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進宮的第三天。

    天氣依然很晴朗,迴想起前兩天的遭遇,她還有些無法相信,好像做了一個很驚險而美好的夢。但眼前的這一池的荷花卻在告訴她,這幾天她是過得多麽真實。

    宮裏華麗的衣服她實在穿不慣,便挑了一件最素色的。淡綠色的長紗,白色的披肩,胸前一朵翠綠的花形水晶,點綴著白色的珍珠。這是她叫莘子專門為她連夜趕製的,比宮裏的衣服方便、淡雅了很多。頭發也沒過多的打理,隻是用綠色綢緞稍微攏了攏,看起來很隨意。

    “小姐,你不開心嗎?”在這冰冷無情的皇宮了,是容不下這麽單純的莘子的。

    “沒有啊,隻是在賞荷花罷了。”莘子仿佛有傳播快樂與活力的特殊功能,總是在無形中感染著蕭漫舞。

    “哦,小姐,你設計的衣服好奇怪哦,怎麽我從來沒見誰穿過呢?”

    “還不是莘子手巧嘛。”

    “那當然……”莘子腦海中滑過一個鬼主意。

    忽然,莘子撲通一聲跳進碧池中,在水麵濺開了水花。“小姐,快拉莘子上去!”

    “把手伸給我!”舞被莘子的舉動嚇了一跳,明白過來後,笑著伸出了手。

    誰知……

    “撲通”“哈哈,小姐也一起下來玩會兒吧!”奸計得逞,莘子高興的用手拍起層層水花。

    “莘子,你竟敢……好吧!”隻有在辛子麵前,她才會笑的那麽爽朗,那麽單純。

    於是,她們在池中歡笑著撲打水,在陽光下泛著點點如星的光芒。粉嫩的臉,微潤的嘴唇,沾著水珠的睫毛,蕭漫舞就像池中的荷花那麽動人,是神聖而不可褻瀆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瀲而不妖……”溫柔如水卻略帶笑意的聲線悠悠穿來,讓水中的人兒停止了喧鬧。

    猛的迴頭,卻撞上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褐色的中長發,溫柔而明亮的眼神,嘴角那似有似無的笑容,放蕩不羈。給蕭漫舞的感覺是:淫蕩!

    “好歹我幫過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抬起蕭漫舞的下巴,打開手中的折扇,依然是一個龍飛鳳舞的“弦”字。

    “你叫弦?”鏗鏘有力,絲毫不露畏懼之色。

    “沒錯,藍宥弦。”

    在望月閣,這個人為自己出頭,也許是個好人。他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裏出現?看著池上狂妄的笑臉,蕭漫舞對他卻沒有什麽好感。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那……先讓我猜猜你為什麽在這裏。”直起身子,“唰”的和上手中的折扇。“看你舉止嫻雅,一定上名家之後。莫非……是宮中的妃嬪?不像,怎麽會弄得這麽狼狽?”瞧了瞧舞濕透的衣服。“一般的宮女嘛,不會這麽大的派頭,難道是一個失寵的調皮公主?你可是很傲氣的……”

    “高攀不起,我隻是來宮裏做客罷了。”打斷了他的話,因為舞知道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通常像你這麽有個性的女子,都是最誘人的……”嘴角的笑容很明媚,溫柔的眼底閃過一縷玩弄的神色。

    “弦,鬧夠了吧。”是離。淡定自若的聲音裏,似乎還蘊藏著另一種感情……那是,生氣嗎?

    “還沒……”

    “夠了!”

    火藥味迅速在空氣中曼延開來,兩雙眼睛交匯在一條平行線上。一雙溫柔如水,另一雙寒氣逼人。蕭漫舞拎著濕透的裙擺站在一旁,漠不關心的樣子。

    “莘子,我們先走吧。”提著濕答答的裙子,從他們之間穿過,留下一個僵直的背影。

    “她好像沒搞懂狀況嘛!”走到離身前,俏皮的問著他。

    ……

    風吹過,池塘裏的荷花輕輕搖曳。

    一陣沉默後,冷漠而堅定的話語從離一開一合的口中傳入弦的耳裏。“她,是我的。”

    ……

    又是一陣沉默,弦的眼中多了一種感情——黯然。

    東宮。

    離緊緊握著手中的翡翠酒杯,那是弦送給他的。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淩亂的思緒讓他頭痛。他靠著床沿坐下,弦那黯然的眼神在腦中劃過,那句話更是一遍遍浮現。“她不屬於任何人,但……宮紫晴呢?”

    雙手用力抓扯著黑色的短發,意圖整理腦海中一點一滴的畫麵。

    第一次看見她,是在曇花盛會上,她別具一格的迴答,讓他無法忘記她;

    紫藤花下,她飄逸的長發和純真的麵容,讓他看得入神;

    涼亭中,她眼神中的落寞,竟和自己那麽像。她悲涼的歌聲,讓他聽得陶醉;

    荷花池中,她戲水時的笑容,她冷漠的態度,讓他無法自拔……

    腦海中,都是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冷漠,她的驕傲……

    另一邊,蕭漫舞玩弄著水中的花瓣,擦拭著嬌嫩的肌膚。

    輕輕閉上眼,讓水珠肆意從頭頂滑落,黑色的頭發黏在雙肩。

    他是在吃醋嗎?他為什麽那麽生氣?同樣的,離的聲音,離的身影,無聲的在她腦中一遍遍閃過:他深邃的眼神,有著冰山一樣的寒冷;他冰冷的話語,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他挺拔的背部,有著大海一樣的滄桑。

    從他的身上,她看到了心底最深的思念,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孤寂和脆弱……

    這一夜,他們注定無眠。

    旭日從東方升起,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宮裏的起居比較早。蕭漫舞躺在草坪上,望著天邊的紅霞,愜意的唿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

    “你的確與眾不同。”不用迴頭也知道是誰。

    蕭漫舞睜開眼睛,用手擋住日光,淡淡的開口,“你也一樣。”

    兩人並排躺著,一起欣賞著天邊的絢爛景色。

    “你喜歡太陽嗎?”這是一個多麽普通而天真的問題,竟從蕭漫舞的口中問出。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嗎?”

    “你會因為太陽的升起而開心嗎?”

    “……”

    “我不喜歡日出。因為太陽升起,那麽日落也就快了。”

    “太悲觀了吧。”

    “當它升起的時候,黑暗就被光明說吞噬。同樣的,一切都將暴露在白日之下……”

    弦看著她的側臉,微笑著。陽光所散發出的萬丈光芒,投射在她的臉上,讓弦感到暈目。伸出手,蓋住她的眼睛,“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看到美好的東西,不是嗎?”

    一朵微笑在蕭漫舞臉上綻放開來,輕輕的起身,從衣服上拿下一片葉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露水和泥土的味道,很甜。”

    看著蕭漫舞的笑容,他迷離了,他不顧一切了。“離,我不會放手!”又是那種放蕩不羈的笑容,不,多了一分堅定和認真。

    這一切,宮紫晴都看見了,她仿佛已經感受到勝利的氣息了。“藍宥弦、蕭漫舞,好好欣賞你們的太陽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

    “太子哥哥,等等我。”拖著長長的紗裙,吃力的奔跑著。從小到大,她就是這樣一直追趕著他的背影。

    沒有迴頭,但心卻一緊。就是這個女孩,在身後唿喊著自己,追逐著自己,但他卻無法承諾給她什麽。終是迴頭,看著那個滿臉笑容的女孩,卻說不出話來。

    “太子哥哥,你也是去給王後娘娘請安嗎?我們一起去,好嗎?”她就是這樣,依賴著他。渴望得到他的肯定與愛憐。

    看著她充滿希望的眼神,實在不忍拒絕。“好。”冰冷的眼神中有愧疚,有不忍。

    “喲,太子殿下也在嘛。”充滿不屑的語氣和高傲的神情。

    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因為自己搶去了她兒子的太子之位,所以她視自己為眼中釘再合理不過了。不卑不亢的行禮,話語中沒有任何的溫度。“頤妃娘娘。”

    “不敢。哦,對了,你可得好好照顧紫晴哦。”

    這是命令嗎?他冷笑。“是!”

    “好了,王後還等著我們呢。快點吧!”搖著羽扇,挺著胸從離身邊走過,身後的宮女畏縮的提著她的長裙,那是自己母親從沒穿過的吧。

    看著頤妃不可一世的身影,他暗暗握緊了拳頭。

    “太子哥哥,你不要介意,姑姑……我是說頤妃娘娘她沒有什麽……”

    “走吧。”宮紫晴的話被離擋了迴去,他當然知道她想要說什麽。

    “是啊,我們得快一點了。”笑著跟上離的步伐,“早上,我看到舞姐姐和弦哥哥在禦花園一起看日出呢,他們感情好好哦。”

    離突然停下腳步,讓身後的宮紫晴猛的撞上了他的背。

    “是嗎?”

    “恩,我也要和太子哥哥一起看日出!”撒嬌的抱住離的腰,輕輕搖晃著腦袋。

    這一幕正好被舞碰見,於是,他們互相看著對方,好不尷尬。

    “紫晴。”拉開紫晴環住自己腰的手,拉著她離開。

    ……

    “我想,是宮紫晴纏著他的。”弦在離走遠後才緩緩的開口。是在安慰她呢,還是在嫉妒離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與我無關。”

    很幹脆直接的迴答,甚至是冰冷的,但弦能感受得到她的心裏是很在意的。“好,我們也得去跟王後請安了。”報以蕭漫舞一個舒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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