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手裏拿著那幅畫像,她並沒有帶迴去,而是到外麵的時候,和奉管家借了一把小刀,她割開外麵的原木,將裏麵的畫給取了出來,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將畫撕成兩半——


    她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陸湛就在二樓看著。


    像是感應到他的注視,水晶做完一切,抬眼往樓上望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不知道是誰先挪開的,她轉身離開,他迴到房間。


    水晶到了門外,便被一個人攔了下來,她一看,竟然是陳原。


    他的身後停著一輛車子,看見水晶,有些局促地說:“夫人要迴去嗎?我送你迴去吧!”


    水晶勉強一笑,“不用,我自己迴去就行了。”


    “這附近根本就沒有車,還是我送你一程吧!”他鼓起勇氣,特意加了一句,“你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車。”


    水晶望向他身後,果然是一輛國產的車子,她還在猶豫,陳原已經輕輕地扯過她送到車裏。


    水晶有些感激地朝他笑笑,這時候她已經無法清高地拒絕他的幫助。


    陳原一邊開著車子,不時從後視鏡裏看看水晶:“夫人現在住在哪裏?”


    水晶虛弱一笑,“以後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和陸湛已經離婚了。”


    她本不欲說太多,但是陳原卻是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兩人沉默著,水晶忽然說,“你將車子停在念四村那裏。”


    陳原原本就有些皺著的眉頭更緊了,他抿著唇,想不到水晶竟然會落魄至此。


    他是知道那個小區的,很老,衛生很差。


    停下車的時候,水晶低低地道了謝,陳原看著裏麵黑燈瞎火的,本欲掏支煙抽的手又頓住了,跟著她過去,“我送你上去吧!”


    水晶有些吃驚,下意識地說:“不用了!”


    他望著她,忽然低低地說:“我沒有什麽企圖,隻是送你上去而已!”


    就和以前一樣,他總是將她送到陸湛的身邊,陸湛的房間,陸湛的床上,這是唯一一次,他真心地為她做件事情。


    水晶看著他真誠的眸子,於是點頭答應了。


    當陳原來到水晶位於頂樓的加蓋屋時,他震驚了,不敢置信地望著她,“你就住在這裏!”


    “這裏很好!”她走進一平不到的‘廚房’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陳原伸手接過,但沒有喝,他近乎是嚴厲地望著四周,忽然,他開始替她收拾東西,水晶連忙阻止他,“你幹嘛?”


    他頭也沒有抬,“你得搬出這裏!”


    這個房間太陰暗太潮濕,長久下來,會生病的!


    他不能讓尊貴的夫人住在這裏!


    水晶按住他的手,苦澀一笑,“陳原,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你知道的,我並不想和他再有所關聯。”


    陳原是陸湛的人,所以她並不想有過多的接觸——


    一切,還不到時候!


    陳原的手慢慢地鬆了下來,他有些受傷,“我知道自己不配,也不敢有那種想法,我隻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他想了想說:“我妹妹在市區有一套小公寓,她人不在h市,所以一直空著,你可以搬過去住,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的。”


    他的話讓水晶更不欲接受他的好意,而她的堅持讓陳原無法再說服,隻得下去。


    但一個小時後,他又出現在水晶的門前,手裏拎著一個大大的購物袋,裏麵裝滿了吃食。


    “你不想下去的時候,就可以填填肚子。”他的目光不敢看一旁黑了的半盤青菜,但又怕傷水晶的自尊心。


    水晶倒是沒有拒絕,隻是謝過了便讓他迴去了。


    陳原在樓下抽了好一會煙才迴到陸湛位於大直的別墅,隻是一進去,奉管家就神色嚴肅地來通傳,“先生讓你去見他。”


    這會兒都已經快十二點了,陳原去哪了,她心裏有數,怕是先生也有數的。


    她的擔心陳原自然知道,但他不後悔,因為他無法看著水晶一個人走迴去,水晶雖然沒有說,但他知道她的手頭定當是十分拮據的,晚上十點早就沒有了公車,而從這裏打車到她住的地方,少說也要三十塊錢,他不以為她會舍得。


    那個曾經尊貴無比,讓人無法仰視的公主墜入人間,讓他無法不心痛!


    當他來到二樓,要以為會麵對一場暴風雨時,卻沒有想到陸湛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問了句:“她現在住在哪裏?”


    陳原滯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說了,當然略過了自己準備替她搬家的事情。


    陸湛聽了,沒有說什麽,隻是繼續抽著手上的煙,他身上穿著一襲雪白的浴袍,踏著室內拖鞋。


    陳原說的地方他當然知道,因為他就是在那裏將她帶迴來的,隻是沒有想到她會住在加蓋的頂樓——


    那種地方他是住過的,夏天熱死人,冬天則可以將人活活凍死,最重要的是下雨運氣不好的話便會漏雨,根本不適合人居住,更不適合嬌貴的她去住。


    “她一個人嗎?”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並將煙夾在食指和中指間,任著煙自己燃著,夾著煙的手端起吧台上的酒緩緩喝了一口,又放下。


    陳原點頭說是。


    陸湛仰了下頭,“下去吧!沒你的事了!”


    陳原有些詫異,但仍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陸湛一人獨自地喝著酒抽著煙,他仰了仰頭,想起今晚見到水晶的一切。


    她的落魄,她的倔強,她的不屈還有她的絕情……


    他知道她一向很驕傲,驕傲到這種地步了也不接受他一點施舍,那好,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傲氣到什麽時候!


    他說過要讓她後悔,要讓她跪在他的腳下懺悔,而秦沛,最好不要接近她,否則,他會連他一起毀去。


    他將自己放倒在柔軟的大床上,而那邊的水晶則躺在硬綁綁的木板床,好在天氣還不算冷,所以她隻買了秋被,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她頭一次沒有亮著燈睡覺,她已經不怕黑了,因為她已經一無所有,還有什麽怕的呢!


    所以她熄了燈,將自己投入到無邊的黑暗中。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個好的機會奪迴席家的一切,即使這必須要她再次麵對陸湛。


    那時,她應該能調整好自己吧!現在,她真的沒有辦法麵對,因為一見到他,便會想起爺爺,想起爺爺喪禮上所受的侮辱。


    她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卻不得不隱忍下來。


    陸湛,你等著,我所受的,席家所受的,會加倍還在你身上。


    第二天一早,她就開始看著昨天買來的報紙,圈出上麵適合她的工作。


    但是當她去麵試的時候,所有的大公司都拒絕了她,人事部的專員很抱歉地說:“席小姐,不是我們不願意用你,實在是…你應該明白的。”


    沒有人願意得罪帝國的總裁,收留這位前任帝國總裁夫人風險太大。


    水晶勉強一笑,“我明白。”她轉身要走,那位中年女性專員忽然叫住了她,“如果席小姐不嫌棄的話,這裏有一張名片,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店,你可以去找她,至少,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她說得挺誠心的,水晶伸手接過,低低了道了謝。


    她走出最後一家公司,望著外麵的天,天空那麽藍,可是她卻感覺到那麽壓抑。


    低頭望著手裏的名片,那是一家進口商品的代理商,專門代理進口化妝品的。


    她沒有多做考慮,什麽都沒有活下去重要,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然後叫她去麵試。


    麵試的是老板,胖胖的身子,金光閃閃的打扮,水晶覺得有些眼熟,但是一時也沒有想得起來。


    那胖胖的女老板隻問了問水晶的資料便讓她第二天來上班,原因之一也是因為水晶長得不錯。


    第二天水晶就去上班了,說是公司其實也就是個大點的門市部,水晶的工作就是銷售員,每月底薪八百加提成,每月有兩天可以休息的日子。


    她穿上高跟鞋和店裏的製服,向每一位來逛的顧客推薦店裏的東西,很累,卻可以暫時忘了不快的事情。


    和她一班的女孩叫小優,小優是個外地的女孩子,有著說不完的話。


    說起來,水晶和她同年,可是她卻覺得自己那麽蒼老,她的心裏早就沒有了活力,支撐她下去的隻有活下去,奪迴一切。


    原本她每天中午訂盒飯吃,後來小優悄悄地說,“水晶,咱們吃店裏的盒飯每天要交10塊錢,這菜色,頂多三四塊錢,不如自己做了帶來吃。”


    水晶笑笑,第二天,她帶了便當來,但是慘不忍賭,小優咽了下口水,有些驚恐地的看著水晶的便當,“水晶,這,這就是你的午餐。”


    她嚴重懷疑會不會毒死人!


    水晶有些難為情,而小優則善解人意地將自己便當裏的菜分了一半給她,“我們一起吃。”


    她的臉上是純樸的微笑,水晶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小優很活潑看見她就像是看見了蓮兒一樣。


    她沒有拒絕,兩人一起吃完午飯,小優舉起手,作了個奮鬥的姿勢,“水晶,加油!”


    水晶笑笑,感受到她那種平凡人的快樂,這甚至安撫了她內心的激蕩。


    下午繼續上班,小優接待顧客,她則整理著櫃麵上的商品,這兩天店裏生意好,總在不斷地更新。


    水晶一直低著頭,所以沒有發現孟心瑤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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