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墨白神色無奈,中年人眉頭不經意之間皺了一下,目光微微低垂,有思緒一閃而過,但頃刻之間,卻又恢複平常,沉聲開口道:“先生無需多慮,即是為老夫勞心勞力,自不能讓先生負傷勉力而行,您盡管好好調養傷病,所需一應藥材,自是該由老夫來供應!”


    墨白一頓,目光看向楚老爺,見他神色幹脆,似無絲毫芥蒂,但墨白卻不傻,心知這楚老爺怕不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故作病態,拿他的病症以威脅,隻是為了向他楚家多討要些錢財而已。


    神色不變,卻輕輕搖頭道:“楚老爺,在下雖年紀不大,但自小遵師傅嚴命,從沒在醫道上有過虧心之事。若是在下這身體能夠支撐,定不會延誤您的病情。”


    中年人微微一厄,卻沒想到這年輕人居然如此直接,倒也不尷尬,一笑道:“先生切莫誤會,今日我府上如此怠慢先生,先生不以為過,卻仍然未老夫不顧傷體勞心費力,老夫豈敢懷疑先生秉性。老夫這身病痛已不知請過多少名醫上門,卻始終無策,一躺兩月,眼看著就心灰意冷。今日天幸,得先生續命,老夫支出些錢財豈不是理所應當,又有多少錢財能買得來老夫這條性命?更何況,為先生調理身體,也本就是為了老夫能夠早日痊愈,所以,還請先生切莫客氣。”


    “在下為患者診治,自需收取酬勞,但凡事皆有規矩,醫者行醫同樣如此,並非是勒索性命求財之道,該收取多少酬勞,就是多少。”墨白神色清淡而又堅定。


    “這……”楚老爺此刻倒是真有些拿不準這小大夫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楚老爺,您有所不知,即便您能傾盡家財,在下也昧著良心收下,也並非便能立刻養好這身傷病來為您行針,在下心中已有所估量,並非一兩日之功啊。”墨白笑了笑,第一次打斷了中年人的聲音,直言道。


    話都說到了這種程度,楚老爺算是當真明白自己誤會了,這年輕人確實沒有故意索要巨額錢財的心思。


    可,這卻並不能令他高興,甚至心中有些惶惶,這就好比很多病人喜歡給醫生賽紅包一樣,總覺得遞了紅包,那醫者便必然盡心,自己也能安心了,醫者不要,反而會讓他心中懸著。


    也就是這時,門口楚若先進來了,他剛才已經在門口聽到了些許,此刻心中同樣不安,不過相比他父親,他卻明顯沒有那麽沉得住氣,隻見他進門之後,向兩人打過招唿之後,便要開口道:“先生……”


    然而,話才脫口,便聽其父道:“若先,為先生準備筆墨。”


    “呃!”楚若先不得不收迴就要脫口而出的話,望向了父親,卻見父親眼神裏一抹嚴厲閃過,他隻得無奈道:“是!”


    墨白對這一幕就好似仿若未見一般,神色清淡的來到書桌邊,接過楚若先遞過來的毛筆,下了方子。


    寫完,收筆,將方子拿起來吹了吹墨跡,遞給楚若先道:“煎法已經著名,一日一幅,早中晚各煎一次,服藥後,胃部會有些許不適,或想要嘔吐,此乃正常藥物反應,無需緊張,可稱紅糖二斤,想要幹嘔之時,取一湯匙含於口中,自化便可減輕藥物反應。這三日內,最好安排人時常為令尊揉捏一下筋骨肌肉,用以活血!”


    “是,定按先生交代!”楚若先雙手接過方子,開口保證道。


    今日出診,到這裏也就算結束了,墨白也不拖遝,身形一轉,朝著楚老爺微微拱手道:“楚老爺,那今日便先這樣,您還請安心靜養,待三日後,在下再過來為您辯證。”


    “嗯?先生!”楚老爺一聽,卻是連忙開口道:“先生如今身體不適,恐怕也並不適合出攤問診,還須調養身體為主,而且老夫如今便隻能指望先生搭救了,何不就暫住於府中,一來免了來迴奔波之苦。二來府中還算安靜,也正好始於先生調養啊!”


    “正是,先生,您放心,隻管住下,但有需求隻管開口,府上絕對滿足。”楚若先也開口說道。


    “多謝二位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卻還有些俗事需要處理,留在府中多有不便。”墨白含笑婉拒,他自然心知二人心思,又道:“不過二位但請放心,這三日間,隻要按方服藥,應不會有什麽問題,若是當真有什麽情況,隻需派人通傳一聲,在下立馬便來!”


    “這……”楚若先還要再留。


    可墨白卻已拿起招牌,又是一拱手道:“楚老爺,還請安心靜養,在下先行告辭!”


    若是一般醫者,二人留之不下,也要強留。


    但這墨白今日展現的醫道實在太過高深,令兩人心中硬是不敢有絲毫不敬,這等人物,若是當真起心害你,稍稍動點手腳,恐怕便可令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而如今一身指望,全部落於他身上,哪裏敢輕舉妄動。


    無奈之下,隻得放他離去了。


    下得樓來,原來這不知不覺,日頭竟都已經西斜了。


    墨白這才憶起自己卻是連午飯都未曾進食,剛剛憶起這一遭,卻隻聽周管家已來到近前開口:“先生,酒菜已經安排妥當……”


    自不消說,這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掉的,人家禮大於天,你說不受,那便是不識抬舉,要生怨的。


    婉拒了兩聲,便也自坐下了,正好門口又有少女聲響起,正是楚若涵被接了迴來。


    姑娘滿臉激動的跑進門來,卻還未與墨白打招唿,便直奔樓上父親房中而去。


    “這丫頭調皮慣了,先生莫怪!”楚若先陪著墨白,輕聲抱歉道。


    “楚小姐至誠孝心令人感動!”墨白微微一笑道。


    楚若先臉色頓時一呃,有紅潤升起,這話不免讓他覺得話裏有話,小姐有孝心,這少爺難道沒有?


    可一想起先前,神色又是一晃,不知想起了什麽,盯著手中茶杯,眼裏開始閃爍不定,像是在做著艱難決定。


    而墨白呢,卻是仿若並未覺察到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依然悠哉的喝著茶。


    客廳裏一時有些沉寂下來,周管家站在一旁,莫名的覺得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卻又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目光開始在兩人身上打量。


    這小大夫始終清雅淡定,似未有變化。


    而少爺……他敏感的察覺出少爺似乎心有不寧。


    這一刻,不知怎的福至心靈,覺得自己站在這似乎有些多餘。


    “少爺,先生,還請稍待,我去請小姐下來吃飯!”周管家一拱手,轉身退開,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墨白依然仿若未見一般,靜靜喝著茶。


    隻剩下兩人,楚若先終於還是沒辦法再忍下去了,緩緩站起身來,端起一杯茶,躬身向坐著的墨白雙手舉著道:“先生,今日若先多有得罪,承蒙先生高量,仍為家父施展妙手,若先深感愧疚,在此向先生斟茶賠罪,還請先生饒恕,不計若先之過!”


    墨白一直等他說完,才略帶驚訝的緩緩站起身來,退到一邊不受道:“楚公子這是做什麽?這叫在下怎麽敢當?”


    楚若先躬著身子,臉色通紅,從小到大,這乃是第一次:“還請先生一定見諒,若仍有芥蒂,但請先生說來,若先必然改之,令先生滿意!”


    “這,這!”墨白這才一伸手,扶起楚若先,連連道:“楚公子萬不可如此!”


    “先生……還請喝下這杯茶!”


    “在下不過一江湖郎中而已,哪裏敢喝……”


    “若先生不喝……”


    “這真不能喝!”


    “……”


    ……………………


    ……


    一頓飯畢,也不知道楚家這是怎麽想的,盡然讓楚小姐一個大姑娘在這黃昏傍晚,送他離去。


    楚若先眼望著他們出了門,沉沉的吐出一口氣,正好有傭人端來飯後茶遞給他,望著那杯茶,楚若先沒來由的臉色一紅,幹咳兩聲,起身上了樓。


    房間裏,中年人神色已清明,望著兒子走進來,輕聲道:“白大夫走了?”


    “是,父親!”楚若先沉聲答道,又一頓,微微低頭道:“剛才飯前,兒子已經向楚先生斟茶賠罪!”


    “哦,他受了!”中年人看向楚若先。


    “剛開始不受,但兒子擔心他心有芥蒂,故而始終一再堅持,他推辭不得,才最終受了!”楚若先臉上一抹苦笑道:“這位先生還是挺通人情世故的,想必不會再因兒子莽撞而有芥蒂了。”


    中年人望著他那尷尬中,卻又鬆了一口氣的神態,心下感覺兒子孝心,同時卻又不由微微搖頭道:“白大夫年紀不大,卻為人處事老辣極了,按道理,他定不會當真受你賠罪的。”


    “是兒子一再堅持……”楚若先道。


    “嗬……”中年人眼中一抹無奈道:“並非單單如此啊,他喝你這杯茶,不是因先前你不敬之事!”


    “嗯?”楚若先一愣:“兒子昨日才第一次見他,之前從未有過瓜葛,絕沒有在別處得罪過他!”


    中年人笑了笑:“你先前開口,我打斷了你,那時你想說什麽?”


    楚若先微微凝眉,隨即似又想起什麽來,望向父親道:“爹,這先生既然說您可能失明,又需要下針,那咱們不能耽誤啊。”


    中年人望著他不出聲。


    楚若先又道:“看先生並非虛言,先前為您下針之後,臉色煞白,滿是冷汗,想必真的是撐不住。但父親您的身體可是等不得的,不若咱們再請名醫過來,由先生吩咐,他人下針……”


    “你明白你這杯茶,他為何喝了嗎?”當他說到這裏,中年人突然開口打斷道。


    “嗯?”楚若先一征,隨即臉色一變:“他是為這個?可我還沒說啊!”


    “這位先生可不能小覷,你別以為他年紀小,就以為好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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