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瓢潑大雨傾盡全力砸在玻璃窗上,狂躁的力量吹得落葉塵土粉身碎骨。


    這冷不丁的動靜,無疑是夜晚最為恐怖的背景音樂。


    我蒙著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數次,始終無法將這驚天動地的聲響攔在耳朵之外。


    行屍走肉一般從床上坐起來,我揉著頭發看向窗外。


    這時,窗外驀地閃過一道白光,亮如白晝,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聲響炸得人耳膜生疼。


    這下子,我腦子裏僅存的睡意是一絲絲都沒有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麽鬼天氣!”


    我揉了揉眼睛,赤腳踩上地毯,我走到窗前,淅瀝而下的雨滴已經串聯成了一片迷你瀑布。


    滴滴答答的聲音沉悶聲響,吵得人不得安寧。


    不遠處,又零星的光亮起。


    窗外的空地上,也斜斜映著一片銀灰色的光幕。


    那光幕不是下雨之後亮起的,而是一直都亮著。


    封億的房間就在這房間的上麵,我們隔著一層天花板。


    抬起手腕,我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四十。


    都這個點兒了還亮著燈,如果他不是恐懼黑暗,那就是一夜沒睡。


    我更傾向於相信後者。


    又是一道劈開天地的閃電,玻璃上清晰地反射出我那蒼白如鬼的麵目。


    突然,腦海裏劃過一道亮光。


    我雙手抱頭,把頭發弄得更加淩亂了些,邪邪一笑,一瘸一拐就打開門,輕手輕腳地摸上樓。


    站在封億的房間門口,我摸上頸間的項鏈,斂眉默念一句話,整棟別墅便陷入一片黑暗。


    誒呀,一不小心弄停電了!


    真好!


    深唿一口氣,我抬起受傷的腳猛地朝牆壁踢去,低低地抽氣一聲,彎著腰滑到在地,蓬亂的頭發遮擋住整張痛到扭曲的臉,眼眶裏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


    媽的,老子這都是為了讓有情人終成眷侶啊!


    胸前的紅領巾都鮮豔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封億開門走了出來,穿戴整齊,不像是剛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樣子。


    “別告訴我,你怕打雷。”


    雖然是開了門,不過封億依舊是站在房間裏麵,沒有出來,看著靠著牆根兒盤成一坨爛泥的瘋女人,麵目冰冷。


    他不知道這瘋女人到底在玩兒什麽鬼把戲,但是也未免太幼稚無聊了。


    那絲毫不憐香惜玉的男音自頭頂響起,我淡淡地勾了勾唇,閉上眼,眼角的晶瑩適時落下。


    “滴答!”


    水珠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在這雨聲雷聲混成一片的夜裏並不明顯。


    但不知道為什麽,封億就是知道她在哭。


    他可能也是瘋了。


    被傳染的。


    “說話。”封億覺得有些煩躁,聲音裏的溫度也降到了零下。


    我抹了把臉,但還是沒有抬頭,那濃重的鼻音,就是個傻子也聽得出來我哭了。


    “我餓了,要吃燒雞。”


    “沒有。”


    “沒有燒雞,你也可以。”我低著頭,聲音也壓得低低的。


    話音剛落,我恍然覺出自己的遣詞造句曖昧不已,於是抬起頭,嘿嘿一笑。


    “你可不要想歪了,我是說,讓你陪我說說話,咱們下午的話題不是還沒有聊完嘛!”


    沒有星星的夜晚注定是黑暗的,但是閃電的輝光卻高懸如鐵,乍現的一霎,封億還是看見了那雙倔強得不肯露出懼意,也紅腫不已的美眸。


    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看到了彼時的自己,受的傷都埋進心裏,直到那團粉肉千瘡百孔,溝壑縱橫,竟是連自己都不大相信了。


    一股無法抑製的憐惜從心底蔓延,氣勢恢宏。


    “進來吧。”


    撂下話,封億就想轉身迴房間,不想,卻被猝不及防攥住褲腿。


    他隻是轉過頭來,卻沒有轉身,盯著我不安分的手,淡淡道:“放手。”


    “我腳疼,走不了路。”真誠地眨眨眼,還未幹透的眼淚使眼睛閃亮,饒是再夜裏也射著光。


    封億皺眉,都快要把我的手看穿了。


    我加大了力道,我發誓,要是他敢踹掉我義無反顧地往前走,我就敢做他最堅強的尾巴在後麵拖,反正都是不用我動彈,什麽方式都一樣。


    天馬行空的想象就是在一瞬間,封億已經握上我的手。


    我一愣,手上的力道也鬆了鬆,他就趁機抬起我的手繞在肩上,彎腰把我架了起來。


    “啊!疼疼疼!你動作慢一點!”我單腳跳維持平衡很辛苦,剛才自殘殘得太徹底,腳趾頭怕是骨折了。


    “磕哪裏了?”


    “台階上。”我想,要不要在台階上沾點血啥的,案發現場務必保真。


    封億架著我在沙發上坐下,從抽屜裏翻出一個手電筒,遞給我。


    “拿著。”


    我乖乖地舉著手電筒,才看清他另一隻手上拎著醫藥箱。


    他在我麵前蹲下,輕輕地拆開包住整隻腳的紗布,燈光的照耀下,原本已經消腫大半的腳踝有些破皮了,瑩白如玉的玲瓏肌膚沾染了猩紅的血跡。


    更加令人觸目驚心的確實那五個可憐的小腳趾,關節處直接刮掉了一小塊肉,到現在都有血在往外冒。


    封億皺眉,抬頭,定定地看著我,“你是瞎的嗎?”


    撞得這麽狠,如果不是這瘋女人故意的,那就是她瞎,不做他想。


    我點點頭,“是啊,不然怎麽會認識你?”


    這話不是諷刺,是事實。


    任纖纖那微不足道的心裏疾病,就是這主觀意識造成的夜盲症。


    她身上絲毫不具備患夜盲症的生理條件,但是那個時常出現的夢給了她巨大的心理壓力,一種未知的恐慌像迷霧一般濃罩著她的生活,她沒有辦法穿過,反倒被褫奪了黑夜視物的能力。


    作為心理醫生,封億就是要為任纖纖解開那個夢的奧秘。


    黑暗中,封億沒有說話,安靜地給我受傷的腳上藥。


    我在思索著要說些什麽來緩解尷尬,封億已經從我手裏拿走了手電筒,吧藥箱放迴了櫃子裏。


    “今天又做夢了?”封億問道。


    我撇了撇嘴,腦子裏天人交戰,到底是說做了夢,還是沒做夢呢?


    這時,床邊的電話鈴鈴響。


    封億沒有動,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著我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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