術一道,本王從不托大,皇後的腿疾就算恢複的再慢,也絕無可能六年都沒有好轉。”


    “莫非皇後並沒有用殿下的方子?”鐵雄也不知究竟,但他很清楚,正如墨白所說,在醫術一道,墨白從不開玩笑,至今為止,墨白治病,幾乎鐵口神斷,從未出過半點問題。


    “這更不可能,皇後或許之前不在意,但咱們離京時,本王被逼無奈出手,拳斃一道師,皇後豈能還不重視本王的方子?”墨白更是搖頭道。


    皇後不可能不重視,想一想她兒子十幾歲便有如此修為,又曾對他鄭重交代,她怎麽可能不重視?


    就算她不重視,皇後身邊那嬤嬤也絕不可能不上心。


    這麽多年過去了,皇後依然沒有好轉,墨白忽然又問道:“陸尋義可有說,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這……師兄沒有提及!”鐵雄隻得實話實說。


    墨白臉上明顯一縷不悅閃過,但終究是沒說什麽,不過卻是追問道:“一句也沒提?”


    “師兄或許一時大意,疏忽了!”鐵雄真的緊張了。


    “絕對有問題!”墨白卻是臉色越發不好看了,眼裏甚至開始浮現殺意。


    “六爺莫急,我馬上傳訊師兄……”鐵雄一驚,以為他是對陸尋義極度不滿,連忙道。


    墨白一抬手,眼神中的光芒卻令鐵雄心驚肉跳,卻隻聽墨白道:“我且問你,本王從醫的事跡,如今知道的多不多?”


    “當然,殿下醫術,如今早已傳遍四方,便是如今明珠淪陷,我天下第一醫館亦關停,市井之間,依然還是多有打聽殿下,欲求醫者!其中不乏其他各省之人,千辛萬苦才來!”鐵雄肯定道。


    聽到這個,墨白的怒氣反而微微收斂了一些,很顯然是聽聞此事後,身為醫者的他,心生愧意。


    微微沉默了一下,沒有辦法,如今局勢之下,他若出現,怕還沒給患者治病,患者就受了他的連累。


    微微閉目,不再想這些,重新問道:“那你說皇後能夠不知道嗎?”


    鐵雄聞言,驟然臉色微變,有些事之前沒去想,可這時墨白一說,他突然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如今殿下名聲風傳天下,皇後娘娘就算當初用藥有什麽意外,如今得知了殿下的下落,並且有了聯絡通道,應該會聯係殿下才是,怎麽師兄竟未提及?”鐵雄喃喃自語道。


    “皇後就算不提,她身邊也總有人要提,陸尋義沒說,自是無一人開口,這其中定有詭異之處!”墨白臉色陰沉無比。


    是什麽情況,讓皇後的腿疾沒好?


    又是什麽情況讓皇後和那老嬤嬤居然絲毫不提及此事?


    他直覺這其中定有異狀,想到這裏,他就怒火莫名。


    這天下還有誰,或者什麽事,能夠威脅到他母後?


    “看來本王有必要親自入京一趟了!”墨白眼神眯起緩緩道。


    “六爺,此事不妥,您傷勢才剛剛有所好轉,如今切不可再冒險,我立刻傳訊師兄,且等他查明情況,再做安排……”鐵雄聞言臉色一變,這時候也不顧其他,直接就阻攔,無論如何,對明王府來說,明王安危是擺在第一位的。


    墨白聞言,微微沉吟,又想到京城對他而言並非善地,真去了,很有可能將困於其中,難以再展拳腳,不由忍下心底悸動,緩緩點頭道:“放心,本王知道輕重,總有機會的,看如今的局勢,隻待陛下鬆口,各方聯合抗蠻的談判,可能就快開啟了,到那時候,本王自可走一趟!”


    “各方談判,殿下要去參與?”鐵雄聽的一頓,連忙問道。


    “非一般談判,到時候出席的定然會是各方首腦,林華耀,道門真人,各方軍閥頭領,皆會親自參加,我明王府既然已經腳踏風雲,怎能缺席?”墨白似乎仍在想著京城的事,隻是隨口說道。


    鐵雄卻是聽的心髒一跳:“各方首腦全親自參與?去京城?他們就不怕出事?”


    “天下百姓看著,國朝敢讓他們出事嗎?”墨白抬首,他意識到自己泄露了天機,不再多言這個話題,直接道:“還是未知數。”


    說完,他沉著臉,直接轉迴話題,寒聲道:“告訴陸尋義,讓他明日直接去找張邦立,讓他放了太玄門和竹葉門的人,直接告訴他,敢說一個不字,別怪本王翻臉!”


    鐵雄睜大眼睛,不知該說什麽好,您這哪裏是在警告張邦立,這明顯是衝著陛下去的,有心想勸,又不知該如何勸,隻能裝作聽不懂道:“是!”


    “另外,那年宴之上和王妃起衝突的郡王府,你讓阿九親自去走一趟,替本王問問他,她是從哪裏直到王妃不堪?又是如何不堪?本王究竟丟了多大的人,讓他一字一句說出來,說清楚。”墨白神色冰冷。


    說到這裏,他背著手,轉身走到門口,看著京城方向,聲音越發冷了:“天下都知道本王瑕疵必報,旗蠻封了本王醫館,本王就殺他數千兵士。竹葉門動了杜鵑,本王就滅了他竹葉門。襲擊明王府,本王就斬了他道門聯軍四十宗師!本王的威嚴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不是靠著誰的大旗,也不是靠著誰的賞賜,外人不敢欺我明王府,莫非他們就能例外,還直接欺到本王家眷頭上來,本王若是不提刀,怕是還讓人以為是紙糊的!讓長刀衛帶著兵刃,跟阿九一起去,誰敢攔,殺誰!”


    “是!”鐵雄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他算是看出來了,明王這是滿腔怒氣之下,真的忍不住了。


    究竟在針對誰,就不敢言了。


    出得門來,他卻又不禁迴頭看了一眼,透過窗口隻見明王那張熟悉的臉,在燭火下依然沉如水。


    說實話,他好多年不曾見明王有如此意氣的一麵了。


    似乎自從當年,明王挨了一掌,新婚之上大變之後,明王就再無少年人的意氣,多年來不管做什麽,始終沉穩至極,即便是怒起而鐵血,那也始終是在為了應對局麵,而做出來的舉動。


    這些年來,幾乎再未見過明王有如這般,隻因一怒,就直接發脾氣的舉動了。


    不過稍稍一想,卻也覺得正常,身為一個男人,誰又能見得母親妻兒受委屈,想一想,為了寧兒,他不都差點對王妃下手嗎?


    ……


    夜越發涼了,墨白默默起身。


    走出門外,來到夜空下。


    一頭白發,在月光下極為顯眼,有風吹來,墨白的怒意慢慢收斂。


    他抬頭望著月光,靜立良久,他真的隻是因為發脾氣就要搞出這麽大動靜嗎?


    說實話,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知道這命令,有些衝動了。


    畢竟這麽做,是有可能與國朝弄僵的。


    直接打上郡王府,更會給外界釋放,他與國朝不合的信號。


    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半分後悔,更沒有半分要猶豫。


    他望著月光,微微蹙眉,說實話,這一刻,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讓他有些不冷靜。


    沉默良久,他眼中越發清明,他覺得不是,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因果,因果,有因必還果!


    墨白不是原來的墨白,他的靈魂不是皇後親子。


    可那又如何?


    甚至正因為他的意誌不是,反而,他更多了一份守護皇後的責任。


    他恩師說過,修道修的不是命,是心。


    皇後誕下墨白,有了他的重生,是為恩果。


    定武曾要他一命,他離京時不怨,隻爭生機!


    但皇後卻沒有要他的命,反而是用兩車藥材,再給了他活命之恩!


    他可以淡漠定武,卻不能淡漠皇後。


    尤其是到得今日,皇後為了他的一封信,便為保林素音而受委屈。


    他知道,皇後雖然最終沒受蘭妃的羞辱,但定武的態度是傷人的,傷的是皇後。


    墨白不能不為此負責,他不能不怒!


    在這個世上,他原本孤獨,正如天空那輪明月,獨立於空中,四周虛無一片。


    能夠讓他動容的人真的不多,皇後必然可算頭一個!


    他修道,不是無情道!


    他重視因果,也相信因果,正如此刻,他的怒意,他認為不是心魔,而是本來就該憤怒,不憤怒,何為人?


    他必須出麵,有些事,其實不需要有什麽目的,本就義不容辭。


    而且更讓他心煩的是,他真的對國朝很不爽!


    我黯然離京,受盡痛楚,能忍!


    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我出現在這個時代,該我去做的,我也做,哪怕血灑一片。


    可不能我做了這麽多,你們不但不幫忙,還在背後作妖吧?


    連國都要亡了,你們居然還在搞這些幺蛾子,我欠你們的?就活該隻有我一個該受苦的?你們一時不痛快,就能我的家眷撒氣?


    我也不爽,怎麽辦?


    那就試試,我能不能也發發脾氣?


    還真是不信這個邪!


    “心魔……”墨白閉眼,嘴裏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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