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頭致死?”


    範軒一怔,隨即高聲喊道:“司命大人,你這番做法,不合規矩!”


    宋司命冷然道:“規矩因時而定,隨時而改。爾等讀書人,迂腐拘泥,可悲可笑。”


    陰風卷起,情況不妙。


    範軒意識到了問題,當即拔劍在手,擺出防禦的姿態。


    範元有樣學樣,也把劍舉起,不過是連著劍鞘的,劍刃都沒有拔出來,握住劍柄的手,在微微發抖。


    陳唐看不過眼,大步過去,說道:“借劍一用。”


    他沒學過劍法,但想著有把兵器在手,或許有些作用。


    “咦,這麽輕?”


    輕而易舉地把劍奪過來後,陳唐覺得奇怪,伸手拔劍,見到那薄薄一片的木質劍身,不禁哭笑不得。


    這家夥帶在身上的,竟是把輕飄飄的木劍,給小孩子玩的東西。


    範元臉皮一紅,喃喃道:“我又沒練過劍……”


    他出身富貴,但不喜練武,隻好女色,吃喝玩樂。考了舉人後,有了佩劍資格,就弄把劍帶在身上,增添氣勢。不過真劍太重,掛著累,所以便讓人削了把木劍,裹以真皮劍鞘,鑲嵌數顆寶石之類,顯得珠光寶氣,頗具賣相。很能讓些不知世故的少女們傾慕,崇拜,甚至暗送秋波。


    不把劍拔出來,都不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陳唐將劍還給他,心想還得靠拳腳功夫。


    唿!


    一具紙紮人猛地掠來,速度極快,發出破空的嗚嗚聲。


    “救命!”


    範元驚駭不已,趕緊掉頭就想往樓上去。


    這紙紮人,看著脆弱單薄,不堪一擊,但發動起來,顯得極為詭異,要是被撞到身上,絕不好受。


    砰的!


    剛踏上兩層木梯的範元便被那紙紮人撞到後背上,他慘叫一聲,吐出口鮮血,隨即滾落下來,暈死過去了。


    不過一撞之後,那紙紮人似乎受到了反噬,雪白的身體冒出青煙,很快有火苗獵獵,燒為灰燼。


    陳唐目光一凝:這家夥,有官氣護身……


    原來範元出身大族,三年前考得舉人後,便在家族安排之下,當上了一個文書知事的九品官。雖然隻是個坐著領俸祿的閑職,但官就是官,三年下來,養出的氣息,可比陳唐這剛考上的新舉人要濃厚得多了。


    而每具紙紮人體內,都有一縷陰氣在操縱,才能顯露怪異。


    這時候,身處險境,陳唐心無旁騖,竟進入到了那玄妙的狀態,視線之中,看見紙紮人體表處有著一縷灰黑色的氣息繚繞其上。


    不過對此氣息,背負在身上的劍匣毫無動靜反應。


    陳唐突然就明白了,原來劍匣之前的兩次發威顯靈,攝收邪祟,並非是因氣而起,而是因魂而動。


    每一個邪祟本體,都會存在一個“鬼魂”的核心。


    但這些紙紮人,還有之前遇到的斷頭人,他們屬於“工具”範疇,等於是被邪祟操控之下的木偶,它們沒有魂,所以劍匣對此無感,置之不理。


    看見範元被撞擊重傷,範軒不動。他沒法去救援,因為身邊不遠處,正有兩具紙紮人盯著他。


    那四隻眼睛,明明隻是用筆描繪上去的,可剛才開眼,便具備了幾分靈動之意,非常的詭秘。


    嗖!


    一具紙紮人飛來,目標是陳唐。


    嗖嗖!


    另兩具紙紮人幾乎同時發動,衝向了範軒。


    範軒手揮長劍,上來迎戰。


    剛才宋司命已經把話挑明了,殺死生人,變成死人,然後考城隍。這分明便是逼人上路,蠻不講理——不過話說迴來,跟死人講理,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已無退路,隻得性命相搏,或許還能博取一線生機。


    範軒本就是個性子果斷之人,身為家族嫡子,有傳承,有傾軋,磨礪出來,自有做大事的手段與心性。在樓上時,他一劍刺殺範元的丫鬟小環,後來知道是被邪祟蒙蔽,刺錯了,也是麵不改色。


    現在範軒想起此事,心中一凜,覺得那很可能是宋司命特意安排出來的一個套路。


    他被套路了……


    範軒劍法不俗,招式耍得漂亮,與兩具紙紮人周旋,一時間不相伯仲,倒能撐得住場麵,偷眼瞥去,要看陳唐功夫如何,一看之下,不禁為之一呆——


    一具紙紮人撲向陳唐,陳唐直接一拳轟出。


    啪的!


    那紙紮人身上繚繞的陰氣,被鼓蕩開來,出現了紊亂的痕跡,帶動紙人,往後飄去。


    陳唐大踏步追上,又是一爪。


    嗤!


    破碎的脆響,五指蒼勁,直刺入紙人的胸腹間,一下子捏碎了作為身軀骨架的竹片。


    再一扒,整個紙紮人便被撕裂開來,分成兩半,掉落地上,失去了怪異,就是兩片脆弱的紙人兒。


    “好厲害……”


    範軒見著,驚唿出聲,心道:敢情這就是所謂的高人不露相了,怪不得他敢一人出行,還敢跟陰司叫板,有如此武功,起碼是內家五段以上的修為了!


    這麽年輕,這麽了得,莫非出身豪門大族?


    範軒已經在心裏尋思,潘州有沒有陳氏望族了。


    稍一分神,幾乎被一具紙紮人的手臂戳中,他堪堪躲避開來,連忙挺劍刺去。


    以一敵二,本就吃力,若是分心,自是容易出問題。


    紙紮人本身,不足為懼,可怕的是附身其上的那縷陰氣。


    隻要陰氣不散,怪異便不會破敗,使得脆弱的紙紮人,擁有巨大的力量,以及鬼魅的速度。


    陳唐兩招之間,便擊碎一具紙紮人,關鍵在於他拳爪之下,生生用勁力將那陰氣給震散了。


    “不錯。”


    宋司命麵無表情地讚了一句,依然背負雙手,站在那兒。在他看來,這些用陰氣操縱的紙紮人,隻是他的遊戲手段,聊作試探耳。


    唰唰唰!


    剩下的三具紙紮人全部激發,從三個方位,圍攻陳唐。


    陳唐怡然不懼,拳打腳踢,大戰起來。


    這一戰,是他練武以來,最能放開手腳,打得最酣暢淋漓的。


    上一次麵對實力更強的妖魔五通,陳唐先施以襲擊,不管怎麽說,都有點勝之不武;而今麵對三具紙紮人,以一敵三,他有種在演武場打木人的感覺,所不同的是,木人不會動,幾無實戰價值。


    鏖戰當中,陳唐飛起一腳,淩空將一具紙紮人踢得四分五裂;再一掌切下,把另一具紙紮人攔腰切斷:


    “痛快!”


    言語聲中,最後一具紙紮人腦袋直接被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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