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夜未眠的陸尋義,此刻正站在皇後宮門口,站不多時,便隻見皇後身邊那老宮女快步而來,陸尋義拱手行禮。


    老宮女眸光打量了他一下,沉聲問道:“你要見皇後娘娘?”


    陸尋義點頭道:“是,卑職有要事求見娘娘!”


    “是和昨日殿下駕臨北河之事有關吧?”老宮女沒有立刻放他進去,反而多問了一句。


    陸尋義抬眸,看向老宮女,不知她什麽意思,眉頭稍皺,這不是對方應該多問的吧。


    但想到這老宮女乃是皇後身邊心腹,還是放下了疑心,沒有多說,卻是點了點頭。


    “隨我來吧!”老宮女讓開了身形,帶著陸尋義進去,卻是又交代了一句:“陸宗師,因殿下駕臨北河之事,娘娘方才得知殿下竟時刻身處如此險境,倍感擔憂之下,昨夜已是徹夜未眠待會見到娘娘,閣下言語之間還請一定注意,千萬莫再刺激娘娘。”


    “原來如此!”陸尋義這才知道她為何要多問一句,不過臉色卻是更沉重了些,他也不想刺激娘娘,可是沒辦法,有些事必須求娘娘幫助方可,微微沉默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多謝嬤嬤提醒,卑職會注意的。”


    老宮女也未再多言,兩人一路入內,不多時,便隻見得前方正廳內,皇後正高坐上首,正在等候。


    不止皇後,王妃林素音也在,此刻正坐在下首,眸光正看向他。


    “卑職陸尋義拜見皇後娘娘,恭請娘娘萬安!”陸尋義行禮。


    皇後眼圈明顯微紅,麵上妝容雖完整,卻有疲倦之意,稍稍抬了抬手,對陸尋義輕聲道:“無需多禮!”


    “拜見王妃!”陸尋義側身,亦對林素音行禮。


    林素音點了點頭:“免禮!”


    “賜坐!”皇後對著老宮女點了點頭道。


    陸尋義稍作推辭,還是應命坐下,待婢女下人退出殿中之後,皇後未等陸尋義說話,便率先開口問道:“先生此來,可是已經知道皇兒的事情?”


    “迴娘娘,昨日的事,卑職已經有所耳聞。”陸尋義點頭道。


    皇後立刻問道:“先生,那你可知皇兒昨日差點便被那反賊一劍所傷性命?你常伴皇兒身邊,莫非平日裏皇兒便是如此不知愛惜性命?”


    陸尋義微微抬眸,隻見皇後一雙眸子緊緊盯著自己,其中不但有深沉的擔憂,並且有顯而易見的怒意與不滿。


    “還請娘娘寬心,殿下功參造化,宗師雖能,但在殿下麵前,卻似螢火與皓月比光華,不過自取其辱罷了,就憑他們如何頑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其辱罷了。”陸尋義沉聲安慰道。


    卻不想他此話一出,卻隻讓皇後頃刻之間怒火大盛,從來性情沉穩的她,這一刻,陡然一巴掌拍在桌麵上,怒聲道:“皇兒再是功高,爾等就能坐視其身入險境不成?豈不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爾既為明王府之將,怎不但不知勸諫,反而如此鼓勵,這豈是為臣之道?這世間哪有萬無一失之說?皇兒昨日若是當真一個閃失,傷於敵手,那該如何是好?”


    皇後母儀天下,當真怒起,便是陸尋義也隻覺心神刹那緊繃,麵色一變,連忙站起躬身:“娘娘教訓的是,卑職知錯!”


    “母後息怒!”林素音眼見皇後暴怒,還是沒能置之不理,站起身來安撫。


    隻不過這一次,皇後當真是怒了,對墨白之事,她不是沒有聽聞,事實上,每一樁每一件,她都始終關注。


    可之前許多事,雖然震驚天下,但終究是發生在很遠之處,而且當她得知時,皆已塵埃落定,其中之險,故而是有,但卻從未如這一次般,皇兒便在京城近鄰,她的眼皮底下,被那幫宗師圍攻,更是差點被一劍刺死。


    她看著報告上,戴春和為了顯示自己臨危不懼而護主的忠心,故意渲染當時之險境,那活臨活現,血粼粼的畫麵,就仿佛展現在皇後眼前一般,她怎還能平靜。


    隻是想想她都後怕不已,她已多年未見皇兒,今日相隔如此之近,隻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要再失去一個兒子。


    無論如何,她也承受不住,不管外界諸人,如何關注墨白的驚才豔豔,如何談論他傳奇的身影與事跡,作為母親的皇後,最關注的卻永遠不同,她隻在乎皇兒是否安好。


    昨日聽聞消息之後,她大驚之下,第一時間尋了林素音過來,卻不想林素音聽聞消息之後,雖神情有驚,但卻明顯沒有擔憂。


    而且其如今日般追問林素音幾句明王之事,林素音竟絲毫不知,若是平時皇後冷靜也就罷了,會理解林素音與明王其實相處也不久,他們之間並非正常的夫妻。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冷靜不了,想一想皇兒千叮嚀萬囑咐求她照應林素音,想一想昨日為了林素音不惜重掌宮廷,而她居然如此淡漠。


    皇後心中本就已經不滿,此時林素音出聲安撫,更是令她怒意更深,眸光一轉盯著林素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林素音發了脾氣,隻聽她道:“息怒?皇兒險些性命垂危,你讓本宮息怒?你告訴本宮,如何息怒?”


    一邊老宮女見皇後竟已當麵朝林素音發火,麵色急變,皇後這是當真起了真火,便連昨日家宴之上,皇後也從始至終不曾有過這般儀態,她心中擔憂皇後怒急上身,卻是不敢開口。


    隻得抬頭,欲對林素音使眼色,不過沒用。


    受皇後這一句怒喝,林素音已然沉默低頭跪地,不再吭聲。


    皇後看她這副樣子,心中卻是更生無名火,或許在她人眼中,林素音身姿清麗,一舉一動皆讓人賞心悅目,然而,皇後自是見不到這些的。


    之前還能淡漠一些,可經過昨日,為了這兒媳婦,她拋棄一直以來的淡然,親自上陣,再臨宮中是非後,這自然是已經將林素音視作兒媳,又怎能再如之前般,由得她去?


    再見到不順眼的時候,自然便難以淡然,恨不得調教幾句。


    不過到底她還是皇後,非是一般婦人,方才一怒而罵林素音的舉止已然是出格,自是不會當真再當著陸尋義這下人的麵,當場教訓林素音。


    場麵微靜,老宮女瞅準時機,端起茶杯遞給皇後,輕言慢語道:“娘娘,殿下宏福,自有上天護佑,定能逢兇化吉的,您莫要氣壞了身子,否則殿下聽聞怕是要著急的。”


    “哼,那逆子若記得還有娘親,怎敢如此荒唐?”皇後冷哼一句。


    不過,罵了一句之後,她慢慢平抑唿吸,終還是沉聲道:“都起來吧!”


    微頓,兩人起身,皆不敢再坐。


    皇後也未再請他們坐下,看了一眼陸尋義之後,又瞥了瞥林素音,沒再對她說什麽,隻是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一邊去。


    林素音沉默著,走到皇後身邊下首,不再多語。


    “陸先生,本宮也知,此事怪不得你,方才也隻是著急,殿下還年輕,性子不夠穩重,還需要爾等盡心輔佐,方能做一番大事。本宮希望你能明白,你既為明王府之人,就當以殿下之安危為重,明王府之榮辱皆係殿下一人之身,你可明白?”皇後收斂了怒意,再道。


    陸尋義哪裏還敢多說,自是立刻躬身:“卑職愚鈍,險些鑄成大錯,今日娘娘之教導,卑職定永生不忘,恪盡職守!”


    皇後點點頭,見陸尋義之態度,神色微動。


    她雖然暴怒,但卻也不會真失了理智,陸尋義乃是明王府的人,她當然不會真的逼他離了心,這一次脾氣,卻是讓陸尋義心中繃緊一根弦,讓他明白,明王府之中何人為尊,何人為重。


    如今看來陸尋義雖為宗師,但在明王治下,卻還不驕,不過她也發現了,陸尋義此人,武夫習氣還是極重的,皇兒手底下真要統攬全局,此人怕是還稍有不足。


    “先生今日過來,是否還有他事?”皇後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恢複輕柔聲調。


    “娘娘,卑職此來,確有要事相求。”終於說起了正事,陸尋義抬頭沉聲道。


    “什麽事?”皇後點點頭。


    “娘娘,殿下之所以一怒而滅竹葉門,主要是因為杜鵑受殿下保護,而竹葉門竟敢強行擄掠,更傷我府中諸將,故而,殿下才滅了竹葉門,以此昭告天下,敢犯我明王府,必誅之。”陸尋義沉聲介紹道。


    這件事無需說,皇後也知道,點點頭道:“你此來,莫非是與那杜鵑有關?”


    “正是!”陸尋義連忙道:“娘娘,殿下雖一番殺伐,震懾天下,原本是想救下杜鵑性命,卻不想事有意外,如今杜鵑非但獲救,反而性命即將不保,卑職懇請娘娘能施援手搭救一番,否則一旦杜鵑當真死於天牢之中,那幹係極大!”


    皇後神色一正:“性命垂危?是何變故,快細細說來。”


    聽聞杜鵑性命垂危,林素音亦是抬起了頭,她自也不願見到杜鵑遇害。


    陸尋義抬頭看了一眼皇後,他知道,接下來這番話要是說了,怕是皇後娘娘將更加難以心神安寧,但沒有辦法,如今他隻能求助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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