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其實正披著一件厚棉衣腦袋伏在櫃台上,正打著瞌睡的店小二就已經聽到了。


    他抬起頭來,睜開惺忪的睡眸,迷蒙的瞥了一眼門口那依然緊閉的門,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都什麽時辰了,還敲什麽敲……”


    話還沒說完,便已經再次閉上眼睛,伏下了腦袋,還換了一個趴著的姿勢,讓自己睡的更舒服一些。


    很明顯,他並不準備接待這位夜間到來的客人,甚至連出聲招唿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咚咚!”


    “咚咚咚……”


    然而,那門外的客人聽不帶迴應,卻並沒有放棄,鍥而不舍的一次次敲著門,聲音並不算太大,甚至有些輕。


    但敲門的節奏卻是隨著始終沒人迴應之後,明顯快了一些。


    店小二很無奈的再次抬起頭來看向門口,他感覺到若是再不出聲怕是不行了,這麽敲下去,定會驚擾到樓上的客人。


    小二擦了擦朦朧的眼睛,站起身來,緊了緊身上的大衣。


    又拿起了櫃台上那盞火光搖曳的油燈,起身來到門口,卻依然並未開門,而是站在門口控製著自己的音量,衝著門外道:“抱歉啊,本店今日已經打烊了,還請您明日趕早!”


    說完,便站在門口,等待著對方開口。


    按照他的經驗,對方聽到有人迴應之後,恐怕不會這麽輕易的離去,想到這個,他就不由搖頭,心中歎道:“世道亂了,曾幾何時有客人上門,那是就怕招唿晚了,如今卻是要想盡辦法把這臨門的客人往外推!”


    果然不出所料,門外的人沒走,說話的是一個聽起來年紀還不大的女聲說話了,但卻似乎並不是迴應小二的話,而是聲音中透著哭音道:“爹,有人,您聽,有人在呢……”


    店小二卻是被這話音弄的有些呆。


    不過好在馬上那女聲卻又是開口了:“店家,求您快開開門。”


    “抱歉,本店已經打烊了……”店小二並不意外外麵客人的糾纏,這個時間了還沒找到地方住,又怎能不怕?


    但沒辦法,卻是不敢開門讓他們進來。


    但誰料想,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門口又傳來:“啪啪啪……”


    這一次敲門聲明顯因為對方的激動而重了一些,同時那女聲似乎真的哭了:“店家,求求您快開門,我們不是住店的,是陳掌櫃的朋友,從遠方來的……”


    “嗯?”小二倒不關心她哭不哭,這年頭,不是心狠,而是這年頭,哪裏又不在哭,誰又不慘?


    但這女子提到的陳掌櫃,卻不能不讓他眼神一頓。


    但隨即又一抹狐疑升起,陳掌櫃沒交代說今天晚上會有朋友要來啊,還是這麽晚過來……


    是有些不信的,想要迴絕。


    但卻又想起反正陳掌櫃今日正在店裏,還是謹慎些也好,免得萬一當真是陳掌櫃的朋友,那要是趕走了可就壞事了。


    想到這裏,便連忙出聲說道:“不知您如何稱唿?陳掌櫃就在店裏,我得去請示一聲!”


    “我們姓鄭,自平京城來的。”門外女聲並不遲疑,雖然在哭,但卻答的很快,說完卻是又急忙道:“店家,店家,請您先開門讓我們進去行嗎,我爹受傷了,外麵好冷,而且還有人在抓人……”


    很顯然,外麵的女人很擔憂與驚懼。


    不過小二卻是並不讓他們進來,出聲道:“若您真是咱們陳掌櫃的朋友,那您就在門外等一會兒就不要緊,出不了事的。”


    說完,店小二也不待她迴應,便轉身快步上了樓。


    “咚咚咚!”


    說是那女人等在外麵出不了事,但實際上店小二卻是根本不敢怠慢,上樓的腳步咚咚咚飛快。


    雖然他也認為在這一片,若真是陳掌櫃的朋友,那應該是不要緊的,出不了什麽事。


    但這誰又說的準呢?


    要真是那群畜生般的蠻子剛好就這會跑來了,偏偏就發神經要禍害人呢?


    尤其是他剛才聽出來了,外麵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咚咚!”幾步跑到陳掌櫃門口,敲響了門:“掌櫃的,我是小五,有事向您稟報!”


    裏麵的人,應該是已經睡下了,隔了一會才有一道中年男聲傳來:“這麽晚了,什麽事?”


    聽這聲音有些耳熟,若稍稍留意,便會發現,原來正是當初曾贈與墨白藥箱的那位何記酒樓陳掌櫃。


    “門口有人敲門,說是您的朋友,來找您的,沒讓他們進來,這會兒正在門口等著呢!”小二站在門口,招唿道。


    “朋友?可有說姓甚名誰?”屋裏,陳掌櫃似有些發楞的迴了一聲。


    “一個女的,她說姓鄭,平京來的!”小二迴道。


    “嗯?平京來的?姓鄭?”卻隻聽他話音一落,屋裏陳掌櫃的聲音便是立刻有些吃驚的響了起來。


    “她是這麽說的!”小二心中一震,陳掌櫃的反應說明還真有可能認識。


    “快,快快請進來!”屋內已經傳來了下床的動靜,並且陳掌櫃的聲音也已經立刻響了起來。


    小二一聽,那立馬應命,往樓下跑去,心中慶幸,還好謹慎上來問了一句,莫不然還指不定得惹了多大的禍。


    他的身影剛剛離開,屋裏的那扇門便已經打開,陳掌櫃衣衫都還未徹底整齊,便已出現在了門口。


    此刻一邊係著扣子,一邊邁開腳步便朝著樓梯跑去。


    當他來到門口的時候,隻見小二正和一個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的女子,一起扶著一個身上有著血跡,看上去年紀要比他大一些的男子朝著店中而來。


    陳掌櫃當即麵色一變,一聲驚喝:“老鄭……”


    並且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跟前,和兩人一起,將他扶到廳裏,坐下。


    隻見人卻還是醒著的,但一張臉已完全煞白,眼看著就仿佛快不行了一般,見著了陳掌櫃,抬起他滿是血跡的手,衝著陳掌櫃抬起,嘴唇動了動。


    陳掌櫃連忙握住他的手臂,口中喊道:“老鄭,你這是怎麽……”


    “我……”被稱為老鄭的男子想要說話,但才剛剛吐出一個字,卻是頭一歪,不省人事。


    “爹,爹!”那女子立刻嚇的臉色煞白,驚聲道。


    陳掌櫃此時心中也是大急,但到底還是有些靜氣,連忙伸手探入其脖頸,刹那之間鬆了口氣,下意識的對那女子道:“別怕,人還在!”


    “陳伯伯……救救我爹!”女子聽到他的話,抬起頭來一雙淚眼早已模糊。


    看陳掌櫃的緊張模樣,都明白,這定不是一般朋友,豈能不救。


    二話不說,一抬頭便對小二道:“去,趕緊把人都叫下來!”


    小二此刻也是緊張的不得了,看著陳掌櫃的模樣,哪裏還敢猶豫,轉身便要去後堂,酒樓裏卻是還有夥計在。


    然而他腳步一動,陳掌櫃目光卻是突然一頓,隻見他腳下有血印,當即便道:“安靜點,不要搞出大動靜。”


    隻是頃刻間,店內夥計便是慌忙出來。


    陳掌櫃也來不及多問,究竟是怎麽迴事,實際上也不用問了,他心中發沉。


    這麽晚老友父女倆竟獨自來到店裏尋他,還身上有血,無需說,定是出了事。


    而在如今的明珠省,晚上出了事,一身血……


    陳掌櫃深吸一口氣,這些年,他倒並沒怎麽顯老,氣度相比從前也是越發沉穩了,雖然心中發涼,但卻還是馬上做出安排:“快,立刻去一個人,先上對麵敲門,另外兩個幫忙將人抬過去。阿五,你趕緊將這附近清理一下,要是有人追過來,不要多說,讓他們上對麵來尋我。”


    “是,掌櫃的!”話音一落,幾人立馬照辦。


    而那女子此刻見狀也立刻收斂了哭聲,淚眼婆娑的看著父親被兩人架起,直接出門而去:“陳伯伯!”


    “玲瓏,走,跟我一起過去。”陳掌櫃也沒時間了解詳情,直接出聲道。


    遇到這變故,鄭玲瓏顯然已經撐了許久,此刻見得長輩,自是將一切都交予長輩做主,連忙點頭跟去。


    ……


    黑暗而又寂寥的長街之上,唯有寒風如刀,正在長空唿嘯。


    似冤魂幽幽低語,又似厲鬼淒厲嘶鳴!


    置身其中,便是成年人,也不由遍體生寒。


    來時的路,鄭玲瓏不知到底經曆了什麽恐怖,此刻再次步入黑暗中,跟著陳掌櫃幾人,快步而行的同時,她沒有再哭,而是下意識的驚恐而又警惕的打量著黑暗的四周。


    不過出乎她的意料,才剛剛沒走多久,卻見正前方,陡然有一絲光火浮現。


    在這無比漆黑的環境中,這絲光芒,太過明亮。


    明亮到,即便是初來明珠的鄭玲瓏,也感覺那麽突冗,那麽不真實。


    她一路來到這裏,所見全是黑暗,即便有光芒,也如剛才的陳掌櫃的酒樓那般,是那種不敢放肆,壓抑到了極致的光芒。


    但,此刻,她眼中那前方,隨著一扇扇的拚裝木門被拆下,那間寬敞的屋子,越來越亮。


    “光明正大!”這一刻,鄭玲瓏心中隻有這麽一個詞匯,能夠形容那光明給她的感覺。


    在這難以想象的恐怖環境中,這間明亮的屋子,就光明正大的置身於黑暗之中,絲毫不懼無盡的恐怖侵襲。


    走入這光芒籠罩的區域,那無盡的寒意,仿佛都就此褪去。


    在這一刻,鄭玲瓏不得不為之震撼,在進門前,她下意識的抬起了頭,隻見六個大字橫空:“天下第一醫館!”


    “玲瓏,快進來!”陳掌櫃的聲音在她身前響起。


    鄭玲瓏點頭,踏步欲走入其中。


    而也就在這時,突然這隻有風聲的夜空中,卻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道雷鳴般的爆響:“轟!”


    鄭玲瓏渾身一顫,卻還沒來得及迴頭查看情況。


    便隻覺身邊勁風一閃,似有一道人影略過,同時伴有一道深沉,而又冷靜的男子聲音傳出:“雷音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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