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冷吐綠,四季如春的楓國罕見地迎來一場小雪。


    京都十裏鋪紅,外地人一踏進城門,便以為是皇家有喜,卻不知,這隻是宰相娶妻。


    楓國宰相景初白,有驚世才華,傾世之貌,別說是女子對其芳心暗許,就連男子對他都無法生出嫉妒。


    誇張點說,他們都巴不得變成女子嫁給君離淵!


    至於今日主角人物之二,是尚書安陸的千金安然……


    未知。


    相貌未知,一切成謎。


    相傳,其有夜叉之貌,發如蒿草,翻眼翹鼻,漆身吞炭……


    而且,並非尚書親生。


    大抵這樣的故事實在是太沒有賣點了,京都裏有各種版本的傳說,皆是極盡摸黑侮辱之能事。


    找不到一條可以入耳的描述。


    單純無知的旁觀者輕易就被輿論所左右,人雲亦雲地開始同情景相,重傷安然。


    安然?


    是聞人涼櫻啊!


    真是難為了安陸還抽空給自己取了一個敷衍的名字。


    是夜,料峭的寒風吹拂,燭台輕輕晃動。


    我坐在入手滑膩的大紅被褥之上,麵眼前的紅布遮罩,孤獨寂靜。


    連個陪嫁丫頭都沒有,光杆司令一個。


    我煩躁地扯掉了臉上的蓋頭,隨手扔在地上。


    既然都是要撕破臉的,我又為什麽要裝?


    桌上的紅棗、花生、桂圓擺得滿檔,幸好還有些許可愛上品的糕點。


    自從一大早上被強行拉起來梳妝打扮,一直到現在,這具身體滴水未進,根本就沒有人管她的死活。


    就像是個多餘的存在,說是空氣都抬高了其重要性。


    一盤桂花糕下肚,一壺碧螺春也見了底,這房間的門輕輕被推開,一股濕涼的寒氣和著酒氣飄了進來。


    我聽到了動靜,卻沒有迴頭,亦沒有說話。


    景初白亦如是。


    桂花糕吃完了,吃馬蹄糕,我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鬼,風卷殘雲。


    景初白就站在我身後,許久,許久,都不曾走上前來,更不曾出聲。


    連唿吸都刻意放輕。


    我吃得更加起勁了。不說話?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也吃不下了,還十分沒有形象地打了一個飽嗝兒。


    嗯……氣勢很恢弘,仔細聽,還有迴音。


    終於,景初白笑了,從喉嚨裏傳出的性感笑聲,醇厚如酒。


    他走上前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遞給我。


    “吃飽了嗎?”


    “嗯。”我應了聲,但卻沒有接過那杯清亮的酒。


    “嬤嬤沒有教你,夫妻之間要喝合巹酒麽?”景初白的手就這樣伸著,嗓音溫潤,聽不出惱怒的意思。


    “沒有。”確實沒有教過,什麽都沒有教,即使我知道,但那也不是尚書府的功勞。


    “那……我便教你。”說語畢,他不由分說地把酒杯塞到我手裏。


    我愣了愣,眼睜睜地看著他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穿過我的手腕,不溫不火地看著我。


    仰頭飲盡。


    很烈,很烈的酒。


    和景初白給人的印象很不一樣。


    甚至是截然相反。


    我不禁皺了皺眉,腦中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一閃而過。


    太快了,抓不住。


    酒意濃重,才一杯而已,臉上就像是發燒了一樣,火辣辣地燒著。


    在燭光之下,閃耀著瑰麗的光澤。


    “安然,你……真美。”景初白突然靠近,像是調戲姑娘的登徒子,修長冰涼的手指還在我的臉頰上流連。


    安然這個名字實在是陌生得緊,我一時沒有反應。


    卻被對方當成是在害羞。


    多麽美麗的誤會啊,我竟不想拆穿。


    “可惜了……”


    一聲輕歎。他適時地抽離,雲淡風輕地看著我。


    可是,我卻讀出了他眼底潛藏的得意與驕傲。


    驕傲嗎?


    他是該驕傲了,我會讓他知道,他的眼睛就是擺設,錯失掉一顆蒙塵的珍珠。


    “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抬頭挺胸,我比他更驕傲,揚起下巴不屑地看著他。


    比起做宰相的夫人,我覺得,做王爺的妃子,皇上的妃子要更加威武霸氣了吧?


    聞言,景初白的手,又緩緩抬起,伸了過來。


    隻不過這一次,不是我的臉,而是我的下巴。


    “呃……”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縮緊,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眼中的兇狠與犀利,真是讓人無法忽視。


    “那就好,你要永遠記住剛才的迴答!”


    我當然記住,記一輩子。


    嘴角微微上挑,我用眼神迴應他。


    景初白甩開了我的下巴,不複溫柔,像是甩掉什麽髒兮兮的東西。


    “明日一早,你即去杜蘭國和親。”他淡淡地開口。


    “憑什麽?楓國沒有女人了嗎,還要宰相你捐獻自己的夫人?你可真是愛國啊!”


    語氣嘲諷,唇邊冷笑,隻可惜,聽的人卻並沒有什麽反應。


    景初白在我身旁坐下,一手執酒杯,一手執酒壺,自斟自酌。


    “我要是你,就不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


    愚蠢的問題?我看是迴答不了的問題才對吧?


    “愚蠢,總要好過不要臉。”我緩緩側過身,對著不遠處的鏡子,細細觀察著被他掐得紅紫的下巴。


    “嗬嗬!”景初白笑了,眼底的笑意越發燦***真極了。


    “我景初白的夫人,絕不會有這樣一張利嘴。”


    “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夫人。”我懶懶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不必等到明日了,今晚便出發吧。”


    景初白倒酒的手一頓,對我接二連三不安常理出牌的態度感到驚詫。


    我心知他心中的疑問,自然也非常樂意為他解答。


    “你這張臉,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疼。”


    景初白豪飲最後一杯酒,屈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便有兩個身懷武功的婢子推門而入。


    凜冽的寒氣衝入鼻腔,衝散了僅剩的一點酒意。


    清醒。


    從未這樣清醒過。


    “送安然公主入宮,明日一早便出城和親。”


    婢子便要聽令上前扶我,被我一把甩開,“我有腳,可以自己走。”


    屋外,開始飄起雪花,寒風吹起,層疊的大紅裙擺在風中亂舞,庭院中披掛紅布條的樹葉在瑟瑟發抖。


    景初白抬眼望去,那抹纖細人影的左腳,正閃爍著詭譎的光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元氣少女修煉手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宿不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宿不言並收藏元氣少女修煉手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