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韓魏是個很模糊的命令,可以理解的方式有多種。既然對是否趁機攻擊老家夥團隊的意見都不統一,那麽這個命令當然也會隨著身份立場實力的不同有著各種解讀。


    無一例外的是,任何一種解讀的方式對老家夥團隊而言,都是有利的。


    晉陽城的確堅守不了多久,可趙高每多堅持一刻,韓康子和魏桓子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後方得到的消息十分驚人,老八挺進的速度極快,手握晉公命令的他為自己每一次的偷襲都找到了一個牽強的理由,就連魏桓子鎮守在老家的史詩級曆史人物子夏也十分無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趙高的特意囑咐下,老八祭出了從晉出公那裏拿到的一份手令,配合著趙高給出的這八個字,硬生生將他縛住了手腳。


    孔子常歎禮樂崩壞,向往的是大家都遵守規則的理想社會,而理想社會的規則之一就是禮,各安其位的禮。從這個角度講,晉出公是整個晉國的國君,那麽作為卿士的魏桓子,就沒有理由不遵守這一點。


    也許說其他人可以完全無視這個已經沒有什麽威信的晉公,唯獨子夏不能,這和他追隨著的傳奇聖人孔子核心的理念不符,強行逆轉甚至會影響到他成聖得道的根基。


    在約束了老八不犯官民的情況下,子夏成功護住了魏桓子的所有族人和魏氏的核心精銳,老八也不敢過於煎迫,魏氏保存下來的實力至少還有十之五六。


    與之相比韓康子的境遇則十分淒慘了。擅長兵刃鑄造的韓氏很明顯受到了老八的重點照顧,大量的工匠被迫強行遷徙,眾多的鑄爐被毀成廢墟,更為致命的是,家族中部分精英人物也被老八一一點名,用各種各樣的名義誅殺。經此一役,沒有十年的修養生息,韓氏很難再有獨建一國的實力。


    兩個勢力裏的消息可以說是如流水一般的傳到各自的耳朵裏,引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這樣一來,他們對於晉陽城的攻擊就有了落差。韓魏實力的不平衡必然會引起猜忌,為了保證自己不被吃掉,韓康子不得不盡量保存手上的實力,這是他最後的火苗,決不允許平白熄滅在這個地方,所以他攻城的力度越來越低。


    魏桓子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如果能夠拿下晉陽城,配合子夏護送過來的魏家精華,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他就再次有了爭鋒的資本,即使不足以和智氏一較長短,但也有了自保的底氣,所以他的攻城力度是一天比一天更強。


    不知不覺間,韓魏之間的聯盟關係也不再牢靠,趙高這個時候布置的分裂韓魏任務,就像是將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攻城一旦後繼乏力被迫停下,那就永遠不會有再次啟動的機會。


    當然更好的情況是韓魏各個勢力內部也發生著分裂。


    隨著主家的沒落,跟隨韓魏的家臣領主也會有一個再次選擇的機會,借老八大軍到來的時候,再次名義上向晉公,實際上向智氏投誠,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反正智氏不可能將勢力滲透到晉國的每一寸土地,最後還是要依靠他們來完成實際的統治,那麽對這些人而言,無非就是換了一個效忠的對象而已,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失。


    當然,有牆頭草就有忠誌士,願意和主家共進退同命運的家臣領主也不少,他們之間相互的摩擦競爭也十分激烈,在韓康子和魏桓子一向強勢的鎮壓下,才勉強維持住了當下的局麵。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韓康子本名韓虎,當年被智伯瑤在酒宴上當麵羞辱過,可這些年和他同朝為臣,從來沒有提過半個字,隱忍功夫十分到家。現在他除了糾結之外,心底裏其實還有著無盡的憤怒。


    原先以為智伯瑤就已經很過分了,可智氏新上任的族長智顏,簡直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無恥之徒,比楚國的蠻夷或者是秦國的野人都不如。


    即便是北狄西戎,也不會選擇在盟軍共同出征的時候去抄別人老家,這已經不是陰謀詭計了,而是毫無底線之後的道德淪喪。


    毫無疑問的是,從今以後智氏的名望就算是臭大街了,史書上有關於智氏的記載從這一刻開始就是卑鄙無恥,即使最後他獲得了勝利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韓康子曾經不止一次在心底默默地這樣問過自己。以後世的名聲換取當前的一次偉業,這就是一次豪賭,不管最後的輸贏到底如何,韓氏在這一場中卻已經出局了,因為智氏蠻橫無理地從自己手中拿走了所有的籌碼。


    “家主,智氏此舉天怒人怨,我們隻需外結援兵,內舉大旗,則必定無數豪傑景從,克複祖宗故地不在話下。”


    聽著韓康子那一句感歎,立即有門客跳出來表忠心,隻是這句話沒能等來韓康子的讚同,因為他雖然說得豪氣衝天,提出的兩點卻沒有什麽實際的內容,隻能算是過過嘴皮子上的癮罷了。


    “衛無疾此言差矣。”看著韓康子的臉色,另一位門客適時走了出來。他的年齡已長,雖然正麵稱唿了前麵人的名字卻也無礙,前者也趁著這個機會悻悻然坐迴了席位,不再多說什麽。


    “臣下聽聞,智氏部將過韓地家主宗廟之時,親往拜祭而封存之,若依我而言,不若遣一舌辯之士前往智氏,或可有所得,如若不然,再徐徐圖之亦無不可。”年長門客微微笑道,同時撚了撚花白斑駁的胡須,然後神色一正說道,“吾觀魏營,昨日有一旅隱隱護住西北角,這是斷我軍的後路,家主不可不防。”


    “一派胡言,韓魏互為唇齒,一亡俱亡一損俱損,魏氏焉敢有二心?”另一名門客就不顧及許多了,因為站起來太急打翻了席前的酒杯,一身麻衣上汁水淋漓,說不出的狼狽,然而說的話卻是擲地有聲,隱隱有質疑對方勇氣的意味。


    “那是以前,今時不同往日了。”又一位門客站了出來。


    ……


    聽著這些爭辯,韓康子心中一陣悲哀,他的年齡已經不小,沒想到受過智伯瑤的侮辱之後還要再次受到智顏的侮辱,然而有的時候忍耐並不會因為對象而有所改變。在無力反抗的時候,他甚至會殺掉自己激進勇敢的兒子,然後讓擅長隱忍的子嗣繼承家業,再去尋找著最恰當的機會。


    其實在感歎的時候,他已經決定向智氏求和,使者都已經派了出去。他給出的底線甚至低到可以做事實上獨立的家臣領主,領地也可以割出一大半去,反正隻要有根基在,這些東西總能夠一點一點攢出來。


    在此之前,他已經把這個念頭在家臣領主和門客等人中都說了一遍。和要隱忍的子嗣不同,那些有投降傾向的臣屬會全部被殺掉,這是一次大換血,清除掉家族內部那些腐血壞肉,才能讓家族走得更長遠。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魏桓子的使者也到了韓軍的陣營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征戰無限曆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南黃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南黃沙並收藏征戰無限曆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