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奧此刻一動也不敢動,雙眼瞪著由深藍漸漸變成湛藍色的天空。


    他非常後悔,心裏在想,老子閑著沒事,充什麽英雄啊?那大將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當的麽?自己不是隻想當個妻妾成群的土財主麽?幹嘛非要來跟契丹人打仗?什麽哥們兒義氣啊!現在趙恆那老小子還慢悠悠地往前線走,老子卻已經隻剩下半條命了!


    陳奧心裏想著,嘴裏不由自主地念叨了出來。但聲音發出來,卻隻是“哼哼”的呻吟聲。


    昨夜蕭撻凜那一箭雖然沒能射中陳奧,卻逼得他躲閃之間失足掉下了山崖。陳奧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那一瞬間頓時開悟,明白了許多從前不明白的事情。他心裏一下子想到自己在梁城時,從梁府偷來的那一大筆珠寶。當上鹽幫舵主後,積蓄的那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子。後來當上武林盟主後,在京城接受幾個門派送來的賄賂。同時,他還想到宣寧、梁小雅、趙菱、雲露這幾個嬌滴滴的美人兒,還有那個龍青蘋,雖說年紀小不懂事,但好歹長得不錯。


    陳奧忽然想到,自己有這麽多的錢,還沒來得及花。身邊有這麽多的美女,而自己到現在居然還是個男孩。一想到這些,陳奧的心就劇烈地疼。


    這些事情,在他飛出懸崖的一瞬間,從腦海裏閃現而過。陳奧心裏懊惱不已,又忽地想到以前看過那些跳樓而死的人的死狀,慘不忍睹。於是他下意識地護住了臉,也算是保留一個好一點的遺容。


    不過那山崖間樹木茂盛,許多樹枝從崖壁伸展出去。隻不過在漆黑的深夜裏看不清楚罷了。就聽砰的一聲,陳奧猛然感覺身體劇烈撞擊到什麽東西。接著右腿便傳來鑽心的疼痛。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身體接連被盤根錯節的樹枝阻擋,下墜之勢也緩了緩。


    到最後,他終於被兩根樹枝攔住,懸掛在了半空中。陳奧迴過神來,發覺自己居然沒有死,不禁又驚又喜,痛哭流涕。哭了一陣,就感覺右腿鑽心地疼,完全無法動彈。投一下撞擊的力道實在太大了,陳奧心想,應該是已經骨折了。


    他本想查看一下傷勢,誰知身體一動,下麵的樹枝就晃晃悠悠地直搖。陳奧嚇得立刻不敢動了。再微微轉頭朝下麵一看,隻見下麵黑黢黢的,也不知道還有多高。於是陳奧隻好順勢躺在樹枝上,連唿吸也盡量放輕,以免動作太大,把自己晃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漸明,陳奧看清楚了,自己被兩根搭在一起的樹枝擋住,距離地麵也不過兩層樓高。但自己現在斷了一條腿,就算從這裏摔下去,也是有生命危險的。


    他一動不動,卻是進退兩難,不知該怎麽辦。就在他猶豫不決地時候,一隻小麻雀飛過來,停在了陳奧肩頭,似乎把他當做了一根奇形怪狀的樹枝。


    陳奧心想,這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麽?


    念頭還沒轉完,那樹枝忽地搖晃起來,陳奧嚇得渾身一抖。那麻雀受驚飛起,但樹枝已經被壓彎下去。陳奧“啊——”地一聲尖叫,從兩個樹枝的空當中摔了下去。而那隻壓死陳奧的最後一隻麻雀,卻已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就聽“砰”地一聲,陳奧重重摔倒地上。雖然他在半空中竭力調整姿勢,但無奈右腿傷重,難以做出更多的動作。不過好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摔在地上居然沒要了小命。


    陳奧慶幸之餘,發覺左邊胸口一陣劇痛。他試著伸了伸手,牽得更疼。陳奧雖說是個法醫學員,但對活人的傷也是知道的。如果猜得沒錯,自己的肋骨肯定是斷了。


    但胸腹之處都是各個內髒器官所在,萬一肋骨斷裂,擦傷刺傷了內髒,造成內出血,那就不妙了。在這種地方,萬一發生那樣的情況,就是必死無疑!陳奧想到這裏,唿吸也不由得加速起來。


    他慢慢平躺在地上,不敢隨便亂動,以免加重傷勢。心裏暗暗祈禱,希望自己能熬過這一關。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從樹林縫隙中照射下來,映在陳奧的臉上。陳奧感覺並沒有發生痙攣咯血等更嚴重的症狀,心知自己吉人天相,應該是沒有內傷。


    他身上穿著盔甲,倒是在墜落的時候給到了一些保護,但現在自己沒法脫下來,反倒成了累贅。陳奧頗感沮喪地躺在地上,心裏在想,趙菱肯定不會丟下他的。但是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這裏來呢?可得趕在自己渴死餓死之前趕到啊!


    就這麽靜靜躺著,一直看到太陽已經升到頭頂,直射下來。肚腹空空,饑餓與斷骨的疼痛一起襲來,陳奧忍不住有氣無力地哼哼著,嘴裏念叨起趙菱、龍青蘋等人的名字。


    正念叨著,耳畔忽然出來莎莎的聲響。這聲音有點像是腳步踩在枯葉上發出的。陳奧躺在地上,聽得更加分明,頓時又驚又喜,暗想,來了來了,他們來救我了!


    他剛準備開口唿喚,卻又猛地頓住了,心想,腳步聲這麽輕,不像是有很多人啊。再說了,如果是熟悉的人,看到我這樣,在就喊起來了,怎麽這人這麽淡定?莫非……是這山裏居住的人?媽呀,可別是強盜啊。萬一是什麽野人猛獸,那就糟之糕矣。


    就在胡思亂想的當兒,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陳奧靈機一動,趕忙閉上眼睛裝死,心裏尋思著,萬一是什麽野獸,看到我死了應該就不感興趣了。要是人的話,我就眯縫著眼瞅瞅再說。


    那腳步聲來到陳奧身邊停住了,陳奧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透過鼻孔,心裏詫然,心想,有香味,應該是人了吧?


    他大著膽子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人影站在身側。那人臉上蒙了一塊黑巾,瞧不見麵目。但陳奧從這人的身段和身上的香味斷定,這人肯定是個女人!


    至於這個女人是山裏的人,還是什麽地方的,陳奧倒是沒有太在意。他剛準備開口求救,卻猛然看到黑衣女子從腰間抽出一柄小刀。她握著刀柄,將刀舉到胸前。陽光射在刀刃上,反射出一道淩厲的寒芒。


    陳奧的心猛然一沉,暗叫不好,這個女人居然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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