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晚鏡轟轟烈烈的出閣。身份是聖頤公主,十裏紅妝,十人抬轎,街道兩旁擠滿了人。因為林尹打了勝仗的關係,人人都是一臉的歡欣,真心誠意的祝福著這樁婚姻。晚鏡坐在轎中,感染到這熱烈的氣氛,不禁牽動了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聽絳夜說,賜婚時並未告知是她,為此林尹甚至想要抗旨呢。不知道,林尹看見自己時會是什麽表情……

    是夜,將軍府一處僻靜的角落。

    “對不起,我拒絕。”林尹剛毅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我想,韓絳夜並不笨,不會為了一個功高震主的老頭,而折損一位剛剛嶄露頭角的勇將吧。此次的賜婚便是最好的證明。”林尹喜滋滋的分析著,中年人聽著,然後冷笑了一聲,“英雄難過美人關。韓絳夜,果然不簡單,竟然用美人計套牢你。我倒想知道聖頤公主是什麽樣的絕色美人,竟然讓你忘了那位‘愛入心魂’,並為之叛國的晚鏡姑娘。”中年人語帶譏誚,然而,沉浸在喜悅中的林尹卻似渾然未覺,“聖頤,就是晚鏡嗬。我的晚鏡。”現在,他已配的上她,而她也已屬於他。林晚鏡,他的妻,多麽美妙。

    “我隻是答應你聯手出去江葉楓,契約已經完畢,以後請不要再來騷擾林某。”正了正臉色,林尹冷硬的說,“今後,若再相見必是沙場,閣下請多保重!”說完,轉身離開。迫不及待的去陪伴晚鏡,共度良宵。

    中年人站在原地,低笑“英雄氣短!既然你無情,也休怪我無義。”轉頭看著另一邊那個嬌小身影的漸漸遠去,中年人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林尹迴到房中,並未看到本該乖乖在房中等著丈夫的新娘,正想差人去找時,晚鏡迴來了。她兩手垂在身體兩側,揭蓋頭時的那分羞澀與歡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哀。

    “晚鏡,怎麽了?”林尹以為她不舒服,忙上前抱住她,一手探向她的額頭。“你去哪了?”還好沒病隨口問了一句,林尹的注意力隻在晚鏡蒼白的臉色上。

    “……”晚鏡也沒迴答,稍稍推開林尹,直直的看著他,看著,看著,看的林尹竟不自覺得感到恐慌!

    為什麽?為什麽她的眼神是那麽的失望與悲哀?林尹不懂,她,還是比較愛江清歌嗎?因為發現這點,所以失望了?

    “你……”如果你果真這麽愛他,我願意放你走。林尹想說。然而,恨恨的閉起眼睛,卻說不出口,他不願意放開她,不願意!他是那麽愛她,愛到願意為她叛國,為她背叛所有人……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終於,晚鏡開了口,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不待林尹迴答,晚鏡已繞過林尹,走到床邊,迴過頭,又說,“今晚,你可以去別的房間嗎?”

    林尹一怔,等迴過神來時就看見晚鏡和衣而睡,後背向著他。心中一怒,想抓住她大吼,吼她的冷淡無情,吼她為什麽不能愛他卻又給他希望?然而,他還是什麽也沒做,默默的帶上門,去了書房。

    這,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林尹在書房裏踱來踱去,焦躁不已。

    晚鏡在新房中天人交戰,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剛剛得知的消息。

    清歌在皇宮裏纏著絳夜帶她去看新婚的林尹和晚鏡。興奮地久久不肯睡去,仿佛嫁人的是她。絳夜被纏的沒辦法,隻得答應她明日一早便去將軍府。說起來,愛將新婚,他作為主上和女方家人本就該到場,遲了一天……總比沒去好吧。

    “皇上駕到——”清早,林尹剛練完劍就聽到門口傳來的宏亮聲音。昨日大婚沒來,不知今日來有什麽意圖。饒是這麽想著,依舊急急地換了衣服,去接駕。到了大廳門口卻發現晚鏡已經站在那裏,似乎等了有一會了,見到他來便自動的站到他的身後。林尹蹙著眉,率先走入大廳。

    “微臣參見皇上——”“臣妾晚鏡,叩見皇上——”兩人同時行禮。絳夜扶住了下跪的林尹,笑道“愛卿不必多禮,聖頤公主是朕的義妹,今後便是一家人了。”林尹點頭稱是,“謝聖上!”

    “怎麽?喜歡朕的禮物嗎?”林尹想起下聖旨那天絳夜說的話,一陣心驚,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對晚鏡的感情了麽?那麽……

    “怎麽,不喜歡?”還沒想出頭緒,絳夜又開問,林尹忙答,“謝主隆恩。微臣感激不盡。”

    “聖頤也喜歡朕為你挑的夫婿嗎?”含著笑,絳夜轉頭問一直站在林尹身後的晚鏡。晚鏡皺著眉,臉色有些蒼白,張口欲言,然而目光觸及絳夜身後的清歌,心念一動,“臣妹,謝主隆恩。”

    一直不吭聲的清歌拉了拉絳夜的衣袖,絳夜不動聲色的握住她的手,道,“駙馬,朕還沒有參觀過這將軍府,可否引路?”

    “這是自然,皇上,請——”林尹做了個請的動作,身形倒是不卑屈不慌恐,更不諂媚,確實是個人才。絳夜暗歎道。

    到了後花園,摒棄了一幹侍衛仆人,絳夜便放開了清歌,讓她和晚鏡在後麵聊一聊,以謂她的思念之情。直到這時,林尹才注意的看了清歌一下,隻覺眼熟,卻又不知在何處見過。

    “這是朕的愛妃,這兩個月來與聖頤相處甚歡。駙馬不介意讓她們聊一聊吧?”看見林尹直看著清歌,就狀似隨口提了一下,林尹自是忙答“不介意。”

    於是,清歌興奮的拉著晚鏡問她高不高興,晚鏡自是不肯讓她擔心,強笑著應對。絳夜便和林尹走遠了一些,閑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順便提醒他三朝迴門的規矩。讓他告訴晚鏡常去宮裏走走。

    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其樂融融,沒有人看見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裏,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清歌看。那眼神裏有著太多的感情,既有無限柔情,又有深沉的仇恨。

    很快的,又是夜幕低垂,高高的城牆上有一道黑影閃過,飛縱而去,沒有人發現。那黑影一直以迅疾的速度前進,前進途中的每一宮每一殿都會進入,卻不久留。那樣子似乎在找些什麽。直到一個多時辰後,順著一陣雜亂的琴音來到偏僻的碧霄宮。

    目光貪婪的看著花木圍繞的涼亭中彈琴的清歌。修長的蔥白手指輕挑琴弦,姿態是那麽優雅,表情幸福而恬然。

    黑影看的幾乎癡了,卻似沒聽見那不協調的雜亂琴音。

    他太沉迷,沉迷到呆的時間遠遠超過計劃,久到清歌都發現了他。

    “你是誰?”清歌走到他麵前,他都沒發現。清歌笑了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下,他完全清醒了。然而情況似乎有點糟。沒想到竟會被發現!

    “你不是在彈琴?”為什麽會看見我?他想問。後半句卻沒出口。清歌一聽,立刻笑了起來,“你喜歡聽我彈琴?!”聲音清脆悅耳,還有甜甜的笑意,“連絳夜哥哥都不喜歡聽我彈琴呢。你大概就是我的知音吧。”清歌興奮地拉著他,走到涼亭,“來,做下。我再彈給你聽哦。”

    黑衣人皺起了眉,“你不擔心我對你不利嗎?”她的警覺心太低了吧。說完後,他才發現這些話竟然在此時此地由他的口中說出來。萬一她招來侍衛可不是好玩的。想著,手中暗暗凝聚真氣,若她有什麽異動的話……

    “知音的話,怎麽會對我不利呢?”清歌笑著迴答,絲毫不見害怕慌張,反而比他這個大風大浪裏過來得人都要鎮定。

    “你不怕?”他很好奇,對她的好奇。

    “怕什麽呢?又有什麽可怕?經曆過死亡的人,就什麽也不怕。”難得的清歌露出了一絲淒傷,竟是出奇的成熟。

    心底的某一處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冷硬的心驀的變得柔軟。猛然驚覺,黑衣人幾乎要驚叫出聲。他竟然對一個小丫頭動了心麽?他的確說過,要她做他的妻。但,那隻是賭氣,現在卻……

    “丫頭,你的父親江葉楓告訴過你一個叫湛清的人嗎?”他問。

    清歌這才一驚,站了起來,差點打翻桌上的香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麽他會知道?他會對絳夜不利嗎?幾個問題閃過腦海,臉色倏變。

    “這是做什麽?你不是才說,經曆過死亡的人什麽都不怕麽?”來人帶著一絲譏笑。“這表情代表著,你聽說過咯。”他確定了,不自禁的露出邪惡的笑容。

    “你是湛清?”清歌也鎮定下來,然而微顫的音調還是泄漏了她的恐懼。這點她自己也不懂,明明連死不怕的,為什麽會有這種恐懼的心情?

    “是,我是湛清。“低笑著,湛清承認了他的身份。”沒想到江葉楓竟會想出這種招數,還隱瞞的這麽好。若不是親眼見到你,我還真不知道,她留下了個女兒。“

    “你,你究竟有什麽目的?你是燁國的王,不會無緣無故無聲無息的踏上大藎的土地。你來做什麽?”清歌不自覺得逼問起他來,“難道,我父親是被你陷害的?”

    “嗬,嗬嗬。”湛清突兀的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她的女兒,這麽像啊。長得像,性格也像。”說著,眼神竟有些迷離。

    清歌想起父親對她說過的話,湛清曾說過要娶她為妻。那,應該不是真的吧,畢竟,他是她父輩的人啊。然而看著他這樣笑,這樣說話,清歌不禁擔心起來。“你,很愛我的母親吧?”話一出口,清歌立即捂住嘴,看著湛清的眼神瞬間變得狠厲,暗歎禍從口出。

    “是,我愛你的母親,但我更恨你父親!你說,我會怎麽對你呢?”

    “你不敢!這是守衛森嚴的皇宮!”看著湛清一步步向她走近,清歌也一步步向後退,一邊出聲威脅他,想以此震懾住他,然而,看見他冷笑了一聲,她清楚地知道,他敢。他什麽都敢。能夠夜探皇宮,這樣瘋狂的人有什麽是不敢做的?能夠躲過層層守衛到達這裏,他又有什麽做不了?

    “不知燁王深夜造訪碧霄宮,所為何事?”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低沉而不失威嚴,卻又表現的有禮。聽到這個聲音,清歌立刻轉身向著聲音的來源處跑了過去,躲進安全地臂彎。湛清則是一臉興味的看著臉色微沉的絳夜,從容答道:“聽說,江丞相唯一的‘兒子’”他刻意停了一停,看見絳夜的臉色更是陰沉幾分便又繼續,“被藎王收留在皇宮,想來看看故人之子。沒想到,卻發現了這麽大的秘密。”

    “看來,燁王是誤會了什麽屬後宮住的都是些女眷,怎會有‘江丞相之子’,另外。碧霄宮是朕的愛妃所居。燁王還是避嫌的好,要知道,善闖可是死罪。念在燁王非藎國人,有些規矩並不知曉,朕不會追究閣下此次無禮,希望不要再犯。”一字一字,說得有禮,然而卻是地地道道的威嚇。湛清自知討不到便宜,也就不再多辨,告辭離去。

    清歌伏在絳夜的懷中,久久不肯抬頭,“絳夜哥哥,是他陷害的父親嗎?”

    一半一半……絳夜在心中答道,嘴上卻是另一個說法:“放心,朕一定會幫丞相討迴公道,還他清白。”

    翌日,早朝結束後,林尹便攜著聖頤公主――晚鏡,“迴門”。

    清歌自是十分高興,拉著晚鏡繼續昨日未完的話題,晚鏡應付著,卻難以真正的笑出來。眼神總是不自禁的看向林尹,看向絳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絳夜看到她的樣子,心中明了,隻是驚訝她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而林尹看在眼裏又是另一番理解——難道晚鏡在宮中的這兩個月左右的時間竟然愛上絳夜了麽?所以,她的猝然變臉是因為他不是絳夜,而非心中想著清歌那個病鬼?

    一直保持著這種暗流洶湧的樣子直到用午膳。這四人中大概隻有清歌一人沒有感受到這壓抑的氣氛。絳夜不知該感激上蒼讓她即使經曆了這麽大的變故依舊保持單純好,還是該怨恨上天的不公,讓她一直保有孩子純潔的天性,致使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像孩童辦家家酒般的總進入不了狀態。

    用完午膳後,清歌該休息了,絳夜要帶她迴碧霄宮午憩,原本應該告退的晚鏡卻獨自留了下來。林尹原想推阻,但絳夜卻親開聖口,同意晚鏡留下。無奈之下,林尹隻得獨自迴府,心中是百般的不痛快。

    清歌大病初愈,雖然很想抓住與晚鏡相處的每一分一秒卻敵不過周公的召喚,不久便睡去了。

    絳夜很有耐心的陪著晚鏡在花園中走了很久,他知道,這很難開口,或者,現下反悔不說也非不可能。畢竟,一旦說出來,這到手的幸福,情郎的性命可就要是去了。所以,他等。

    終於,晚鏡下定了決心,不再漫無目的地繞圈。

    “皇上,臣妾……”

    “‘本宮’”絳夜打斷了她,“公主都自稱本宮。”他解釋。晚鏡一驚,“難道,您已經知道?!”而且在對她作出保證,說出來不會治她連坐之罪麽?他,一直在等自己主動開口,那麽他的目的何在?

    既已知是林尹的陰謀,卻依然治了江相的罪,明知林尹是叛徒卻將她賜婚予他。他究竟要做什麽?

    “你果然聰明。為什麽清歌跟了你五年,纏了你五年,幾乎日日夜夜相處,卻沒有你一半的機靈?”絳夜竟還用清歌開玩笑?晚鏡發現,她實在不懂這個人,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一定很好奇,很疑惑。事實上,朕隻是知道,卻沒有證據,再加上林尹剛剛立了一功,在朝在野聲望都處於頂峰,朕也不好治他的罪。所以將你許配給他。因為,朕也知道林尹他對你的感情,深刻到可以為你叛國!”晚鏡忽然打了個冷戰,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怕。

    “今天一見到你,朕就知道,你已經知道真相,剛剛朕在等你開口,雖然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我要你開口。因為,朕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為了江丞相一門而放棄愛你的人和所愛,甚至放棄到手的榮寵。事實證明,朕並沒看錯人,你對江家的確忠心。那麽,朕也可以告訴你,將你許給林尹的目的,一開始就是要你去取得林尹叛國的證據。朕相信,你可以辦的到。”嘴角掛著笑容,絳夜慢慢的說完。明明笑著,晚鏡卻感到寒意。明明一樣是笑容,對著清歌時是那麽溫柔,現在卻令人膽寒。至此,晚鏡才真正了解到,為什麽那些官員會如此懼怕這個少年皇帝。

    可以笑著說出威脅的話,可以對著要置之死地的人笑,可以毫不遲疑的利用身邊的人……這就是朝廷,就是政治麽?

    說完後,絳夜便轉身走了,留下晚鏡獨自滑坐在冰冷的地上。環抱抱著身體,微微顫抖。他用江家的恩情來壓她,拿清歌與她的感情提醒她,該如何取舍。

    為什麽?她隻是想幸福的過日子,隻想做個平凡的女人,為什麽卻把這麽重的責任丟給她?

    當晚鏡失魂落魄的走迴將軍府時,林尹已在門口等了兩個時辰。

    原本是氣悶的在門口踱步,打算晚鏡一迴來就好好質問。然而一見到她那失神無助的樣子就半點怒氣也沒有了,餘下的隻有滿滿的關懷和疼惜。

    “怎麽了?難道,皇上他?”眼裏閃過驚寒。晚鏡敏銳的感覺到林尹身體開始緊繃,閉了閉眼。為什麽,他要是她的“敵人”?為什麽要選擇傷害江家呢?

    “沒什麽,隻是想到清歌……他身子不好,流放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晚鏡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林尹的臉色,果然發現他神情變得不自在。她就是要他內疚,或許,她想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

    “我們,可不可以不說他!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林家的人,不要總惦記著姓江的行不行!”那一絲的歉疚終被妒忌取代,林尹火大的抓住晚鏡的肩膀,發泄出所有不滿。晚鏡悲哀的看著他,“林尹……”手撫在他剛毅的臉上,阻止了他的憤怒,林尹受寵若驚的半絲不敢動。怕一動,就會失去這夢幻般難得的溫柔。“林尹,今天,讓我為你做飯吧。晚上,我會差人請你。”

    說完,晚鏡繞過林尹,徑自進了府,林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晚膳,林尹沒吃,等著晚鏡差遣人來通知他,然而,等了很久,等到大家幾乎都睡去了,將軍府裏一片靜悄悄的,久到林尹相信,那隻是幻覺。他累了,不是身體,而是心裏,很累。

    當他打算睡覺時,終於有個丫鬟來告訴他,“夫人有請。”

    新婚後,林尹再沒踏入這裏一步了,如今再次涉足不禁感慨萬分,這是否代表晚鏡要拋棄過去所有,投向他呢?

    “來啦。”晚鏡竟然站在門口等他,臉上掛著從未見過的幸福笑容,站在家門等他。這個場景,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沒想到真的成真了,一時之間竟無法容納這溢滿心口的幸福。

    “站在那裏做什麽?菜都快涼了,快進來。”看林尹愣愣的站在那裏,晚鏡笑著催促,轉身先迴了屋。林尹立刻跟上。

    然後,他們就像一對尋常的恩愛夫妻一般,互相夾菜,嘻笑。時間過得很快,卻也漫長,置身其中,不願過早結束。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有餘。

    “林尹,今天晚上我很開心,謝謝你。”該是開口的時候了。晚鏡想,能共同擁有這麽一個時辰的幸福就足夠了。

    “說什麽傻話,夫妻間需要這麽見外嗎?林尹說著,就想去擁住晚鏡,但晚鏡躲開了。臉上的笑容不再,而是比初見時的淡然還要冷漠,林尹心中一驚。

    “我想,有些事我們不得不談一談。”

    “有什麽事非要今天說嗎?很晚了,休息吧。”直覺不對,林尹岔開話題。晚鏡搖了搖頭,“今天,是最後了。”她看著他,雙眉凝結,杏眸含淚。林尹怔住了,“你說什麽?”

    “林尹,丞相大人,是你陷害的,對吧。”“你在胡說什麽!”

    “我聽到了。”晚鏡打斷他的反駁,“就在我們新婚的那晚,你突然出去,我覺得奇怪就跟蹤了你。你,你好傻,為了我,竟然為了我做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值得嗎?你有大好前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卻為了我……”

    “值得,當然值得!”林尹激動的大喊,“晚鏡,隻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可以很幸福的,像今晚一樣啊。晚鏡,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我愛你,想要你,你也愛我,不是麽?但是,江清歌,卻是我們之間的障礙,隻要他在,你就永遠不會將我放在第一位。所以我必須除去他。晚鏡,忘了吧,你隻要開開心心的做將軍夫人就行了。”

    “晚了,晚了,”晚鏡連連搖頭,“皇上已經知道了,他早就知道,所以才把我嫁過來……”

    “可是他沒有證據,所以不能反駁,不能治我的罪。”林尹再次打斷,笑了起來,“晚鏡,隻要你不說,他也拿我莫可奈何。”

    “不,我不能,我必須對江家盡忠,這是我生命的意義。我的出生便是為了報答江家的恩情。林尹,你好自私,你怎麽可以毀滅我我生存的意義?

    為什麽你會愛我?隻是因為我的美貌麽?你好膚淺,而我竟會愛上膚淺又自私惡毒的你!”晚鏡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江家對你的恩情你也可以忘記嗎?林尹,我,我們一直都看錯了你。”

    林尹陰沉著臉,也許吧,他就是這般惡毒又自私,他,無從辯駁。

    “晚鏡,是你逼我的。”終於,他再次開口。“我說過很多次,讓你跟我走。你不肯,即使在丞相府裏與我擁吻後,你的心裏始終將江清歌排在第一位。判刑前,我曾問你,救了江家一門後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如果你說願意我會立刻還他清白。但是,那種時候你竟然還是將他放在第一!你要我怎麽能放過他們。你不該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既然愛我,心中便不可以有另一個人!”幾乎是吼出來的,清楚地表達了他的心聲。

    晚鏡有一瞬的失神,輕笑起來,“原來,原來你的內心竟是這般不堪,枉我和清歌還認為你是英雄……”

    “住口,不許提他,不許提到這兩個字!“林尹再也忍不住的握住晚鏡的雙肩,死死地抓住,狠狠搖晃。

    晚鏡抬起頭,看著他,臉色冷肅,“既然是我造的孽,就讓我親手結束吧。”

    “你……”林尹驚異的放開了手,看著小腹上插著的一柄匕首,血流如柱。“你,竟然為了他,殺我!你果然愛他是麽?原來,我怎麽都比不上他,哈,哈哈……”手捂在傷口上,林尹跌跌撞撞的就要離開。喃喃自語,看起來是那麽的淒涼。晚鏡有些不忍,淚水就要落下,開口卻是另一番話,“不必醫治了,匕首上淬了毒,沒有解藥。”扶著門框的林尹停了一停,沒有迴頭,“既然你要我死,我就不會活。死在你的屋子裏,即使有韓絳夜當靠山依舊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韓絳夜,心狠手辣,不足取信。今後,你要保重。”聲音很輕,很淡,幾乎就要被夜風吹散。

    晚鏡看見林尹扶在門上的手糾結,頸後凝結著豆大的汗珠,知道,毒已發作,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他卻依舊擔心著自己的安全,想要憑著這樣的身子離開,離得遠遠的,好讓她撇清關係,好讓她安全……

    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晚鏡奔上前去抱住林尹的腰,“不要走,不要離開……讓我們攜手走完最後一程罷!”

    “你?”林尹迴過頭,看著淚流滿麵的晚鏡,晚鏡點了點頭,“即使你是這樣的人,我卻還是愛你啊。雖然你惡毒,自私,卻全是為我,除了你,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像你這般愛我,為我?所以,我選擇跟你一起,這樣,我就不用背負罪惡,而且,我已醫治好了清歌,可以,毫無掛念的跟你走了,我答應過你的。”林尹驚怒的瞪著晚鏡嘴角的黑色血液,“你服了毒!”晚鏡虛弱的點點頭,“我說過,會跟你走。”

    “你,好傻,為什麽?”林尹反身抱住晚鏡虛軟的身子,靠在牆邊坐了下來。“你,好矛盾呀。既然可以為了他殺我,為什麽又要跟著我下去?和江清歌過完下半輩子也好,我不會怪你的。”想擦去晚鏡唇角的血跡,然而,怎麽擦也擦不完,晚鏡伸手握住了林尹的手,搖了搖頭,“其實,清歌是女孩啊,我們之間隻是姐妹情誼。你一直都誤會了。你是我第一個愛的人,也是最後一個……為什麽,你不肯多等一段時間?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幸福的,永恆的……”

    漸漸的,她的聲音已不可聞。林尹更加抱緊了她,想聽得更清楚,卻什麽也聽不到了,隻知道,原來,他的晚鏡的心裏也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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