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夜之弦輕聲迴應,但是沒有起身。


    門被推開,身穿芍藥花紋繡的黑袍男人走了進來,他雙手自然地在腹前交疊,從容矜貴。


    而與他同行的則是一位明豔動人的女士,大簷帽斜下的黑紗遮住了大半張臉,紅唇勾人,影影綽綽。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遠道而來的楓涇和鈴子。


    他們一前一後,讓人不禁眼前一亮,唿吸一滯。


    如此出挑的人物,作為騙子的話,也實在是大材小用,畢竟他們隨隨便便入個娛樂圈也會賺得盆滿缽滿。


    “楓先生,你好。”


    夜之弦不疾不徐地起身,伸手,語氣也是不溫不火。


    他想看看,這個盲人,到底是真的瞎,還是裝的……


    “夜先生,非常感謝您能相信我們,作為迴報,我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楓涇準確無誤地握上了夜之弦的手,不偏不倚,唇邊的笑意淺淡,悠然如逛花園。


    見此,夜之弦的臉色有些冷了。


    他鬆開與之交握的雙手,徑直坐下,“楓先生說,一定能讓我的老婆醒過來。”


    “是。”楓涇也不見外地在沙發上坐下。


    “楓先生大概是不知道子彈到底有多麽厲害……”


    “我不用知道。”


    夜之弦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他緩緩抽出腰間的袖珍手槍,斜斜一笑,“不,如果你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你一定會知道的!”


    “那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楓涇依舊是笑著,那雙空洞的紫瞳卻是一片冰涼。


    指間靈活旋轉,夜之弦將手槍不輕不重地拍在桌上,警告之意明顯。


    “嗯,開始吧。”


    楓涇輕輕點頭,鈴子便走到床邊,正要去撥開韓冰的衣領子……


    “你幹什麽?”


    夜之弦一把拍開鈴子的手,怒目而視。


    “救人。”鈴子皺眉迴道,冷冰冰的,多一句的廢話都不想多說。


    “夜先生不要緊張,鈴子隻是在檢查她的生命體征。”楓涇溫和地解釋道。


    “這些儀器上不都有顯示嗎?”夜之弦對這兩個人抱有深深的懷疑。


    “不,人身體裏的氣淤阻於心,運行不暢,這些儀器是檢測不出來的。”


    “連機器都檢測不出來,那你們就可以了?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有用了!”


    “多說無益,夜先生隻需要等上一會兒的功夫,我們是否有用自然就不言自明。”


    夜之弦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瞎子說話很怪,文縐縐的,穿的衣服也是時代氣息濃厚,讓人不覺懷疑,他是古代的稀奇玩意兒。


    雖是滿肚子的懷疑,但夜之弦也沒有再阻攔。


    鈴子瞥了他一眼,繼續撫上韓冰的領口。


    看起來隻是隨意地輕按了一下,她就直接收迴了手。


    夜之弦還有注意到,這個叫鈴子的女人在收迴手的時候,還未不可察地朝著楓涇搖了搖頭。


    那樣嚴肅的神情不禁讓他提起心來。


    他想問怎麽了,可是一直坐在沙發上的楓涇突然站起身來。


    楓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到床邊。


    然後,閉上了眼睛……


    閉上了眼睛?


    夜之弦此時的心是蒙圈的,一個瞎子還需要閉眼睛嗎?


    怕看到人?


    他還是忍住沒問,不敢打擾。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楓涇的額頭處,好像有一點幽藍的光芒閃過。


    ……


    可能是封神榜看多了。


    夜之弦眨了眨眼睛,再抬眼的時候,楓涇也已經睜開了眼睛。


    借由鈴子的幫助,楓涇準確地按上了韓冰封脈搏。


    然後他又閉上了眼睛……


    做冥想狀。


    專著而神秘。


    再說我吧,自從那個沒臉女人消失之後,我便是就這麽在黑暗裏兜兜轉轉好久,卻是怎麽都轉不出去。


    到最後,我幹脆就是這樣一個聽天由命地等待光明。


    忽然從頭頂透出一絲亮光。


    那女人又來了?


    說好要送我離開,但是到現在就不見我離開……


    咋,鬧著好玩兒呢?


    “小羽?”


    我一愣,捏著手上的黑玫瑰坐起身來,試探性地迴答道:“楓涇?”


    “你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我眨眨眼,鼻尖有些泛酸,“這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別怕。”


    楓涇的聲音溫柔如水,簡單的兩個字讓我更想哭了。


    “你身上有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


    “你是說脂肪嗎?”我吸了吸鼻子,開了個玩笑,倒是把自己逗笑了。


    鼻涕和著眼淚往迴咽,絕對的人間喜劇。


    “不,它不長在你的身體上。”


    “可是什麽都沒有啊……”


    我有些疑惑,搜了搜身上,除了身上一件絲薄的紗裙,確實什麽都沒有。


    “那你有沒有見到什麽?”


    “沒有……”


    是,我撒謊了。


    畢竟那個沒臉的女人是為了楓涇來警告我的。


    我也確實做得不對,一直都是玩玩鬧鬧,態度輕佻,不知道自己一旦受傷還會給楓涇造成傷害。


    我有種預感,那女人和楓涇認識,還很熟。


    這樣的話,我還真的說不出告狀的話。


    承認的話就算是告狀吧?


    聽了我的迴答,楓涇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我以為他也對這沒有辦法,已經離開……


    “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麽?”


    毫無預兆地出聲把我嚇了一跳。


    “玫瑰,黑色的玫瑰!”我下意識地迴答,心中暗暗希望他不要問我這是哪裏來的。


    “捏碎它你就可以迴來了……”


    楓涇的聲音虛無縹緲,不像初始時的明晰清楚。


    而這句話過後,頭頂的亮光也消失了。


    楓涇,也離開了吧?


    我不做他想,立馬五指合攏,猛一用力,捏碎手掌心的黑玫瑰。


    一片冰涼的觸感,又是一陣靈魂的撕扯,我仿佛聽到了有儀器滴答的聲音。


    頭疼欲裂。


    我從未如此清醒地體會過靈魂分離的痛苦,簡直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痛苦。


    但是這樣的痛苦中還夾雜著肉體的疼痛。


    像是腦子被人用重錘打過,打得特瓷實那種。


    “夜先生,她馬上就要醒了。”


    是鈴子的聲音!


    “嗯!”


    夜之弦也在。


    那楓涇呢?


    急於求證心中的疑問,我極力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唿吸。


    手,被另一雙熟悉又溫熱的大掌輕握,像小時候一樣的輕拍,安撫我的恐懼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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