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您迴來了!”


    “喲,這不是白大夫嗎,聽說您今日上對麵坐堂了?”


    “白大夫,還沒吃飯吧,若不嫌棄……”


    “您就是白大夫?幸會,幸會!”


    此時正是用餐的晚高峰,墨白如平常一樣迴到何記酒樓,卻發現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當走進酒樓的一瞬間,他便察覺小二哥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和平時不一樣了,之前大家混的已經有些熟了,可此刻,卻明顯有著生疏。


    不,不應該稱之為生疏,而是一種敬畏!


    這也就罷了,更是隨著小二哥的一聲招唿,酒樓裏正在用餐的食客們,卻是刹那間所有眼神都朝著他望來。


    更有許多墨白並不認識,隻是看起來有些眼熟,可能是酒樓裏的食客,平常打過照麵的人,此刻居然站起來笑吟吟的衝他客氣招唿。


    這來的太突然了,墨白有些搞不懂這到底怎麽迴事。


    不過人家客氣,自然也不能冷臉對人,正要抱拳,衝大家招唿一番的時候,卻還不等開口,就隻見陳掌櫃,滿麵紅光的從櫃台裏鑽出來,朝著眾人一拱手,便直接拉著墨白上了樓。


    樓上一間客房。


    墨白望著桌上早已備好的豐盛酒菜,不由笑道:“老哥,您今日這是要宴請貴客啊?”


    “恩,今日本店來了貴客啊!”陳掌櫃看著他,手一指席麵:“您快瞧瞧,這席麵可還滿意,若是不滿意,咱立馬就換。”


    “嗯?”墨白聞言一怔,又看向那滿桌子的菜,有些愕然的一指陳掌櫃,又指著自己道:“不是,老哥,您的意思是……就咱們倆?”


    “恩,就咱倆,您先坐,要是覺得人少了,我這便去安排些人來陪酒。”陳掌櫃衝著墨白笑吟吟點頭。


    兩人也不是當初了,這陳老哥真性情,墨白也認了這個朋友,倒也不矯情,雖然陳掌櫃的話有點古怪,但他隻當他是開玩笑呢。


    聞言順勢坐下,又不由擺擺頭,苦笑道:“不是,老哥,您說就咱老哥倆,您用得著弄這麽大陣仗嗎?”


    “大嗎?”陳掌櫃也坐下,眼神衝著酒席疑惑的望了一眼,隨即抬起頭道:“不大啊,您也知道,老夫這兒也確實沒啥好東西能招待您的,唯一,還能借著酒樓之便,整一桌還像樣的席麵,您能不嫌棄,那老哥就感激不盡嘍!”


    陳掌櫃說著還朝著墨白拱了拱手,又拿起酒壺,給墨白倒了杯酒,還笑道:“這可是咱們酒樓最好的陳年竹葉了,您嚐嚐!”


    “老哥,我怎麽聽著,您這話好像有些不對味啊?”墨白再傻,也總算察覺出了這老哥今日有點不對勁,不由笑道。


    陳掌櫃卻是先喝了一口酒,然後依然笑吟吟道:“哦?是嗎?您瞧,這老哥也確實不會講話討您高興,以後一定注意,您見諒,見諒!”


    無語!


    墨白算是看出來了,這老哥就是故意的。


    再想到剛才樓下那一幕詭異,知道定是有什麽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好了,您也別挖苦老弟了,說吧,老弟哪裏錯了,認打認罰總行吧!”墨白拿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苦笑道。


    很明顯的事,這老哥並非真和自己生疏了,否則怎會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刻意為自己準備一壺茶?


    這般諷刺,挖苦,定是故作姿態。


    陳掌櫃仍舊笑著客氣道:“不著急,您先嚐嚐這酒菜可還滿意?”


    “老哥,您就明說吧,小弟到底哪兒惹著您動這麽大肝火,您都這樣了,這酒菜我還能吃出味來嗎?”墨白也不生氣,嗬嗬笑道。


    “好!”陳掌櫃其實早就忍不住了,一聽他這話,當即便放下酒杯,聲音揚高道:“老弟啊,老哥今天碰到了一樁稀奇事,就剛才酒樓裏來了不少客人,其中竟然有人說起,那巡防司的楚老爺,嗯?楚老爺,老弟應該知道吧?就那位楚家小姐的爹!”


    墨白嘴角一抽,這位生著悶氣竟還想著調侃他,強調一下“楚家小姐”的事。


    不過也總算明白了,今日這些古怪來自何處,不由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拿起筷子夾了兩口菜,才緩緩開口道:“老哥啊,這您可就怪不到我身上來吧,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跟您說我是去給楚老爺正經治病的,可您老也要信啊!”


    “嘿,我說老弟,你這可就不地道了啊,老哥整日為你提心吊膽的,你就躲在一邊看笑話是不?”陳掌櫃當場就火了,想想這些日子,自己像個猴子一樣著急,而這少年郎卻穩坐釣魚台的模樣,他就憋屈。


    “您就說說,我幾時瞞過您了?”墨白笑著問道。


    陳掌櫃又是一瞪眼,卻愣是說不出話來。


    “怎麽樣?沒瞞您吧?可您看我年紀小,不信,我能有什麽辦法?”墨白一邊吃,一邊淡定道。


    說完還問道:“這麽說,剛才那些客人,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哼,這些人,有幾個長著眼睛的?他們當時一說,老夫就想到了你身上,然後告訴他們給楚家老爺治好病的那位神醫就是咱們和記酒樓門口,天下第一醫館的白大夫,他們還愣是不信,還要和老夫賭鬥?”陳掌櫃滿臉不屑,隨即又道:“就在你前腳進來之前,剛好隔壁街上的一位大夫來拜訪您,這才讓這幫人沒了話說,老弟,這幫子瞎了眼珠的人,不消理會!”


    墨白忍著笑,看著陳掌櫃將自己和底下那幫人劃清界限的模樣,好像他之前就信了一樣。


    “老弟,老哥是有些想不通啊,這麽大的事,你怎麽就在老哥這兒一個字都沒提?怎麽著也得讓老哥為你高興,高興啊!”陳掌櫃說著,說著又有些不悅了。


    墨白汗顏,這件事還當著是他的問題,這是性格導致的,在他心底,並不認為這就有多麽了不得,隨口拿出來自誇。


    但這話,解釋估計沒人信,反而好像自命清高,墨白眼神一動,即使關係好,有時候也要注意說話方式的,不小心就會傷人,此刻開口道:“老哥,這不是昨個兒早上您拿楚小姐打趣我,弄的我就將這事給忘了嗎?”


    “嗯?”陳掌櫃陡然想到昨天早上那一幕,倒還真的釋懷了,又不由笑了起來:“不是,老弟,先前我還真沒搞懂,那楚老爺怎麽會讓楚家小姐天天陪著你,原來是這麽迴事啊,老弟好手段!”


    墨白張嘴……無言!


    心中自是承情的,老哥這頓酒菜花費不菲,是當真有心為自己高興的。


    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兩人心中倒是難得的舒暢。


    又聊到今日墨白坐堂的事,看得出,老哥心中還是有些不穩。


    深怕他治好楚老爺是碰巧,待聽得墨白今日看了三個病人,那般輕鬆姿態之後,陳掌櫃臉色不好看了:“哼,之前不知道緣故,還以為這濟世醫館當真起了良心,卻不想原來是這麽迴事,老弟,若老哥早知道這事,定不讓你這麽快答應,你可知道,如今杏林,隻要你開口,誰家醫館不敲鑼打鼓迎你進門?這濟世醫館倒是做得到,就欺負你初來乍到,先前做了那坑你的事,一轉眼見著好了,立馬又不要臉的來請你坐堂,我呸!”


    “老哥,此事不談也罷!”墨白笑著微微搖頭。


    “老弟,你就跟老哥說句實話,你究竟想幹什麽?”然而,陳掌櫃卻突然一轉頭,目光盯著墨白不放。


    墨白卻平靜的狠,端著茶杯喝茶的手一點不晃,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沒變。


    卻沒有出聲。


    陳掌櫃又慢慢移開眼神,沉聲道:“老哥今日知道楚老爺這事之後,琢磨了好久,但之前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一想,卻發現從最開始到現在,無論你知不知道吳掌櫃坑了你的事,你都從沒有過半分慌亂?”


    墨白依然笑而不言,但看著陳掌櫃的眼神卻閃爍了一下。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老哥和你也認識時間不短了,深知老弟你的謙遜性子,含而不漏,不像別人有點本事就恨不得嚷嚷的滿世界都知道。你書法那般好,卻不曾在意。反而是如此在意醫道,言必稱醫者。老哥之前也著實是著相了,隻以為老弟你有風骨,卻不想想,這其實是老弟你真的一身醫道通神,早已超越書法上的造詣。”


    陳掌櫃說到這裏,目光再次看向墨白:“那朱醫師有多厲害,老夫多有聽聞,你有多厲害,老夫沒有見過,但是老夫有直覺,那朱醫師恐怕未必就能比老弟你強,而且,他治不好的病,你治好了,這就是明證。可老弟,你卻明明受了那濟世醫館諸多委屈,卻偏偏還要苦含著去找那朱醫師看病?若你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老夫倒也認了,但你連二爺的身份都平靜的狠,若真求財,何以如此不願靠近?如今要說你卻是為了掙些湯藥錢,就輕易答應去那良心不好的濟世醫館坐堂?別人信,老哥一萬個不信!”


    “老哥,您覺得我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壞人嗎?”墨白緩緩放下茶杯。


    “老弟,別看你幫了老夫大忙,但老哥與你相交,卻絕不僅僅於此,這世道不明朗,但老夫這顆心卻不會跟著黑,你若是不對老夫脾性,大不了老夫厚禮相報就是,還不至於和你忘年交。”陳掌櫃麵色一肅。


    墨白點了點頭,又倒了杯茶,端起茶杯來輕聲笑道:“多謝老哥看的起,正如老哥所說,隻要不昧著良心,我又有什麽事做不得?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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