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是秦沛,他望著她瘦削的麵頰,心疼地說:“你瘦了。”


    水晶苦笑一聲,“怎麽會不瘦呢!”


    席氏倒了,爺爺走了,她的身子還病著,多日來的打擊讓她應接不瑕。


    秦沛握著她的手,“水晶對不起!沒有能幫上你。”


    她笑著搖搖頭,她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也不好過,因為陸湛也沒有放過秦氏,好在秦氏和帝國的合作並不是很多,而且大約陸湛隻是讓秦沛抽不開手,所以秦氏隻是有了些微的混亂而已。


    而這一切,他們都看出陸湛是個多麽可怕的敵人,他養著的幕僚又是多麽強大!


    “水晶,接下來怎麽辦?”他起身,點上一支香,然後又跪在她身邊,低低地問著。


    水晶的唇角凍結住,她閉了閉眼,“我還沒有想好!”


    破產,資不抵債的下場誰都知道,所以秦沛才會格外地擔憂。


    但兩人的談話沒有能順利進行很久,因為門口起了一陣騷動。


    原本,席家的人都將記者給擋在了門外的,但現在卻有些招架不住了,所有的記者都像是瘋了一樣湧了進來。


    水晶的麵孔凝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他來了。


    果然,一身白衣的陸湛在人群裏緩緩走過來,他永遠那麽清峻,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識出。


    他的手裏拿著一束白玫瑰,停在水晶的麵前,她跪著,而他站著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爺爺不喜歡花。”她淡漠地看著他,這是他們決裂以來第一次說話,也是第一次見麵。


    感覺已經不同,他高高在上,眾星捧月。


    而她跌入雲泥,身負巨債。


    鎂光燈不停地閃著,瘋狂的記者隻想搶得頭條,已經不懂得尊重死者了。


    福伯拿著掃帚要趕人,水晶輕輕地阻止了,她麵容淡淡:“讓他們拍好了。”


    現在她什麽也不在乎了,如果這是他要的,想讓她難堪那麽她隨他的意。


    她曾是個十分好強的女孩子,但現在一無所有了,她才感覺到在生存麵前,什麽都是無所謂的,她甚至可以體會到爺爺當初麵對風浪的不屈不撓。


    爺爺能做到的,她也可以!


    而陸湛則無視那些鎂光燈,也看都沒有看一旁跪著的秦沛——那原本是他該跪著的位置。


    他蹲下身體,看著她清瘦了許多的麵孔,聲音輕柔,“陸太太,你錯了,這束花是送給你的。白色代表純潔,最適合你不過了。”


    他的唇角帶著一抹嘲弄,將花放在水晶的麵前,而一旁的福伯則大罵了一聲‘畜生’。


    這王八蛋,虧得老爺子那般看中,竟然這般對待小姐,小姐有時候是倔強了一些,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小姐心裏是愛著這個畜生的。


    現在老爺子不在了,誰都來欺負小姐了不是,他福伯頭一個不答應。


    他舉起手裏的東西就要打,水晶正要阻止,但陸湛的保鏢們更快。


    兩個黑衣男人架住福伯,水晶冷著臉,“放開他。”


    陸湛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會笨到大庭廣眾之下傷人的。”


    他起了身,然後拿起一柱香,點燃。


    水晶看著他做著這一切,忽然一下子衝過去,握著他的手,“爺爺不需要你上香。”


    他緩緩迴過神,神情冰冷地看著她,字字帶著冷意:“我們還是夫妻,為老爺子上柱香是份內之事,還是你想讓我成為不忠不孝的人嗎?”


    水晶咬著牙瞪著他,“陸湛,滾!”她一下子打掉他手裏的香。


    他淡漠地看著她,爾後聳了聳肩,對著他那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幾個男人同時上前,將水晶製住,而秦沛欲動,也被人製住。


    偌大的席家,曾經風光無限,現在也落得個被人欺淩的下場。


    陸湛忽然揚起唇角,對著後麵道:“端木宇,好歹主仆一場,你也該盡最後一份心力。”


    水晶的眼裏有著濕意,她望著端木宇麵無表情地上前上香,她無法阻止。


    但當陸湛親手上前,在席老爺子的靈前垂首時,她再也忍不住,雙腿軟倒在地,“爺爺,對不起!”


    對於席老爺子來說,讓敵人在他麵前囂張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可是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而無能為力。


    她的眼裏寫滿了恨意,這讓上完香的陸湛迴過頭,站在她麵前,輕輕地撫著她的麵容:“水晶,節哀,否則我會心疼的。”


    他這般說著,猶如一桶冰水灌進了她的身體裏麵,她咬咬牙,迎上他的目光,“陸總裁放心,我會好好地活下去!”


    “很好!我也會對你好好照顧的!”他似乎很滿意,也沒有多做停留,踩著步子離開。


    離開的時候,他的腳踩上來時帶的白玫瑰,接著,跟隨他來的人也隨之踏上——


    人走光了,靈堂裏一片死寂,與之前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多了一束殘敗的花。


    “福伯,將這些東西清理出去。”她仰起頭,平靜地說著。


    福伯眼裏含著淚,大小姐什麽時候受過這麽大的委屈,隻恨他老骨頭一把保護不了小姐。


    秦沛看著她太過平靜的麵孔也有些不放心,“水晶…”


    她衝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沒事。再難也得過下去不是嗎?”


    他沒有辦法說下去,隻能握了下她的手,“有事我會幫你的。”


    她望著他的眼,許久許久之後才說:“秦沛,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要管我,更不要插手好嗎?”


    他的表情微動,一下子捉住她的肩,“水晶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那個端木宇投到陸湛的旗下就讓他有些奇怪,因為他是知道端木宇的身份的,他不相信他會背叛席家,背叛水晶。


    水晶輕輕地笑了,“我隻是,做我該做的事罷了。”


    陸湛給她的,她會加倍還給他!


    即使犧牲一切,即使不擇手段,即使賠上她的自尊。


    她眼裏的決定讓他心驚,但他知道無法動搖她的決定,他慢慢地放開了她的肩,仰了仰頭,“水晶,你知道嗎?曾經我以為我是無所不能的,可是自從他出現後,我才發現我完全辦法,他總是能在我前麵出手,總是能輕易地將你從我的身邊奪走。”


    水晶側頭望著他,唇邊帶著一抹奇異的笑:“那是因為你和他不一樣。”


    陸湛是個絕了心的男人,而她,以後正要做個和他一樣的人,甚至更狠。


    秦沛不再說什麽,既然阻止不了她,那麽隻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


    水晶望著席老爺子的遺容,心裏默默地說:“爺爺,我一定能做到的。”


    席老爺子剛辦完喪事,席氏便易了主,在席氏資不抵債的情況下,法院將席氏給拍賣了,自然是帝國接手,讓世人感歎世態薄涼——


    席老爺子喪禮上的一幕早就在h市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同情。


    席園被查封了,席家各處不動產亦是,就連水晶位於翠園的別墅也收沒了。


    明天席園就必須全部搬離,華麗的大廳依舊,隻是放滿了箱子。


    福伯和李嬸是呆在席家時間最長的,自然不舍水晶,小姐自幼讓人服慣了,這身邊沒有人哪能習慣啊,都表示要跟著她,一分工錢也不要。


    水晶搖了搖頭,她將母親留下來的珠寶變賣了,大部分償還了債務,還留下少許作為席園傭人們的遣散費。


    每個人拿著信封,眼裏都閃著淚光——這大好的家,說散就散了。


    水晶看著四周,才幾天的功夫,就感覺有些殘敗了。


    “請大家放心,我會迴來,你們也會迴來的。”她聲音輕柔,但十分堅定。


    李嬸有些詫異,有些不放心,但她深知道小姐決定的事情不會變。


    福伯握了握她的肩:“老爺子會保佑小姐的。”


    現在不是和小姐說一切的時候,老爺子心裏還是希望小姐能奪迴席家的一切的吧!


    但他隱隱覺得,老爺更希望小姐能和姑父破鏡重圓。


    他雖然不讚成,但是他也得聽老爺子的意思。


    水晶送走了福伯他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裏站了一會就拉著一個簡單的皮箱走出席園。


    她沒有帶很多東西,隻有些簡單換洗的衣物,名貴些的法院都不許帶走,而且她也用不著了。


    席園的大門,守衛仍在,他堅持著最後的崗位,看到水晶走過來,幫她拉開大門——


    水晶走出大門,年輕的保安抿著唇,“小姐,保重!”


    她迴頭一笑,“我會的。”


    她的身上隻帶著三千塊錢,然後就是幾千萬的債務。


    申請破產,雖然可以避免法律責任,但是卻不得再用奢侈品。


    水晶用了一千五百塊租了個閣樓,可以住半年,十幾個平方的地方,裏麵雖然簡陋,但該有的東西都有。


    她又花了五百塊置辦了些生活用品,身上就隻剩下一千塊,就是再省,也隻能用一個月。


    她必須去工作!


    晚上的時候,她買了一把小青菜還有幾隻西紅柿。


    她從來沒有進過菜市場,但走在那有些肮亂的地方時,她的心是平靜的——


    因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席家的大小姐。


    做飯的過程自然是慘烈的,雖然她已經在超市裏免費地看了些烹任方麵的書,但是實踐和紙上談兵永遠相差許多。


    半個小時後,她的手上多了幾條不淺的傷痕,飯是做出來了,米飯太硬,青菜黑得讓人認不出它原來是什麽。


    至於西紅柿蛋湯看上去還好,隻是她忘了放鹽,吃的時候隻得又放了些進去,味道又有那種鹹濕氣。


    再吃不下,她也必須吃一些下去。


    她吃飯的時候,是麵無表情的。


    鬥室裏隻有一台又破又舊的電視,她打開想看看新聞,可是上麵隻有黑白的雪花。


    於是她決定去外麵買份報紙上來。


    晚上樓道裏麵沒有燈,她隻能用手機照明,即使這樣,也得小心地用著,因為要節約,她擁有的一切都有限。


    到了樓下,才感覺有些冷意,她攏起身上的薄衫,很快地跑到馬路對麵的書報亭買了一份報紙。


    迴頭的時候,沒有注意,一輛疾馳的車子差點撞到她,水晶的臉色有些蒼白,車上的男人下來,很溫柔地問她有沒有事情。


    水晶搖搖頭,那人看起來相當體麵,還給了她一張名片表示如果有事可以打電話給他。


    她側過身子讓他離開,在車子離去後,她才蹲下身子,將散落一地的報紙給一張一張地撿起來。


    直到最後一張的時候,她的麵前出現一雙男性的皮鞋,她不由自主地抬眼一看,心顫動了一下——


    那人,是陸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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