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條路直走,遇到一條河右拐,就可以出去了!”


    一炷香之後。


    停下手中的木櫓,船尾的女子再次將目光落在蓋聶的身上,這裏的地勢雖然複雜,但真要細細深究,不過花費些許時間罷了。


    行出山脈包裹之所在,徐徐靠岸,素手伸出,遙指身前的一個方向。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在下不敢相忘,不知可否知曉姑娘之名,以為留念!”


    可以出去了!


    對於這一點,蓋聶已經等了一個多月,原本心中焦急無比,但隨著先前那女子和自己一言,大王已經派遣使者前往小聖賢莊,至此,心中落下沉重之力。


    不過……儒家辦起事來,更不會令人失望的。


    腳下玄光閃爍,一步而動,出現在河岸的土地之上,拱手又是一禮落下,想了想,一個多月的時間,自己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實在是有些失禮了。


    “你們鬼穀弟子都這麽自甘人下,自為在下嗎?”


    女子絲毫不夾雜情緒的脆音落下,美眸流轉,落在蓋聶的身上,世所傳聞,鬼穀怒,諸侯懼,但在自己眼中,似乎……非如此。


    語落,沒有給對方迴應的機會,木櫓輕輕一動,攪動水中的漩渦,船隻直接倒轉方向,順著原來的方向歸去。


    “在下……,此恩當得永記。”


    蓋聶聞此,麵上啞然一笑,雖如此,明亮的雙眸目視那女子離去的身影,或許,以後自己與她還會再相見。


    在岸邊停留了百十個唿吸上下,蓋聶終於周身閃爍玄光,身形挪移,消失在原地。


    ******


    “父親,大王此次派遣使者之意,莫不還與先前一般?”


    居巢之地,楚國新任大司馬、新任上柱國項燕率領二十萬大軍駐守在江水以北,隔江而望南邊的餘孽楚國,欲要將其剿滅之。


    為此,已經登位數月的楚王負芻,不住的道道王令落下,欲要催促項燕盡快的出兵,將楚王熊悍等人徹底剿滅,徹底的將楚國分裂之勢合二為一。


    沿著居巢之湖泊,軍營連綿不斷,二十萬楚國精兵坐鎮於此,幕府軍帳之之前,項梁看著一行身著華貴的王宮使臣出去,心中有感。


    入軍帳之內,左右而觀,並無外人,便是近前一禮,口中輕語落下。


    “李園帶著熊悍和太後前往江南區域,原本其身側所屬不過三五萬之兵,不堪一擊,誰曾想江南區域,莊氏一族、百越各族紛紛出現。”


    “匯聚之下,足有十多萬兵卒,或許不若我軍強大,但江南之地卻山地起伏不定,多山林草木,多大江河流,除卻為父所練的江東精兵有山林作戰之力。”


    “其餘諸兵,均不能為之。”


    項燕年歲頗大,身披魚鱗銀甲,鷹盔束發,此刻正站在一處沙盤之前,其上正是江水兩岸的雙方兵力部署之圖,頗為詳細。


    沙盤之物,雖出現在秦國軍中,但並不是秘密,是故,很快便是傳遍山東諸國,於項燕來說,更是早就派人製作精致無比的沙盤,以為行軍調兵所用。


    掃了一眼進入軍帳的兒子,項燕微微頷首,唿吸之後,隨意而道,說道如今的艱難局勢。


    率兵攻伐江南熊悍等人,當然可行,但……這個時候,可就得細細思量了。


    以自己的領兵之力,縱然有把握將江南之地的熊悍、李園等人剿滅,沒有三年以上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而如今的諸夏局勢堪憂,三年的時間,變數太大。


    非如此,三年以上的時間,自己現在手下的二十萬精兵,到時候能夠剩下多少都說不準,果然折損過半,對於楚國來說,更非一個上佳的消息。


    更有一點,江南之地與江北之地截然不同,江北好歹還有些許的平坦平川之地,而江南……根本不適合中原人長期的生存其中。


    “莊躋一族!”


    “前些年壽春之內,便是有他們的影子,想不到他們的力量壯大的這般快,還和百越的人聯係上了,父親,既然現在非最佳時機。”


    “可……難道我們一直不動?”


    自從父親晉升為楚國大司馬、上柱國以後,項氏一族此刻絕對有實力和屈昭景三大家族並列,所缺少的不過中樞重臣罷了。


    但現在是戰國亂世,一位大司馬的力量絲毫不比令尹差。


    項梁一直跟隨在父親身邊,自然知曉父親的意思,可是一直不出兵也不好,總歸會落下把柄在屈昭景三大家族之內。


    項氏一族的崛起和強大,絕不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更何況如今父親明麵上執掌楚國除卻世族封地以外的所有兵卒。


    真正的位高權重。


    “此次大王除了璀璨為父盡快出兵,攻滅熊悍等人。”


    “還有一點,便是對於三晉之地的看法!”


    “項梁,你在為父身邊這麽多年,為父一身本領你也學的差不多了,你覺得為父如今該如何抉擇?”


    項燕將視線從身前的沙盤上收迴,沙盤上的一切痕跡都徹底的烙印在腦海深處,現在隔江而望,自己是占據主動的局麵。


    故而,自己無需擔憂。


    話鋒一轉,落在另外一個話題上。


    “秦國攻趙?”


    項梁聞此,眉目挑動,堅毅的神情上浮現一絲深沉的凝重。


    “父親,若然燕國、魏國、齊國、楚國不予助力,兒以為,趙國這一次無法在秦國的攻勢下繼續存在,父親早年所語,長平之戰,秦國就有戰機可以滅趙。”


    “如今,秦國更強,趙國更為孱弱,如此,更不可抵擋,趙國若滅,三晉之地,隻剩下魏國,更不可能抵擋秦國,縱然吳起在世也不行。”


    “三晉不存,秦國拓土千裏,兵鋒直達齊國、楚國、燕國之地,期時,秦國怕是真的要成就大勢了。”


    項梁輕歎一聲,原本楚國才是最有潛力和勢力做成此事的,奈何百年來,楚國國內戰亂不休,世族爭鬥更是不朽,國力損耗頗大。


    趙國的重要性不僅僅是對於魏國,更是對於楚國。


    可……現在大王下令要率先剿滅熊悍等人,二十萬精兵匯聚於此,淮水以北的區域,不過是守備之軍,若是秦軍突然南下,楚軍根本抵抗不了。


    “所以?”


    項燕微微頷首,對於這些,兒子分析的都很對,可是自己需要的是答案,需要的是結果。


    “父親!”


    “兒以為,此刻父親應該上書大王,以為存趙之重,趙國若存,則秦國之力始終在趙國身上,不會落在楚國身上。”


    “楚國現在的力量,也是無法和秦國抗衡,所以,楚國應該助力趙國,重演當初邯鄲之戰的偉業,果然趙國存下,江南之地的熊悍等人,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收拾他們。”


    項梁再次近前一步,小聲而語,如今父親為楚國大司馬,楚國的強大就是父親的強大,就是項氏一族的強大,若然楚國不存,他們項氏一族何去何從。


    “若然楚國助力趙國,熊悍、李園等人跨過江水如何?”


    項燕沒有評價,又是一語落下。


    “父親,兒以為,果然熊悍、李園等人真的跨過江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無論是對於大王,還是對於父親,都是一件好事。”


    又聞父親之言,項梁這迴沒有快速迴應,再次神情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緊走兩步,行至父親身側,小聲而道。


    “哦,如何?”


    項燕那神容雖蒼老,但一雙仍舊玄光綻放的眼眸微微眯起,好奇的看向兒子。


    “父親,從這裏……到這裏,江水以北的大部分封地,都是屈昭景為首的大世族的,還有一些依附於他們的小家族。”


    “先前大王詔令父親率二十萬精兵剿滅熊悍等,最開始建議的便是令尹,而後是左右司馬,大王並沒有直接應下,而是以秦趙相爭推遲。”


    “兒以為,當時大王心中未必沒有兒這般的想法,欲要借助熊悍等人的力量,削弱屈昭景等家族的實力,好大權獨攬,重振朝綱。”


    項梁身軀微側,單手指著父親身側的沙盤,從楚國祖地江水之旁的洞庭而動,沿著江水不住南下,直到項氏一族所在的江東之地跟前。


    諾大的土地都是世族私有的,那些老世族在自己的封地內,擁有諸般特權,更是擁有自己的私兵,否則也不可能一直把持朝政重要之位。


    屈昭景等大世族在楚國內的根基太渾厚了,三十多年前,雖有莊躋作亂,未傷及世族根本,再加上父親為了項氏一族,承擔本該由世族封地承擔的重任。


    “哈哈哈。”


    “我兒能夠想到這一點,為父很是欣慰。”


    “但……大王如今初立,諸般權柄還落在那些人手中,所以,剿滅熊悍、李園等人的戰事是不可能結束的,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很對,那就是大王的意思。”


    項燕清朗一笑,自己生有四子,兩子喜好文事,兩子喜好武事,如今最得自己之心的便是項梁,而且他能夠想到那一點,也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父親……,趙國現在真的不能夠有事的!”


    項梁為之頷首,隨即,神色又是一動。


    “趙國……,此次秦國出動藍田大營四十多萬兵力,更有關外大營十多萬兵力,三川郡、潁川郡、南陽郡二十萬左右兵力。”


    “除非楚國傾國之力相助趙國,否則……趙國此劫難以渡過!”


    項燕深深的歎息一聲,比起兒子,數十年來,對於諸夏山東諸國的了解,自己更為清楚,趙國……真的沒有希望了。


    邯鄲之內,趙王遷昏聵無能,奸佞之臣郭開肆意妄為,國有如此君臣,就算楚國助力,一時間可以避退秦國,接下來呢?


    這一次,秦國是一心攻滅趙國,南陽之地,南陽守葉騰陳兵坐鎮楚國邊境,威懾楚國,便是此意,雖然對於楚國造不成極大威脅,可現在的楚國也非以前的楚國。


    “齊國那邊,儒家小聖賢莊出手,百家不得而退,齊國不可能助力的,燕國傳聞還要攻趙,魏國一國之力,實在是弱小。”


    隨著先前之言,項燕繼續說道,為了能夠順利的攻滅趙國,秦國已經花費極大代價,如果自己真的率領精兵援救趙國。


    怕是,自己前腳剛走,江南之地,熊悍等人便是跨過江水,再有南陽守葉騰與巴蜀之軍的存在,楚國危矣。


    “父親,您覺得該如何?”


    一時間,項梁也是陷入淺淺的沉默,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了。


    原本腦海中還有著一條清晰思路,被父親這般言語,徹底的亂了,是啊,縱然援救趙國,而趙國也不能夠抗衡秦國呢?


    期時,趙國滅,楚國腹背受敵,形勢比現在還要糟糕。


    “楚國,戰國大國也!”


    “自強足以自保!”


    項燕給了項梁一個肯定的迴應。


    能夠滅亡楚國的,唯有楚國自己,秦國也不行,論山河廣袤,楚國不弱於秦國,論兵力多寡,楚國不少於秦國,是故,楚國何以畏懼秦國。


    “父親,楚雖大國,力……分散多處!”


    項梁明白父親之意,可……楚國不比秦國,秦國之力盡皆握在秦王嬴政手中,如果出國也是如此,也就一匡諸夏了。


    楚國終究自己的事情太多了。


    “百多年前,公孫鞅入秦之時,秦國之力也是分散,楚國欲要強大,與其渴求趙國在前為屏障,不智也,非有楚國自身之強,才能夠無視秦國之力。”


    項燕微微一笑,楚國的病患在何處,自己自然知曉。


    “父親,您……有合力之法?”


    悄然間,項梁心中一動,看著父親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麽,麵上頗有一絲不可置信,果然楚國也能夠如同秦國那般收攏分散之力。


    楚國之強,超越現在十倍、百倍以上。


    “沒有!”


    項燕搖搖頭。


    “別人有?”


    “當初熊悍為楚王的時候,其身側計謀之人蒼璩便是有一策落下,名為——推恩,可惜,計謀還未展開,熊悍便是如此。”


    “大王得之,慶幸不已,過些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了。”


    “對了,項伯前去接我的籍兒,怎麽現在還沒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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